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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伦笑道:“阿毓不是不与世外之人行俗世之礼?”
杨毓微微扬起头,挑着眉,狡黠的一笑,朗声道:“我想施礼时便施礼,不想施礼,便不施礼,刘公着相。”这是在暗指方才他们怂恿她不该处处寻思着礼教,而连哭也不敢。
杨毓这行为太洒脱,笑容太真诚,他们微微一怔,稽夜点头道:“好个狡猾的小姑!”他转眸对众人道:“看,你们试探于人,焉不知,人亦试探于你!”
阮宗手指着稽夜道:“你这人才堪堪的最是狡脱,分明是你租下画舫。”话还未说完,稽夜尴尬的咳了两声,将阮宗未说完的话生生的噎回去。
阮宗登时冷哼一声,双眼一翻,那双清朗的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几乎整个眼球只有眼白一般。
杨毓情不自禁的朗声而笑,这笑意发乎于心,自然美的耀眼。
稽夜低低的笑了一声,对杨毓拱手道:“半月后,八月初一,雁栖山有我等数位好友来访,若你得空,尽可来游。”
这是准备将杨毓介绍给其他名士的意思了,杨毓轻巧的跳上岸边,笑着道:“稽公盛情,阿毓决不推辞。”
阮容再次撑开木桨,画舫逐渐远去。刘伦斜倚在软榻上,伸手告别,嘱咐道:“初一!莫忘!”
:“是!”杨毓双手拢着唇,应道。
阮宗抱起琵琶,指尖轻轻流转,是一曲告别之音。
众人已醉酒七分,纷纷和着那音乐低低的吟唱起来,歌声深沉中带着悠扬,飘荡在烟波十里。
杨毓目送着那一艘清雅的、小小的画舫,直到歌声几不可闻,画舫消失在远处,她抿着唇,笑了起来。
:“女郎!”
静墨与祺砚齐声在杨毓身后喊道。
杨毓微微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人发丝微乱,面色绯红,脸上尽是担忧。
杨毓转身踏上堤坝,二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杨毓扶住。
小船渐行渐远,稽夜将榻几上五册琴赞推到王冲面前。
王冲挑挑眉,笑着道:“稽兄这是何意?”
稽夜抿抿唇道:“阿毓这部琴赞主讲乐理、琴技,经我与陆覃二人批注后,应是无错漏。”
王冲偏偏头,眸间染上一分调笑,故作正经的道:“小弟愚钝。”
阮宗冷哼一声道:“你将这部琴赞拿去,呈上太学中郎官,可做教化学子的书经。”
王冲粲然一笑,道:“小弟莫敢不从。”说着,他意味深远的道:“不过见了一次面的小姑子,便能得稽兄与阮兄二人如此相护,单凭这一点,这小姑便不凡。”
向期略微摇摇头,捋着斑白胡须道:“王贤弟此言差矣,待你仔细研读一番琴赞便知稽兄阮兄所言,并非只是为帮阿毓摆脱谣传恶名。”
向期为人师表,向来严谨迂腐,却也说出这样的话,王冲微微蹙眉道:“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二位兄长放心,阿冲定将此事办妥。”
一旁的刘伦大笑一声道:“谁敢与我再饮一杯无?”
众人朗声一笑,山源捋着美髯,畅然道:“顺流而下,乘夜去看看长江月夜,岂不美哉!”
:“善!”众人朗声一笑。
月光照在青色的石板路上,静墨低低的道:“女郎真真不省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抛下奴,整整一日与那几个人在一处,这名声便真真不要了么!”
杨毓笑着,语气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糯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在乎甚名声?”
静墨紧抿着唇,微微有些怒气道:“旁人说旁人的,女郎自个儿也不在意了?若真顶着那不洁之名,女郎可还能与王氏郎君成就良缘?女郎不知,那谣言现下传的有多严重,甚至有人说女郎。。。”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杨毓,却发现她恍若未闻一般,静墨眉心一蹙,狠狠心道:“甚至有人传言女郎不但与王氏郎君、桓氏郎君有私,甚至借兵九江王也是靠着谄媚于九江王。还有人将女郎与卢氏二郎的婚约之事说出来,说女郎是婚前失贞才被退婚的!”
