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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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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靖之微微蹙眉,那双清亮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毓,双眸亦是冰寒的,她竟然丝毫不容他解释,也并无半点不舍或是愤怒,王靖之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怒气,他微微蠕动嘴唇,缓缓的道:“你从不曾信我。”他的声音如玉打冰凿。

    杨毓理理如墨的乌鬓,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挑着眉道:“郎君今日来知会阿毓,家中安排的婚事,阿毓已知晓了。即便如此,郎君还要阿毓信君?”

    王靖之抿着唇,手指不停的摩擦着右手上的指环,略一勾唇道:“你接受桓七的五车米粮,却拒绝我为你准备的院子。自始至终,你一直为自己留后路。”

    杨毓抬眸看向他,依然是往日的模样,笑着道:“不过女儿家的小心思,难为郎君仍记得。”

    王靖之道:“小心思?”他冷哼一声道:“我倒看你通透伶俐的很。”

    这人就这样大言不惭的站在自己面前,平静无波的告知自己这消息,杨毓的愤怒,在胸口胡乱的撞击着。

    她微微一笑,自榻上起身,依旧笑着道:“郎君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你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王司空的卿卿,便无一丝私心?”

    :“遥想当日在南阳,羽弗慕曾下令为我做一顶黄金珠玉鸟笼,禁锢于我。而郎君今时今日所为,与那羽弗慕可有半点差别?”杨毓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指向一边,身子也微微前倾。

    王靖之从未见过杨毓如此疯狂的模样,他诧异于杨毓的聪慧,同时,也诧异着,自己竟然毫无反驳之力。

    :“郎君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的卿卿,你敢说,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想要靠悠悠之口,将我禁锢在你身边的想法?阿毓明知这些,却没有点破,郎君就当阿毓是个愚妇?”

    王靖之眉头略微一挑,面色逾发的难看。

    杨毓扯着唇角,这个笑容,讥讽夹杂失望,让王靖之心间一痛,他看着眼前这个女郎,曾一闪而过的,那种只怕一转眼,杨毓便会消失的感觉,侵占着他的心头,他缓缓抬起手,抚上杨毓的侧颜,目光深邃,带着浓浓的寂寞,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的阿毓,真是聪慧。”

    杨毓略微摇摇头,苦笑着道:“我一点也不聪明,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我身份高低相差太大,无论我如何争这名望,士族高低,无法因这微薄的名望而打破。就算明日阿毓便鲤跃龙门,依旧会有人置喙阿毓的出身,阿毓,永远也配不上你。”

    杨毓笑着,任由王靖之抚摸她的侧脸,头略微偏向那骨节均匀的,微凉的手掌,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它,感受着这份浓情。

    王靖之冲着杨毓,微微勾起双唇,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这灿然一笑,深深的刻在她的骨血中。

    杨毓闭着眼,露出温情的笑容,道:“若有来生,阿毓还生做杨氏女,郎君还是王氏子,阿毓愿再与郎君相遇,只谈风月,再不交心。”

    她说她后悔了!

    王靖之一双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抚摸杨毓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低声道:“你真心狠。”

    杨毓张开那双流光双眸凝视他,略微踮起脚尖,温热的双唇触上那冰凉的薄唇,只那么一下,杨毓笑着道:“郎君走吧。”

    王靖之的怒气缓缓的散发出来,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决然而去。

    杨毓蹙着眉,心里堵着,牙齿紧紧的咬着。这一幕,她早该想到。

    这才是王靖之,深情是他,薄情亦是。

    这一世,她分明已得到了许多,可此刻,她却觉得更加孤单,更加落寞。这股郁意盘旋着,始终不肯离去,就像冰寒的潭水,包裹着,挤压着她,令她浑身冰凉,喘息不得。

    他要成婚了。

    这个对她信誓旦旦的郎君,舍弃她了。

    她恍然,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

    杨毓眼前一片漆黑,颓然的倒在榻上。

    耳边隐约响起静墨与祺砚的呼喊声,眼前朦胧的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喉间一阵甜腥,一口血自唇间喷了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不容欺辱() 
:“女郎!”

