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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镇上,不会有人看出破绽,没料到,周士文已经看出来了。
肖氏骂她狼心狗肺不管娘家人死活,她心头唯有苦笑,如今的她,能管得了谁?
秋风拂过,树叶簌簌落地,山坡上的人吆喝着开始干活,她回过神,神情黯然的回去了。
关于和离之事,不久就被另一件事盖过去了,周士武回村,说要在村里建作坊,什么是作坊村里人知道的不多,但要很多人去作坊帮工就行了,一时之间纷纷跑新屋找黄菁菁和老花介绍自家有多少人,多少人能来干活,让黄菁菁务必把家里人全叫过来。
刘氏搬去了镇上,按捏生意好得不得了,黄菁菁帮着忙了一天,回到村里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偏偏院子里坐着一堆人,黄菁菁头疼不已,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她耳朵一直嗡嗡嗡的,撑着身体扯着喉咙道,“作坊的事儿不着急,慢慢来,宅子没建起来,怎么做没个章程,大家先把田地的活忙完,不着急啊。”
秦氏见黄菁菁面『露』倦『色』,大声道,“是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家别着急,你们和四娘说得再多都没用,主事的是周二呢。”
心里早把赵吉瑞骂了个遍,前两天周家搬家,村里走得近的人家都去了,赵吉瑞问周士武事情妥了没,周士武透『露』了几句,结果回村就成这样子了,大嘴巴,藏不住事。
“大家放心,真要有了计划,还是那句话,还在村里找帮工,你们趁早把田地的事情忙完才是。”
把红薯收回家一年的农活算是忙完了,大家想了想,作坊要建屋子,早点做完田地的农活,待周家修建屋子的时候能让自家汉子儿子来帮忙,先混个脸熟,以后有好事才能轮到他们。
如此一想,大家不再缠着黄菁菁,皆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想着往后不用去镇上也能挣到工钱,村里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秦氏留在最后,让黄菁菁好好歇歇,“赵吉瑞说话就是没个把门的,等着吧,过了这几天,院子还有闹腾的时候。”
黄菁菁『揉』了『揉』太阳『穴』,桃花和梨花觉得镇上新鲜,没回来,家里就只有她和老花米久,老花抱着米久在堂屋写字,她让秦氏去堂屋坐,收拾院子里的凳子道,“他『性』子使然,也是为老二高兴。”
“还是你大度,换做我,看我怎么骂他。”秦氏笑眯眯的帮忙,语声刚落,门口就响起道赖皮的声音,“婶子,您骂谁呢?”
秦氏转头,看赵吉瑞进屋,脸上笑意更甚,“骂谁,还能骂谁,骂的就是你,张着嘴巴到处说,可把四娘忙坏了。”
黄菁菁失笑,抬着凳子直起身,“没啥事,你们事情办妥了?”