杨毓满不在乎的笑着道:“静墨啊静墨,傻孩子。”她略微推开扶着她的二人,手指拢拢碎发,笑的洒脱不羁,独子踏进内院。
杨毓是因今日所见打开视野,而真的不在意了。可话落在静墨耳中,却并非这意思,她心中一沉,女郎是因王靖之迟迟未上门提亲而悲痛,所以才自暴自弃?
祺砚不自觉的看看身侧的静墨道:“女郎怎地了?”
静墨微微摇摇头,秀美的小脸露出浓浓的疑惑。她一咬唇,一扭身,跑了出去。
祺砚怔怔的看着两人实在是觉得奇怪,无可奈何的一耸肩,喃喃自语道:“一个也看不懂,一个也猜不透。”说完她转身,往厨房去。
静墨跑出杨府,独自往南岸去,她踌躇的站在王府后门处,抿了抿唇,终于伸手叩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静墨之怒()
院门“吱呀”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一个身着淡蓝短衣的下仆站在门内,调笑的看着静墨,笑着道:“小娘子又来寻杨氏郎君?”
静墨面色微绯,微微点了点头,低低的问道:“他在吗?”
下仆笑道:“小娘子在耳房稍候,我这便去寻郎君。”
静墨垂着头进了门,进入凉爽的耳房。
不过片刻功夫,杨固尘撩着长衫下摆,面带惊喜的进了耳房。
静墨羞的满面潮红,声音低的如同蚊子叫一般,喃喃的道:“我有话与郎君说,郎君与我出来。”说着她略过下仆的调笑出了王府的后门。
杨固尘有些奇怪,缓步跟在静墨身后。
华灯初上,淮水两岸被盏盏彩灯照的通明,淮水上泛着数驾画舫,或华丽无匹,或青顶乌篷,隐隐的有温软的吴侬软语钻进耳中,那是歌女的吟唱,它凄然,它悠长,它触动人心,让这淮水烟波显得凄婉,让人轻易动情。
静墨缓缓的行在前头,考量着话要怎么说出口,杨固尘一身青衫,就缓缓的跟在后面,等着静墨开口。
久久,久久。
静墨站定身形,转眸看向身后的杨固尘,神色严正的道:“郎君可知为何王司空还未上门提亲?”
杨固尘想过静墨有许多话要说,却未想到,她一开口,问的竟然是王靖之与杨毓的事,他微微一怔,笑着道:“许是时候未到。”
静墨往前踏了一步,逼近杨固尘,道:“郎君何必敷衍,君子坦荡荡,有何事不能当面言说。”
杨固尘微微蹙眉道:“如此咄咄逼人,你在何处学的妇德。”
静墨毫不相让,也无一丝悔意,仰着脸道:“请郎君回答,究竟,那王靖之有何难处。”
杨固尘抿抿唇,略带怒气的道:“你这性子,如你家女郎一般无二,凡事不知退让,否则郎君何必这般进退两难。”
他说了这句话,有些后悔,伸手想要扶住静墨的肩头安慰,却见静墨身子微微一侧,嗤笑一声,道:“是么?郎君是在王氏郎君身边为文士甚久,竟忘记淮水北岸你口中那不知进退的女郎,乃是与你血缘之亲的表妹。”
她顿了顿,冷声道:“我就是女郎家仆,像女郎有何不对?郎君处处藏着掖着,全无半点坦诚,难道也是像了你家的郎君?”
