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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沙哑低沉,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周士仁慢腾腾爬起来,瞟了眼周士武,缓缓伸手,要扶周士武起来,周士武闷着头,“三弟不用管我。”
“管他做什么,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卖你儿子打你老娘的主意不够是不是,都给我跪着。”黄菁菁丢下这句,转身回屋拿凳子去了。
两个大男人顶着日晒跪在院子里,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方大夫不是多嘴的『性』子,和穆春走进去,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过来就是把字据给你看看,顺便把钱给你。”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万一黄菁菁哪天不高兴反悔了,煮熟的鸭子岂不就飞了?
黄菁菁抬着板凳出来,脸上还淌着泪痕,她顾不得仪容,招呼他们坐,自己拿过字据认真看着,她不识字,再努力联想仍旧大字不识一个,方大夫看她有板有眼的模样有些好笑,又觉得不合时宜,拿起另一份,一字一字念了起来。
黄菁菁双眼红肿,满目严肃,她的目光随着方大夫的声音挪动,方大夫骗没骗她她不知道,方大夫念的字的数目和纸上的一样就是了,她道,“你不会骗我吧?”
整个稻水村识字的人不多,周士仁识字但人不在,黄菁菁一时半会找不着其他人应证,只得拿最老的法子,“我一老寡『妇』,大字不识一个,不是不相信方大夫的为人,为了大家都好过些,你对天发誓,说你念的内容和字据上的一模一样,若有半点欺瞒,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信命,哪怕方大夫再好的脾气此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但黄菁菁板着脸,眼泪冲刷过的眼神炯炯有神,他余光扫过地上端跪着的周士武和周士仁,又释怀了,生活艰难,黄菁菁不要强些,怎么活得下去,她的办法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罢了。
他竖起右手,指天发誓。
黄菁菁这才放松下来,“方大夫别怪我嚣张,我啊,没法子,家里『乱』糟糟的,自己再不留个心眼,死了连口棺材,连个坟墓都没有啊。”
“哪儿的话,我看几个孩子是个好的,你想宽些。”方大夫宽慰了她两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过得不比谁好多少。
黄菁菁苦笑,脸上有些疲惫,打人可是个力气活,她再要强也不得不服老,人老了,怎么都比不过年轻的时候。
方大夫拿出个圆形盒子,让黄菁菁点一下盒子再在字据上画押,黄菁菁伸出手时,想起一件事,朝方大夫招了招手,摊开手,方大夫不解,随后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的把钱袋子给黄菁菁,三两银子,一两银子的铜板,掂在手里可不轻。
周士武和周士仁规规矩矩跪着,眼观鼻鼻观心,头都没抬一下,黄菁菁把字据还给方大夫,“先让我数数,银货两讫。”
方大夫认同的点头,“这是自然。”
许久,黄菁菁才抬起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数目是对的,给我画押吧。”
黄菁菁收了钱,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方大夫看着字据,心里轻松不少,视线调转,落在周士仁身上,询问道,“黄寡『妇』让周三什么时候去穆家,我好过去。”
周士仁给穆老头子按捏是为了教他,他肯定是要去的。
黄菁菁没好气的倪了二人一眼,“今天是不行了,明早吧,一大早我就让老三过去。”
被点了名的周士仁不明所以,抬头看了黄菁菁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黄菁菁送方大夫和穆春出门,穆春年纪比周士武大,周身的气派却不是他们比得上的,黄菁菁想起她收了穆春一百文钱,穆春也沉得住气,只字不提,她心头过意不去,主动道,“你放心,收了你的钱我会让老三用心的,不会让你的钱打了水漂。”
穆春侧目,如点漆的眸子漾起了笑,很淡,“多谢婶子了。”
能让他爹闭嘴,钱不是问题。
“不用,对了方大夫,银子的事儿希望你别『乱』说,家里乌烟瘴气的够我烦了,外人再掺和进来,更要『乱』成一锅粥了。”黄菁菁的话说直白坦诚,方大夫毫不犹豫点头应下,这才和穆春回了,穆春对黄菁菁印象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只是刚才让他有了新的人认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一大把年纪,的确不容易。”
方大夫低低嗯了声,黄菁菁精明,泼辣,但不蛮横,看似咄咄『逼』人,实际恰到好处,在村里,算少见了吧。
这时,前方响起几道愤怒的声音,“你们上门评评理,我说错什么了,她自己心不正养歪了孩子,怪得了谁,说都不能说了?”
二人对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一群人拥护着鼻青脸肿的马婆子浩浩『荡』『荡』走来,认出是他,马婆子像逮着了救命稻草,歪着嘴巴道,“方大夫,没想到能遇着你,你帮我看看,我的脸疼的哟。。。。。。”
一张脸惨不忍睹,且有明显得巴掌印,方大夫困『惑』,“谁打的?”
“谁,除了东边那个泼『妇』还有谁,看我不上门撕烂她的嘴。”马婆子一脸气愤,方大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东边,心里叹了口气,再看看大家手里的工具,这架势分明是去打人的,“黄寡『妇』在家呢,不过我劝你们别去,一个村的,小打小闹就算了,真大张旗鼓打上门,里正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们。”
马婆子爱碎嘴,平时又是个好吃懒做的,黄菁菁勤快,二人都是寡『妇』,放一起比较的次数多了,黄寡『妇』心里不平衡了,恨黄寡『妇』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先打的人,方大夫你不在,你没看她下手多狠,那时候没人,她把我杀了都没人知道。”马婆子一想到黄菁菁吃人的目光,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你不『乱』说她也不至于动手,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回去,否则吃亏的还是你们。”黄菁菁本身就是个阴狠不要命的,抽在周士武身上的细条还渗着血迹呢,对亲儿子尚且残忍,何况是外人,她们找上门,黄菁菁没准真会下死手,和黄菁菁那种人,千万不能动手。
马婆子不信,捋着袖子,让自己儿子走前边,见她听不见去,方大夫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单打独斗技不如人怪得了谁,黄寡『妇』几个儿子牛高马大,你们人多就打得赢了,你自己不要命何苦要你儿子去送死,有你这么当娘的?”