周士武想把作坊建在屋后的树林里,要找里正来丈量尺寸,完了就是建屋子要的木材,得找泥土匠问,事情多得很,一切准备好了才能动工,哪像大家说的容易,今天过来打声招呼,明天就来帮忙了。
周士武点头,上前拿过黄菁菁手里的凳子,看她脸『色』有些发白,提醒道,“娘,您回屋里休息会吧,事情差不多了,找牛叔看了日子,后天就能动土。”
作坊运营有模式,外人看不出门道,里边帮工的人也不懂,只有站在管事的位置才能明白一二,这些日子,他学了很多,建作坊的日子把具体的章程拟出来,依着章程办事,出不了岔子。
黄菁菁嘴角噙笑,提醒道,“待会回去把红薯藤挑回去,后院都快堆积如山了。”
村里人太过热络,背着红薯藤不由分说就朝后院走,一股脑倒在院子里,说是给她们喂猪的,她总不能拉着脸让大家背回去,好在背红薯藤来的人家都是还算熟悉的,否则她不好做人。
周士武把凳子放下,和老花打了招呼,问米久和他回老屋不,米久玩竹轮子玩得起劲,哪儿肯搭理他,周士武讨了没趣,和黄菁菁边说边去了后院,作坊占地不算大,选择东边一则是靠近河边,清洗东西方便,而且离村子远,清静。
“娘,修建作坊我让吉瑞兄弟帮忙看着,生意不能落下,三弟租牛车去外镇卖,我则去更远的地方,让大家知道咱家卖佐料粉的,作坊建起来才好卖。”而且,他还得采买更多的茴香八角桂皮类的配料,防止到时候衔接不上。
黄菁菁把红薯藤装进箩筐,用力往下压了压,“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太累着了。”
“我知道了。”周士武满脸高兴,待作坊的运作走上正轨,往后他们会轻松得多,眼下不管多累都是值得的。
此后几天,周士武赶着牛车出门,常常两三天才回来,而建作坊的事情交给赵吉瑞和刘大看着,村里男男女女都来帮忙,作坊比他们住的宅子大,且格局明显不同,惹得人好奇不一,分前后两个院子,连通两排房屋,房屋差不多有三人高,加上上挑的梁,人一进去,显得有些空『荡』。
东西边各有四间厢房,厢房大,四四方方的,一家人子人都能住下,众人纷纷问泥土匠打听这么大的屋子,得睡多少人,泥土匠笑而不语,他依着周士武给的格局和尺寸办事,具体用途他却是不知。
房屋上梁,又有石匠来打石磨,共打了八台石磨,赵吉瑞和刘大带着人起了八口灶,村里人愈发困『惑』,只是这种时候,不好意思过多打听细节,周家人建作坊是为了佐料粉的生意,哪能什么都往外说,况且不小心惹得周家人不痛快,不请人做帮工了怎么办。
故而,大家一致的保持缄默,便是赵吉瑞都没多提内里的事儿。
周士仁他们搬去镇上,周士武又几天不归家,刘慧梅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东屋有些冷清了,夜里安静,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为此,她夜里不敢睡,生怕有人把孩子抱走了,支撑了几晚,她脸『色』越来越差。
去河边洗衣服差点跌进河里,要不是身边的李菊反应敏捷拉住她,真能一跟头栽进去。
“你气『色』不对劲,大双小双大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扔给花叔和婶子吧,总不能为了孩子自己都不顾忌了。”李菊也是当人儿媳的,知晓内里不容易,何况周士文不像周士仁,周士仁什么事都和刘氏商量,刘氏一个人能做主,周士文不同,他不点头的事儿,刘慧梅不敢做。
要她说,周士文为人太冷了些,毕竟有两个孩子,什么过不去的坎非得和刘慧梅和离。
刘慧梅摇了摇头,努力的想保持清醒,“我没事,你继续洗衣服吧,我坐会儿。”
“大双小双都十个月了,实在不行断『奶』算了,白天让花叔带着,你忙你的,傍晚接回家多好?”
黄菁菁牵着米久出门就听着这话,抬眉看向脸『色』苍白而憔悴的刘慧梅,目光滞了滞,过去问道,“怎么了?”
