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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萧英咬了咬牙,实在忍无可忍地说:“军中明明传言,右卫大将军的名单,是你在拟。”
“没错,是我。”萧景铎极淡地笑了一下,“定勇侯想说什么?”
接下来的萧英不好说,还是老夫人代为开口:“铎儿,你父亲他当年也是军中响当当的人物,靠军功封侯,但是这些年却一直不上不下。你父亲原来是宣国公的人,不得秦王看重,后来秦王登基后,你父亲的官职说不上坏,但也着实说不上好。这次右卫大将军空出来了,而且还是正三品,正好是你来拟人选,交上去再给宰相和公主选。你看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名单上的人那么多,加你父亲一个,又不影响什么。反正到时候还是公主和宰相决定,你只是多推举一个人罢了,并不算徇私。”
萧景铎哂然,这还不算徇私,到时候名单上加了萧英的名字,容珂顾忌着这是他的父亲,就算不是右卫大将军,也会另外安排一个要职。萧英算什么人,萧景铎为什么要帮他?
“用人唯亲是大忌,这忙我帮不了。”
“可是古人还说,说什么来着”
雪兰在后面轻轻提醒:“举贤不避亲。”
“对,就是举贤不避亲。”老夫人接着说,“你父亲极有能耐,只是因为从前的原因,这才一直不得重用。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为人子,怎么能不向着自己的父亲呢?”
“你先问问他有没有做过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吧。”萧景铎很是看不起萧英这种自己高高挂起,却让老母亲豁开脸面替他求情的做法。“我记得我科举的时候,他用孝道压着我定亲,我刚中进士的时候,他用前程这种事威胁我,说不听他的话就会被打压。我去剑南道当县令,抗南诏,回京后拜员外郎,北征突厥,再到后来我发兵吐谷浑,围困洛阳城,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的,他身为人父,又尽了什么父亲的义务?母亲之死,他才是罪魁祸首,我少年时的坎坷,也和他密不可分,就这样的一个父亲,有什么资格和我提孝道?”
“逆子!”萧英拍案而起,老夫人连忙在两人中转圜,念道:“铎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别生气,好好说!”
屋里的其他人也没想到竟然撞到了长房父子的争端,他们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萧景铎站起身,承羲侯府的下人侍女也纷纷站起。萧家人特有的修长身姿让他在屋子里卓然不群,而他的眼睛,冷如寒江的月,天山的雪。萧景铎脸上没什么温度,这样一来,他出众的容貌看起来愈发像一尊玉雕,就连萧景铎的声音也平淡冷静,毫无感情:“我记得我很早以前就说过,如果我得势了,绝不会让萧英好看。我这人,从来不说虚话。”
说完之后,他连停顿都没有,大步朝外走去。老夫人愣了愣,赶紧追出去:“铎儿,铎儿”
然而年老体衰的老夫人怎么赶得上多年习武的萧景铎,就连承羲侯府的侍女都得小跑着跟上。快要掀帘子出去时,萧景铎突然停下了,他身后人也全部停住,没有任何人东倒西歪。
萧景铎回过头,看着老夫人,又扫了眼雪兰,饶有意味地笑了笑:“德安太后虽然已死,但过去的帐,可不是就随着人走灯灭就能一笔勾销的。这几天,宫里正在查当年崔太后用金刚石粉毒害德安太后的证据,听说,她还有同党。”
雪兰被萧景铎这一眼扫的遍体冰凉,老夫人也愕然了。
这是什么意思,吴太后之死和定勇侯府有什么关系?萧景铎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老夫人惊疑不定,萧家其他几房人相互看了看,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同一个人。
崔太后已经被幽禁深宫了,她的同党,只能是依附于崔家,当年曾盛极一时的,吴君茹。
。
德安太后的丧事渐渐归于平静,坊间又开始讨论起新的话题。比如这几月推行的新政,比如给死去十来年的元妻请封侯夫人称号的定勇侯,尤其搞笑的是,当初他们家明明说已经和赵夫人和离了,或许用词还要再不客气一点,休弃。但是如今眼看人家赵氏的儿子出息了,就忙不迭去请封诰命,真是把天下人当傻子耍,笑死个人。
这桩事足足讨论了一个月,许多人家借此来教导女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养儿子,你看看赵氏,不就是因为有儿子撑腰,死后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定勇侯府和承羲侯府的渊源也越传越远,直到新的事情发生,压过了定勇侯府的热闹。
能将百姓最喜欢的元配、继母桥段的风头抢过,可见新消息多么轰动。这个消息,一传出宫就引爆全城。
乾宁公主要择驸马了。
佛祖哎,所有人听到后都深吸一口气,然后热烈地讨论起来。
乾宁公主下了诏令,德安太后劳苦功高,依太后仪制,风光下葬。她还令长公主们按祖父母的规格,替曾祖母守孝一年。也就是说,自从到了适婚年龄就不断撞孝期的人乾宁长公主,又要守孝一年。要知道,她今年已经十九了。
但是天下分公主和其他女子两种人,更别说乾宁还是摄政长公主,集诸权于一体,天下政令都处于她口,就连宰相都得好声好气和乾宁商量。这样一个公主,她就是将天炸出个花来,也没人能说什么。
而现在,居然说乾宁要择驸马了?
