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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声的尖叫,似倒让对面的那些女人愈加兴奋起来!她们越加卖力的找寻,扔砸。
晨曦徐徐到来,外面仍是静谧一片,只余院子里青桐树上残余的几片枯叶,被风拂出‘唰唰’的声音。
书房内,汪萼正坐在书案后,他一夜未阖眼。细看之下,两鬓竟有银发杂生,仿若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昨日慌乱之下做的决定了。谢正卿的话他都能信,真是应了那句病急乱投医。
谢正卿的信上说,只要他肯配合府衙演一出苦肉计,给汪语蝶随便扣个罪名,对外宣称公开执刑,定能引来那个铁勒人。
当时汪萼倒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他甚至苦思冥想逮住铁勒人后,翻转事件为汪家找回颜面的说辞。可亲眼看到府衙贴出的榜文后,他就傻眼了。
那上面的罪名哪儿是随便找的,分明都是语蝶真真儿做过的!他开始怀疑谢正卿的目的,难道所谓的苦肉计,竟是场请君入瓮的计中计?
竟是他这个当爹的,亲自点头让语蝶认下了那些罪名
“老爷!”这时曹管家直接推门而入,一脸激动:“王爷终于回京了!这会儿刚刚回了庆怀王府!”
汪萼猛的一下自椅子里弹起,脸都未洗就急急出了门,边喊道:“备车!”
他终是看到了一线生机!李成周离京多日,以至于这些天他求助无门。如今王爷回来了,总算有个拿主意的了。
不消半个时辰,汪萼的马车便在庆怀王府大门前停下。
进府后得知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正在沐浴解乏。汪萼看着那日头渐渐高升,在偏堂的椅子上坐着,如坐针毡!
一柱香后,李成周才披着斗篷过来,并嘱咐人换了茶。汪萼哪有品茗的心思,急急将事情经过禀明,跪在地上求王爷为他做主。
看着地上颓丧苍猝的汪萼,李成周长长叹了声,将刚刚端起的茶杯放回方几上。
“汪大人,本朝素来重纲纪律法,你居然能轻信了谢正卿口中所提的计谋,让女儿亲手画了押!她意图谋害的一位是今科解元,一位是四品朝官家眷,你说要本王现下如何帮你?”
“王爷是老臣糊涂啊语蝶被掳的这些日子里,老臣日夜劳神,偶尔睡下也被梦魇纠缠折磨老臣的精神早已溃决”汪萼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语不成调。
李成周几次道免礼,汪萼都不肯起身,最终李成周只得起身亲自去搀他起来。并劝道:“汪大人,白纸黑字写着令千金亲笔认下的罪状,若谢正卿真要利用此事,那你在这儿求本王,倒不如去求苦主。”
“苦主?”汪萼猛然清醒了些。
“是啊,怎么说昔日你与苏明堂也有师徒情份,他又是个老实人,若你诚心去求,他未必不会心软为你翻供。”
“好好老臣这便去”边说着,汪萼转身就慌慌张张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李成周连连摇头。得力干将一个个失去,连他手下最足智多谋的汪萼,如今都成了这般蚩蚩蠢蠢的模样,轻易便被人玩弄于掌间!
大势果然不可逆了。看来,他要为自己寻找退路了
苏府门外,汪萼先是扣着那狮口铜环在门上用力叩了几下,听到门里有人问,便自报了家门。可接着再也无人应他,他便干脆以手撑使劲去拍!
直拍到整个手掌麻木了,也未有人肯再回应他半个字儿,更莫说是开门。
昨日的榜,苏家人皆看过了。这个时候汪萼来苏府,目的不言而喻。
桐氏知道苏明堂是个软耳朵根子,听不得旁人卖弄昔日恩情,故而在最初听到下人来禀报后,便将苏明堂支去了后院儿。并吩咐好下人们谁也不许去开门。
一柱香后,汪萼彻底死心了。他怒瞪着一双眼看着苏府大门,嘴里愤愤说着:“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说罢,便钻进马车里直接去了府衙。
王爷爱莫能助,苏明堂闭门不见,谢正卿更是连求都不用求,那是个心如铁石的。如今自己既已做不了旁的来左右事件,那只有强打起精神,去府衙看看女儿。
见到汪语蝶的那一瞬,从未在女儿面前落过泪的汪萼,终是憋不住两行老泪,汩汩落下。此时,他竟有个癫狂的期待!
那个铁勒人不是武功高强么,若他真能将语蝶救走,汪萼宁愿女儿自此跟着他去铁勒,永不回京
短暂的探视后,汪萼便被请离。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带汪语蝶去行刑。
菜市口的大石台子上,汪语蝶被两个精壮的男人架着身子趴在地上,下身用木板儿垫高。
一辆繁奢的紫绸装裹的黑檀马车,在众黑衣人的围护下停在行刑台对过。
帘子撩开,车里的男人身旁的姑娘揽进怀里,抚着她如墨似缎的长发:“知道你最不喜看这种血腥场面,那就不看,只听。”说着,他将姑娘的脸扳向自己这侧。
“听听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最终是如何的忏悔。”
第105章()
先前还在天边飘着的几朵浓重乌云;很快便黑沉沉的压了下来。桂秋雨韵;凄凛阒静;淅淅沥沥的落在尘世。
眼看着汪语蝶被按在湿漉漉的石头地上;两旁的衙役高举着笞杖;只等一声命下汪萼转身闯进黑衣人的层层围护中;往马车处闯去!