    :“毓姐!”

    几道高低不同的呼喊声响起,杨毓鼻间缭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与熏香味混杂在一起。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桓秋容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眸中含着泪光,面容上盛满了担忧,正跪坐在杨毓榻边。

    一旁的医者释然的道:“杨家女郎急火攻心才吐了这口血,需好生调养一番,若不好生休养,恐落下病根。”

    静墨低低的道:“现下可无事了?”

    医者微微蹙着眉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病起于郁结,郁结不除,怎能病愈?”

    静墨转眸看了眼杨毓苍白的面色,拉拉医者的衣袖道:“医者前厅请。”。

    看着杨毓醒来,桓秋容的眼泪反倒停不下来,一串串的落下来,呜咽的道:“是王靖之对么!是他将你气的吐血了,对么!”虽是问话,却带着浓浓的肯定。

    杨毓微微摇摇头道:“我自来有梦魇的毛病,南来路上又生了大病,经历舟车劳顿,到了金陵也未好生休养,近日总觉得疲乏,这才吐了血。”

    :“你骗我!”桓秋容咬着唇,恨意自眸间迸发出来,恨恨的道:“到了金陵已有两月,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今日见了王靖之便吐了血,除却他,还有谁能惹你这般难过?”她顿了顿,條然起身道:“我要告诉七兄!看七兄不与他拼命!”

    杨毓伸手一勾,拉住桓秋容衣角,柔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同旁人言说!”

    桓秋容身子一顿,转头道:“阿姐便任由人欺辱么!”

    杨毓眉心蹙起,缓缓的摇摇头道:“我千挑万选之人,怎能白白拱手让人?”她收回拉扯桓秋容的手,双手抓着锦被,目光不知看向何方,缓缓的道:“我不招惹旁人,安生的待在自家,他们却一个一个的欺辱到我头上,好、好、好!”杨毓双眼微微一眯,咬了咬唇。

    :“阿姐要做甚?”桓秋容见杨毓似乎面色好转,全然不见半点悲切,心下狐疑着,不由得问出了口。

    杨毓笑着看向桓秋容道:“王公晞之为靖之安排了婚事,人三日后便到金陵相看。”

    桓秋容大惊失色,坐回榻上:“竟有这等事?全金陵,不,全天下有谁不知阿姐与那王靖之是一对?王公竟这般安排,将阿姐置于何处?”

    杨毓冷哼一声,全然的不屑,缓缓的道:“是啊,他将我置于何处?既他当我不存在,那我便叫他知晓,我杨氏可是能随意欺辱的!”

    桓秋容微微蹙眉,担忧的道:“王公实在过矣,待到郗氏女郎到金陵之事传开,阿姐该如何自处?阿姐,王氏高门大阀,你。”

    她的话没说完,杨毓知道,她想说,你用什么斗他?

    杨毓扬唇而笑,缓缓的道:“他要让我沦为笑柄,我虽孑然一身,却断无受此欺辱的道理。”

    桓秋容想起当日王凝之的落败,不由得笑了,抿着唇道:“阿姐多智,定能达成所愿,若需我桓家相助,阿容定不敢辞。”

    杨毓扬唇而笑道:“的确需要。”二人在房中谈了许久,天色将暗时,桓秋容乘着自家马车,兴致勃勃的返回桓家。

    次日一早,天色有些阴沉,一阵儿,一阵儿的飘起绵绵细雨。

    杨毓指挥着家中下仆,将所有的翠涛自地窖中搬了出来。

    正值盛夏,湖中的莲花开的正好,红的妖冶,白的似雪,粉的娇柔,再配上漂浮在水面上碧绿的莲叶,端的是一副好风景。

    微风细雨拂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细雨越来越大,雨滴坠入水面上太过急速,将满湖莲花砸的摇曳乱摆,水面逐渐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将这一幅美景染上一缕生动。