这个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得而知,虽说现在乾宁还在守孝,但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现在先相看着,等出孝后再赐婚。坊间对这件事讨论的热火朝天,而长安好些官眷人家,尤其是时常入宫陪太后说话的人家,都遭了削。
夏太后执意给容珂招驸马,而乾宁不愿意嫁,谁敢往宫里递名帖,后脚乾宁就能狠狠收拾名帖上这位郎君的父亲、叔伯、兄弟、表亲、侄子、外甥
郎君们被削的有些痛,郎君的亲属也纷纷不干了,驸马还没当成呢,凭什么他们要遭殃?但是即使如此,也拦不住许多适龄郎君和家里推辞了亲事,暗搓搓等着。
快速跨越阶层的三大途径,科举,从军,当驸马。
都说娶公主少奋斗三十年,如果娶了乾宁公主这大概能少奋斗三辈子。
乾宁公主现在不愿意嫁人没关系,他们可以等,万一乾宁哪一天想通了,天上掉馅饼刚好就砸到他们头上呢。
直到后世,许多人都在讨论乾元年间的婚嫁习俗,乾宁公主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京畿地带所有适龄郎君的初婚年龄。
这种时候,其他人再看许多年都坚持不娶的萧景铎,眼中就带上了其他意味。
哎呦,这两人怕不是有猫腻吧?
驸马()
十月初六;鄜州都督萧景铎拜工部侍郎。
萧景铎去工部拜会工部尚书;工部钱尚书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思复杂。
前段时间朝堂上大换血;许多靠科举释褐的寒门子弟取代了世代相传的士族;杨尚书因为儿子的事;也请求致仕;中高层腾出了许多空位,原本四五品的官升迁,而将数量繁多的中、基官腾给年轻气盛的进士们。
杨尚书就是靠着这股风潮;从侍郎升成了尚书。尚书有相名,侍郎是尚书的副手,他在侍郎这个副位上熬了许多年;做梦都想着升为宰相;可是没想到等他真正坐上尚书之位,杨尚书反而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事。
工部是六部最末;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前任尚书张相便是明哲保身的典范。杨尚书站在这个位置上;前面是诸如段公、袁相这一个层次的传奇人物;这可是家喻户晓的开国功臣;而后面是萧景铎、夏之衡这一批新秀;眼看着就要成为乾宁年间的时代传奇,而杨尚书夹在这两批人中间,真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官场上的升迁充满了套路;仕途发展最好的那一批;都是外放,然后回京当六部员外郎,先从工部、礼部这些下行部做起,慢慢转迁吏部、兵部。等坐到郎中后,到望州当几任刺史,若是能顺利迁回来,便是从侍郎开始,从下行升到上行,然后转为下行尚书,慢慢再迁回上行尚书。
这是最理想的升迁之路,然而数十年中成功之人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杨尚书原本觉得只能在梦中才能实现这么好的仕途路线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副手便成了这等典范。
杨尚书感慨又心酸,他做侍郎的时候都四十了,熬了十余年才撞上大运,成了尚书,而萧景铎今年才二十五,便成了朝堂上最年轻的副相。
杨尚书知道萧景铎迟早都要离开工部,过几年成为他的同级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所以杨尚书并不多为难萧景铎,尽力给双方都留下情面。
萧景铎拜工部侍郎,承羲侯府里的人欢喜极了,很是热闹了一阵。除了尚书,六部就数侍郎最大,素有副相之称。能坐到侍郎的人,升为宰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萧景铎在长安里已经成了各家教育孩子的典范,出将入相,少年封侯,是勋贵里最有实权的高官,文臣中军功最高的将军,文武兼备,这才叫长安得意马蹄疾,而最励志的是,他是靠自己考上进士,进而踏入官场,开创传奇的。
之后许多年,无论是私塾还是国子监,很多夫子都会一手握着戒尺,一边念叨道:“让你们好好读书你们不听,你看看如今的承羲侯萧景铎,他就是进士出身,之后”
十月萧景铎拜工部侍郎,十一月定勇侯府就把吴君茹远远送到庙里了。若是定勇侯府原来还心存侥幸,等到十月一看,萧景铎都成了副相了,而且摆明了不喜欢吴君茹,他们若还好好供着吴君茹,故意和萧景铎作对,岂不是脑子里面堵了泥?
吴君茹立刻就被舍弃了,做这个决定时,萧英毫无触动,老夫人更是眼皮都没眨。一个能为了前途残忍舍弃元配发妻的人,为什么觉得下一任妻子会成为例外?
吴君茹的一双儿女,萧景业和萧玉雅,兄妹两人哭了一场后,心底竟莫名冒出一股解脱。他们的母亲或许是真的为了他们好,可是他们长这么大一直都很压抑,也是真的。
“吴君茹被送走了?”灯下,萧景铎合上折子,问道。
“是,我们去看过那个寺庙,吴氏确实在那个地方清修。”
“其他人呢,就没说什么?”
属下顿了顿,说:“唯有四郎君和六娘子哭了一场。四郎君想去看吴氏,被四夫人拦下了。”
“他都娶妻了”萧景铎很是感慨。听到这话,属下脑子里冒出许多画面许多猜测,但是却不敢接。
萧景铎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想了一会,轻轻呼了口气。他回过神,继续问:“这样看来,这个周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属下深有同感。
强势且古怪的婆婆吴氏走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新过门的周氏。吴君茹当初害怕崔太后事发,赶在萧景铎没回来前给萧景业娶妻。其实男子普遍成婚晚,萧景业这个年纪娶妻实在太早了,更何况上面还有未成婚的长兄萧景铎。虽然萧景铎分了出去,但过早成婚对男子毕竟不是好事。
但是吴君茹坚信自己是为了儿子好,不顾儿子的意愿为他娶了知书达理、温柔又能干的周娘子。萧景业从一开始就排斥这门婚事,周娘一进门,没多久萧景业就典了一门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