刘慧梅尽力扯出个笑,李菊叹了口气,把刘慧梅夜里睡不着的事儿说了。
“不是大双小双的事儿,夜里风大,吹得树呼呼呼的,睡不着而已。”刘慧梅解释了句,眼下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大双小双,要是给老花带,不久他们就把自己忘记了,她哪儿舍得,和周士文重修与好是不可能的,她觉得留在周家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年纪说小不小了,回娘家再嫁不定会嫁给个什么人,而且以肖氏的心思,哪儿会真对她好,万一遇着对方是个打婆娘的,她不是跳进火坑了吗,留在周家就很好,纵使和离了,但黄菁菁吃肉会喊她,会关心她有没有银钱,哪怕黄菁菁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在她来看也是好的。
她明白,只要她待大双小双好,周家人就不会薄待她,等大双小双大了,不会不认她这个娘。
与其寄托于不知是何品行的丈夫,不如相信自己儿子。
于是,她又道,“娘,我没事,你带着米久洗衣服哪,放在那,待会我一起洗了。”
黄菁菁打量她一眼,“累了就好好休息,强撑着怎么行,你要有什么事,大双小双怎么办,赶紧去屋里坐会儿。”
刘慧梅想说自己没事,凝视着黄菁菁略显忧『色』的眉眼,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一个字。
不知为何,她想起嫁进周家来的前两年,周士武他们没有成亲,黄菁菁拼命的攒钱,叫她起早贪黑的干活,干了活回来还要煮饭洗衣服,黄菁菁洗衣服的话她做饭,她做饭的话黄菁菁洗衣服,她自认为勤快,但黄菁菁对她并不是很满意,面上客气,但没少嫌弃她,哪怕她没亲耳听,从她的眉眼也能看出一二,家里有好吃的要先给周士武他们三兄弟,完了才轮到她们,她觉得黄菁菁偏心,在周士文跟前嘀咕过几回,只是她语气委婉,只道黄菁菁宠周士武他们了些,比如家里吃肉,八片肉的话,她和黄菁菁一人一片,周士武他们就两片肉,除非有九片肉才轮得到她两片。
她心里是抱怨的,抱怨黄菁菁不把儿媳当人,她的身子就是那几年亏损了的。
为此,她没少诅咒黄菁菁早点死,死了她就能去镇上和周士文过好日子了。
后来周士武他们成了亲,不知黄菁菁哪根筋不对,竟答应她搬去镇上照顾周士文,表面上那般说,实则还不是为了孙子,她心里门清,黄菁菁担心她怀不上,为了气黄菁菁,她想怀不上才好,那终归是气话,成了亲哪有不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但每一次回村,黄菁菁从没问过她肚子有没有动静,眉梢也未曾『露』出过忧『色』,好似不当回事似的,她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娘说黄菁菁有人情味,以前是穷给闹的,谁好谁坏心里有杆称,她却不以为然,她娘说的反话她哪儿会听不出来,她娘劝得越多,她对黄菁菁就愈发反感和瞧不上。
一个成天只知道骂人的无知村『妇』懂什么?巴不得她早点死。
如今人真的不在了,再细想当年,她竟会有些怀念和愧疚,每次从地里回来,她在灶房做饭,黄菁菁就在外边洗衣服,骂周士武他们好吃懒做,以后娶不着媳『妇』,时不时从窗户边探头探脑,怕她多煮了米,吃了晚饭不用干活,少吃些没什么。
黄菁菁聒噪,嗓门大,她在家,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她的声音,除了骂人就是计算田地的收成,明明累了一天,不知黄菁菁哪儿来的精神,换作她,刘慧梅想早就甩手不干活了。
这次刘氏她们搬去镇上,她也去了,宅子很气派,一家人完全住得下,孙家的人也在,孙老头几杯酒下肚,说了很多,说黄菁菁眼光好,挑中她作儿媳,村里有人骂她生不出儿子黄菁菁冲上前就是个耳刮子,以前的她黄菁菁都能接受,如今有了大双小双,有再大的怨恨都放下,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孙老头有意让黄菁菁重新接纳她,但她清楚,有些事情回不去了,哪怕黄菁菁肯放下,周士文和周士武也不会原谅她的。
拉回思绪,她回眸瞅了眼蹲在河边洗衣服的黄菁菁,她眉目认真,时不时回眸和米久说话,米久还小,许多话说不明,但只要黄菁菁开口,他就会抬起头附和声,她到了这个家,就像一面镜子,照『射』出她们的丑陋,『逼』着她们面对不堪的自己。
刘慧梅低头看了看自己,眼角湿润的进了院子。
她休息了一个时辰,洗完衣服已经晌午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