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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盯着他,眼神不放松丝毫:“只要你不在京城给我惹出事来,我身体就挺好。”
朱见濂稳然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可惹?一切尽在父王的掌握中。”
“我知道你悄悄入了宫。”淮王插嘴道。
朱见濂背脊一僵,面上仍是安静。
“你可知,藩王世子,无诏入宫,会惹上什么罪?”淮王仰躺着,用尽全身气力,厉声斥责:“为了一个女人,你想惹得皇上忌惮,把整个淮王府都搭进去吗?”
听闻此言,朱见濂反倒暗暗松了一口气,淮王并未以为他入宫有其他图谋,便算是幸事。他面带悔意,皱眉颔首道:“孩儿知错了,这等错误,今后必定不会再犯。”
淮王微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终是叹息道:“罢了,你本也不是荒唐的人,注意掂量好分寸。如今本王被刺客所伤,暂时不宜行动,这几个月事情都需你料理,担子重,可别出了岔子。”
朱见濂目光不由一跳,低声问道:“不知父王是被何人所伤,可有抓到刺客?”
淮王闻言,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慢慢开口:“你还记得三年前在景德镇的行刺吗?”
朱见濂喉头一哽:“自然记得。”
“当时我还怀疑,此事到底是不是汪直所为,现在看来,的确就是了。”
朱见濂面目变色:“此话怎讲?”
淮王忆及今日行刺之事,顿时神思恍惚,剑刺的痛感再次袭来,捂住起伏的胸口道:“行刺之人被当场斩杀,从他身上,翻出了西厂密卫的腰牌。”
朱见濂身形一滞,一字一句清晰问:“您的意思是,刺客是汪直派来的?”
淮王慢慢点了点头。
朱见濂眉头一皱:“为什么?”
“我也不知。”淮王在心里叹息一声,觉得憋屈,还没法声张。西厂行事,皇权特许,他又如何知道这次刺杀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主意?可无论是不是皇上的命令,他都认准了汪直。
陈年仇怨从五年前夏莲死时便结下了,恨已根深蒂固,原本的摇摆不定也在恨意中演化为斩钉截铁。若是没有三年前景德镇一事,他或许还会对刺客的身份再多些怀疑,可事已至此,新仇旧恨加起来,便是积重难返。
朱见濂问:“那三年前景德镇刺杀一事,父王已确定是汪直?”
淮王笃定道:“本王找人探过,那时汪直恰好在宫外,确实有行刺的时间,又有护卫看到了他的容貌。现在,再加上今日行刺一事,足够令本王相信三年前亦是汪直所为。只是不知,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本王。”
淮王提及容貌之时,朱见濂不禁凝目深思,霎时想起了杨福那张同汪直一模一样的脸,静静想了一阵,视线扫过淮王身上的伤处,方缓缓道:“恕儿臣直言,看父王这一次受伤的情形,刺客似乎并未下死手,伤处虽多,却都不致命。对于西厂密卫而言,若真的要杀人,不至于有这样的疏忽。”
淮王怔怔问:“你的意思是……”
朱见濂垂目道:“我觉得此事还有些蹊跷,应当彻查此事,将前因后果弄清楚。”
淮王深深看他一眼,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可以,但务必暗中进行,莫将事情闹大。”
朱见濂“嗯”了一声,退身出了淮王的房间。他面无表情地行在回廊,心中的疑团越扩越大,原本的计划莫名其妙变得复杂了起来。那双看不见的无形的手,到底是有意帮他,还是,另有所图?
082 飘渺烛火()
夜色初起,宫灯点染。寂寂宫墙之中,唯有暗黄的光晕随风晃动,映出飘忽不定的影子。
天空已暗,汪直刚从宫外赶回。他接连奔波数日,纵然平素再精神,也终归有些疲累。方要踏入自己的居处,突然从旁侧闪出一道人影,跪在汪直面前。
汪直认出这是自己指派在沈瓷身边的暗卫,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怎么了?”
“汪大人让我暗中照顾沈公公,不过今日,遇到了一点突发情况,需向您请示。”
昏暗中,汪直俊美而诡魅的五官多了几分凝重的味道:“说。”
“今日,画院的画师们都外出采风,午后唯有沈公公独自一人在画室。原本一切无恙,可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并非画院中人,他先是隔着窗户同沈公公对话,不久便进了画室,两个人在里面呆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男子才偷偷离开。”
汪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是谁?”
“……小的跟着他出了宫,那男子在宫外有人接应,然后便快马加鞭,回到了……淮王下榻的驿站。”
汪直只觉肩膀一硬,身体好似僵住了:“他在画室中同沈公公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听不清。但我透过缝隙朝,恰看见淮王世子抱住了沈公公,还,还在沈公公额头上亲了亲……”那人吞了吞口水,犹豫道:“其实,宫中有龙阳之癖,并不罕见。属下的职责本是保护沈公公,也不知此事该不该禀报,无从定夺下,只能同您请示,如果……”
“闭嘴。”汪直打断他,双手负立,阖上双眼。
遣走了那人,汪直静静在原地站了良久。他长身玉立,下巴微扬,依旧是往日傲然的姿态。可是一阵风吹到颈背上,竟觉出些许冷意。瑟瑟的寒风如刀锋划过,掀动他白色的衣裾,如有惶然,如有失意。
******
汪直平息下心绪,正要跨入居处,眼角瞥见沈瓷房中的灯还亮着,不由调转方向,信步走了进去。
沈瓷好几日不见他,只知道他正忙着查妖狐夜出的案子,其余一概不了解。汪直也没空寻她,此时进来,瞧着她还穿着一身宦官服饰,静静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盏幽暗的烛火,怔怔不动,连他入室都没有觉察。
汪直挑挑眉,故意嚣张的咳嗽了两声。
沈瓷身体一颤,平日里她的住处无人擅入,下意识以为是小王爷又来寻她。睁大眼睛回头,瞧见是汪直,不由吐出一口气。
汪直径直走到她对面,不客气地拉过椅子便坐下:“想什么呢?天这么冷,怎么也不拢个炭火烤烤?”