:“你!”杨固尘面色一红,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一甩袖,负手身后,道:“我见你来寻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一见面却是这般逼问,若无他事,固尘这便回了。”
静墨一蹙眉,撇着嘴道:“是,郎君大驾请回吧。”
杨固尘一拂袖,转身往回走,静墨气不过,冲着杨固尘的背影喊道:“郎君若见到谁家小姑品德性情绝佳,手下万勿留情,定要早早定下婚事!静墨自然请女郎做主,将你我婚事作罢,毕竟如我这般咄咄逼人、毫无妇德的小姑子不多!”
杨固尘身子微微一顿,这小姑子真是大胆,竟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他怒气更盛,脚步更快的走掉。
静墨一人留在原处,气恼的跺了跺脚,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做甚。”她本是想通过杨固尘打听下王靖之的事,却与杨固尘不欢而散,话已出口,她暗自有些后悔,缓缓的蹲了下来,颓然的看着杨固尘走远的方向,虽然,那人已然走远,已不见半点身影。
杨固尘藏身在小巷的暗处,远远的看着静墨手足无措的模样,有心想要走出去,心中又实在气她说话不顾后果,直到目送静墨转回北岸,他提步进了王府。
王靖之正与樊公徐公坐在竹林,他垂头丧气的突然而至,令三人不禁一怔。
樊公笑道:“不羁狂傲如固尘,也有这般不得志之时?”
杨固尘咬咬牙,坐了下来,狠狠的道:“小姑子逾发矫情,叫人又恨又。”又爱?他将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的吞了回去。
三人相视一眼,低低的笑了起来。
王靖之抿着唇,月光投射到他周身,让这清远高疏之人更添风采。他转头看着杨固尘道:“可打探到来的是哪位郗氏女郎?”
杨固尘蹙蹙眉道:“是郗氏道霁,听闻这女郎乃是嫡三女,身份高贵,才名远播。”
王靖之轻轻一笑,慢条斯理的起身道:“这般大张旗鼓而来,若不定下婚事是不罢休了?”
杨固尘有些急了,跟着起身问道:“郎君打算如何?难不成真的将郗氏女郎迎进门?”
王靖之淡然一笑,有一丝邪意划过眼底,他轻轻摆摆衣袖,如行云流水一般,漠然道:“她愿自取其辱,我还拦着?”
樊公略微沉思一瞬,道:“不论如何,那也是郎君表妹,郎君还是莫要太过。”
王靖之颀长的身姿,在月下显得更加脱尘,他淡然的道:“与我何干?”他转眸看向樊公道:“樊公,当真想好要入朝堂?”
樊明毫无迟疑道:“是,樊某愿去见见风起云涌的朝堂。”
王靖之微微沉吟一瞬,道:“樊公大才,堪重用。然,今上喜怒无常,望公自保重。”他似觉得嘱咐的不够,还想再说几句,清亮的眸光慎重的看着樊明道:“今上多喜以寒门官员开刀,公性情耿直,若真有危急时刻,请公三思而后行。”
樊明慎重的起身,对着王靖之长施一礼朗声道:“若能为国出力,明不惧生死,既置身朝堂,也必宁折不弯。”
王靖之无奈的摇摇头,缓缓的道:“我懂了,明日我便上书中正官谢氏元朗,举荐于樊公。”
:“郎君。”
杨固尘面色微微泛红。
王靖之微微偏头看着他:“固尘有事?”
杨固尘一抿唇,拱手道:“固尘毛遂自荐,可为司空令史。”
他说,他认为自己的才学,可以做王靖之的令史,辅佐于他。
杨固尘现在做的事,已经是令史之职,只不过并没有官职而已,王靖之欣然点头:“善,此事我明日同樊公的举荐信一同送呈中正官。”
:“谢郎君。”
王靖之扬唇而笑,转身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入世出仕()
一直未出言的徐茂斜眼看向樊明道:“醉心山水有何不佳?何必去搅动朝堂?难不成你也是那求官求财的庸人?”
樊明抿唇而笑,缓缓的道:“徐茂你就未想过报效朝廷?”
徐茂微微蹙眉,不悦道:“理俗务必成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