    未到午时,刘伦、阮容、王冲果然上门了。

    :“你家女郎在何处?”王冲舒朗的笑道。

    只听静墨淡然的道:“女郎正在湖心水榭为三位烹茶。”

    三人乘鹿车而来,并未淋湿。刘伦半眯着眼,突觉身上瘙痒,大喇喇的伸手进怀里,摸出了身上的跳蚤,他习惯性的用指甲将跳蚤捏死,而后顺手弹飞。

    他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胸口处,慵懒的道:“昨日宿醉,正好饮茶清口,再尝美酒,岂不快哉。”他不禁露出不怎么整齐的牙齿一笑,眸光瞥向阮容与王冲,笑着道:“杨家女娃好玲珑的心思。”

    阮容笑着道:“快去瞧瞧吧。”

    三人相视一笑。

    静墨细看这三人,王冲一袭银白锦袍,他面如冠玉,温润君子,一身清隽气度,让人有些移不开眼。阮容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色粗绢衣裳,下身穿着灰白色犊鼻裤,行走之间大步流星,显得格外的洒脱。

    她再看向一边的刘伦,不禁抿唇而笑。

    刘伦大概四十岁上下,生的五短身材,容色实在不敢恭维。肤色粗糙略黑,塌鼻阔口,还有些麻子,这人一双眼虽总是半睁半闭着,带着疏懒,一身灰白色粗绢衣,衣襟随意的敞开着。

    这三人中,若说最为显眼,却不是那俊美非凡,举止优雅的王冲,反而就是眼前这个衣冠不整,行为怪诞之人。

    祺砚笑着道:“在北方时,常听闻竹林七贤的大名,今日就这般活脱脱站在面前,真让人不敢信。”祺砚生的秀美,虽七分容色二分生动一分灵秀,也是一可人。

    阮容淡然的笑着道:“这小姑子真真欢脱可爱。”

    祺砚秀眉一挑,脸上略有些惊喜,黠蹙的看着身侧的静墨道:“静墨姐姐,竹林七贤中的小阮公夸奖我欢脱可爱!”她似乎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小脸透粉。

    静墨扬唇而笑,对阮容三人略施一礼道:“请三位随奴到湖心水榭。”

    :“善!”王冲朗声一笑,整了整衣襟袖口,率先走了出去。

    一行人穿过前院,转过种满木棉的中庭,沿着净雅的木质长廊,一条曲栏与湖心小榭遥相贯通,满池莲花浮水而生,烟雨朦胧中,带着丝缕冷香。

    湖心水榭修的略长,屋顶是卷棚歇山式样,檐角地平轻巧;檐下玲珑挂落、柱间是微曲的鹅项靠椅。四面三面临水,外侧围着朦胧的帷帐,而帷帐下方并未固定,微风拂过,撩拨的帷帐翻飞,一抹青蓝色的背影,如同分花约柳,影影绰绰间叫人恍若能看见,又看不清楚。

    一行人朝着那水榭走去,眼前的朦胧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煎茶二十四器齐整的摆放在竹制茶盘上,泥炉围火,烧着新炭。

    杨毓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素白的胳膊,眼见着缓火炙茶,茶饼散发出缕缕烟雾,溢出茶香。

    杨毓微微抬头看了三人一眼,笑着道:“快坐。”而后,复将目光移到眼前的火炉上。

第二百零三章 茶香雅意() 
三人微怔,而后纷纷落榻而坐。

    王冲略微偏头,看着眼前这个炙茶女郎,心里有些异样,怎么说呢,就是痒痒的。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灼热。

    阮容与刘伦倒是极为享受这耳听落雨,鼻间茶香的滋味,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毓。

    火候正好,杨毓抿唇而笑,絮絮的道:“许久未煎茶,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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