沈瓷自动忽略了他的前一个问题,只答道:“没觉着冷。”又抬眼看看汪直,问道:“你是习武之人,不应该受不了这天气啊?”
汪直回眸看向沈瓷,心想她不冷,恐怕因为心是暖的。这个念头刚一浮出,便想到方才属下同他说的话。沈瓷同淮王世子的关系,汪直早有揣测,可此时揭出,仍觉心头难耐。他的手在空中挥了挥,似要挥去烦惹的思绪,开口道:“我有说自己受不了吗?不过方才在外听见几个宫婢说冷,便多问了你一句。”
沈瓷轻笑:“那就谢您关怀了。”
汪直笑笑,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天做什么啦?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同我讲着解解闷?”
“画院能有什么事儿,每天都一样,不怎么新鲜。”沈瓷淡淡说着,没提朱见濂。
汪直胸口一滞,却朗朗笑了两声:“想来也是。”
“妖狐夜出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案子,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沈瓷赞同地点点头:“我也相信。”
她说完,目光又落在面前的红烛上,她一面想着今日朱见濂同她说的一字一句,一面琢磨着如何尽快得知万贵妃的态度。稍一晃神,便又分了心。
晚风轻漾,烛光便如水波粼粼晃动,映出沈瓷白皙的脸庞。汪直见她发鬓微松,宦官的帽子有些歪,想要提醒她扶正,却发现沈瓷双目瞪视前方,竟又是出神,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在想什么呢?淮王世子同她说了什么,是要带她离开吗?可若是如此,她为何还在这里?
汪直也被她的心不在焉惹得意兴阑珊,真觉天气有些冷了,鼻子一痒,没控制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沈瓷被这一声惊醒,屏去方才的迷惘,恢复常态,关切道:“生病了吗?”
汪直望着幽光中她柔软的轮廓,连日的奔波陡然卸下。他再是精力旺盛,也终归有觉得累的时候。不光身体累,心也累。他统管西厂,京城之事,无一不晓,却是忽略了身边这个人。可这并不是他的失误,归根到底,他其实压根不想知道她的过去。他有一种孤立般的骄傲,只要她能够以如今的身份伴他左右,他不愿计较她过去经历的种种劫难。可是如今,他却发现她的过去已横亘在了现实之间,而他,并不能置喙任何。
“没生病。”汪直抚了抚额,语气软了下来,身体靠在椅背上:“大抵最近太过忙碌,有些失神了。”
沈瓷从未看见汪直这副神态,以往,他总是精神饱满,风流自成。那袭本将他衬得俊美挺拔的白衣,此刻有些病恹恹的味道。可没过一会儿,汪直便又重新整理好精神,仿佛方才的疲累只是幻觉,说道:“上次从民窑取回了你的瓷器,我都命人收着的。明日我得空了,会去看看万贵妃,顺便把你做的瓷器也带去。”
沈瓷方才正想着这事儿,如今就被汪直提出,顿觉意外:“明日就去?”
汪直敛着目光:“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的,是太惊喜。”沈瓷连忙否认,站起身来,敛衽为礼,笑道:“若是没了您,真不知如今我该是如何。汪大人的恩情,沈瓷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汪直低低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丝笑意,只轻描淡写道:“不必在意,小事一桩。”
他说的是轻描淡写的话语,端的是张狂自信的姿态,心里却有一个地方一点一点垮了下去。时辰不早了,他亦不再多语,又随意寒暄了两句,从沈瓷的居处离开。
檐下宫灯,随风而动,他怔怔站了一会儿,看着烛火摇摆久了,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有几团昏黄的光晃来晃去。抬起头,在宫灯照耀不到的地方,黑暗深沉得如同胶着了一般。冬日的夜色,已是到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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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细雨霏霏。汪直命属下带着沈瓷制作的几件精巧瓷器,前去拜见万贵妃。
马车上,他自己先将瓷器把玩了一番,忆及他初次去那座民窑找沈瓷时,也是这样细雨迷蒙的天气。她隐在雨帘后,纤细瘦削的身形如同弱柳扶风,面上的神情却是认真专注,一丝懈怠也无。他清楚地记得,她画的是万壑松风,在她笔下,这松是柔弱细瘦的,沾了女子气,却吹不弯腰。他看看她的画,再看看她,发现冷风已把她的小脸冻得泛红,可配上一声干练装束,竟在纤细柔弱中存了几分倔强的英气。
他如今回忆,觉得自己大抵便是在那时候,对她有了不同的眼光。
马车停下,汪直跳了下去,不需人通传,便迈入殿中。万贵妃本若有所思地翻着书,余光瞥见汪直来了,也没抬头,只低声道:“来了。”
“娘娘。”汪直道:“之前几日一直在宫外,昨夜刚回宫,见时辰已晚,便等到今晨才来叨扰娘娘。”
万贵妃慢慢将书翻过一页,还倚在榻上,一双丹凤眼抬起,在汪直身上转了一圈:“瘦了。累的?”
“也不累,只是宫外饮食不好。”
万贵妃试着撑起身子,汪直上前扶起,待万贵妃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