方大夫素来温和有礼,甚少疾言厉『色』,众人心头咯噔了下,他们都是马家人,马婆子说被人揍了,黄寡『妇』不把马家人放在眼里,他们气不过就抄起家伙来了,听了方大夫的话才一阵后怕,黄寡『妇』本身就是个不要命的,她大儿更不是能招惹的,停手镇上的掌柜,都和地痞流氓混得熟,县衙那边也有关系,万一黄寡『妇』大儿发起狠来,他们能跑得过?
马婆子脑子转得快,有些不服气,“难道就让她白白揍我一顿?”
“谁让你话多到处碎嘴,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去周家找麻烦吧,传到里正耳朵里,看里正怎么收拾你们。”方大夫有些恼了,黄菁菁为人如何他算了解一二,动手打人定是气急了,马婆子就该找人好好收拾一顿,村里才能安静下来。
方大夫拂袖而去,穆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方大夫,您同情黄婶子?”
所以才帮黄寡『妇』说话。
“不是同情,是有所触动罢了。”都是人生父母娘的,黄菁菁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大几个孩子不容易,况且,这事掰起来,不见得是黄菁菁的错。
穆家家境好,祖上出过名秀才积攒了穆家现在的田产,穆春娘『性』子柔弱,大声说话都不曾,更别论像黄菁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了,“真不知我爹和黄婶子比,谁更厉害,都是会来事的,不闹得家里不太平不会收手。”
想起穆老头的『性』子,把他和黄菁菁放在一起,总觉得挨揍的是穆老头,“你爹就是平日你们太纵着他了,喝酒伤身,和他说过多少回他也不听,落到黄寡『妇』手里,估计挨打的份。”
穆春想想真是这样,二人说说笑笑往远处走去。
最终,马婆子没去找黄菁菁的麻烦,因为里正来了,斥责她整天挑事,不安生,警告她再滋事就把她撵出村,别闹得稻水村不安宁。
马婆子心里委屈得不行,自己挨了打没讨着人同情就罢了,还被里正训斥一通,连苦都没地儿诉,心里恨不得把黄菁菁千刀万剐。
对这些事,黄菁菁一无所知,周士武一直在院子里跪着,黄菁菁当没看见,喂鸡,捡鸡蛋,抱柴生火,正眼都不看他。
周士武垂眸,身形一动不动。
太阳渐渐西斜,火红的晚霞照亮了整个西边,红似烈火。
黄菁菁吃过晚饭,从西屋探出个脑袋,把周士仁唤回了屋,周士仁又热又饿,双腿麻木,缓了许久才缓和过来,伸手扶周士武,被骤然响起的女声吓得缩回了手。
“扶他做什么,他自己没长腿要人伺候是不是,早知他这么个『性』子,当年卖了好,免得被他气死了。”
周士仁慢慢站起身,小声提醒周士武,“二哥,起来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周士武嗯了声,曲起左膝,拉扯到后背的伤,疼得他倒吸口冷气,背上的裂痕晒了一下午已然结疤,周士仁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忘了眼西屋,见窗户边没人,快速伸出手把周士武扶了起来,“二哥,我扶你回屋躺着,稍后就给你弄吃的。”
周士武摇头,想挣脱他的手,但周士仁扶得稳,“二哥,我心里明白,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遇着难处了,我。。。。。。我不怪你,栓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周士武敛着双眸,神『色』不明,周士仁不再多说,扶着他进屋躺下,然后去灶房给周士武舀饭,随后才去了西屋。
“能耐啊,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我一个人是恶人,就你人好『性』子软对不对,成成成,你们兄弟感情好,我老婆子歹毒,你们自己过日子,我懒得管了。”黄菁菁说着说着就来了气,蹭的下站起身就朝外边走,周士仁噗通声跪了下去,“娘,我错了。。。。。。”
黄菁菁真是恨其不争,抬手戳着他脑门,“你错了?你难道没错,为人父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几十岁的人不明是非,一惯顺从,你老娘没命就是被你们气死的。”
周士仁脑门被戳得发红,他不敢出气,像他二哥那样忍着,只等他娘慢慢平静下来。
黄菁菁真是恨不得弄死他们几个算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多省心。
但有什么法子呢,她收回手,冷声道,“去床上躺着。”
周士仁不敢再惹黄菁菁生气,温顺的和衣躺下,听黄菁菁让他趴着,他翻个身,面朝下。
“老三媳『妇』,上去给老三按按,男人骨头硬实,随便按。”黄菁菁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个碗,目『色』阴沉,好像谁要不听话,黄菁菁立即把碗砸过来似的,“按,从肩膀按到脚底,老三给我好好学,明天出去干活,记不住,害了人『性』命,你自己兜着。”
黄菁菁的话说完,两口子脸『色』惨白。
“还不赶紧的,有什么好磨叽的,老三媳『妇』就按着平时我教你的来。”黄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