那些黑衣人好似早得了指令似的;倒也无意拦他,他不顾一切的闯,他们便干脆让了条路给他。
汪萼终于摸到马车的轓軜;扒着轓軜贴在窗牖上朝里面大声问道:“首辅大人!您不是说这只是场苦肉计吗”
马车篷顶遮挡下的雨水,沿着飞檐成串的落下,拍打在汪萼的脸上;他强迎着拍打艰难的睁大眼。可那窗子里面有厚实的帘子遮着;他看不到里面的人。
舆厢内的苏妁闻声脸上显露出丝尴尬,不自觉的转过脸往里回避着。汪萼与她爹同朝为官;她并不想让他看到她在谢正卿的车内。
“汪大人;”谢正卿声音沉沉;与先前同苏妁说话时全然不同。
“虽说是苦肉计;但当年周公瑾也打了黄盖数十笞杖呢。”他说这话时;尾竟儿夹着明显的戏谑之意。
汪萼怔了怔;明知被谢正卿耍了,竟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他换了副态度;哀哀求道:“首辅大人往日都是老臣昏聩无能;屡屡让首辅大人失望但祸不及家眷,求大人网开一面要罚就罚老臣,老臣给您叩一百个头请罪!”
说罢,汪萼倒退一步果真跪在地上,朝着马车用力叩头。着力恳挚,才没几下额头便撞出了伤口,开始往外渗血。
谢正卿撩开个帘角看着这一幕,眼底是比天边乌云还阴郁的颜色,直到看着汪萼额头上的伤口已严重到鲜红汩汩的蹿出,他才命了声:“将汪大人扶起。”
立马便有两名锦衣卫上前,左右夹着汪萼搀扶起来。汪萼已是头昏眼花,膝盖也硌的酸麻使不上力,得亏是两人夹着他,不然汪萼还真的站不住了。
舆厢内,苏妁隔帘看着窗外,虽看不清具体,却也能借着一明一暗的关系隐隐看到三个黑影。她知道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佝偻着身子,还颤颤巍巍抖动的便是汪萼。
汪家人作恶多端,还通过鹊华辞陷害过苏家。这辈子的苏家虽通过种种努力逃过了此劫,可上辈子呢?上辈子苏家满门三十六口全死在了这桩栽赃案上!
饶是汪萼眼下看起来可怜至极,可一想到至今仍在纠缠着她的那些梦魇,苏妁就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
“你过会儿会真打汪语蝶吗?”转头看着谢正卿,苏妁懵懂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明明只车外下雨,可她的眼睛却好似也被雨水洗过似的,波光潋滟。
苏妁确实有些不懂,一会儿说是苦肉计,一会儿又有假戏真作的架势。
谢正卿眼神玩味的看着她,带着几分逗弄:“你讨厌那个女人?”
“讨厌。”不假思索,苏妁脱口而出。
一抹温软而明媚的笑意浮上谢正卿的嘴角,他喜欢她的直白明快,并道:“那她当然欠打。”
“那汪萼刚刚岂不是白叩头恳求了?”原本苏妁还以为汪萼好歹是个正三品官员,怎么也该有一两分薄面的。
谢正卿却突然轻佻的勾了勾她的下巴:“别人的恳求在我这儿没用,你的才有用。”
这话令苏妁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羞赧,扭头甩开谢正卿的手指,“我不会为那种人求情。”
这话倒是令谢正卿甚为满意。这丫头,初识时让他觉得过于胆大妄为。可了解深了,却发现她性子太过软弱。想来最初的那些胆大之举,也不过是被逼急了才显露出的求生欲。
可他还是喜欢那个胆子大些,心思深些的丫头。
就像这回,为了撇清她自己,而将问题甩给了汪语蝶。他便是明知她又耍起了小聪明,却还是乐得陪她演下去,让她自以为得逞了。
看来,她是真的讨厌姓汪的这个女人。那他就让她亲眼看看这个女人的下场。
“行刑!”随着衙役的一声高呼,人们的目光投向趴在地上的汪语蝶身上。
纵是下着雨,百姓们也围的满满当当,说起来这笞杖之刑比砍头可有看头儿的多!
砍头不过就是一下的事儿,而且太过血腥,便是生前再如何十恶不赦的暴徒,也难免让人心里不适。可笞杖之刑就不同了,特别还是女人受此刑,那也算是难得一见。
更何况这回受刑的,还是坊间相传最为放浪的汪家大小姐,这简直是撩动了整个戊京的男人的心
看着那日晷临近午时,下面的围观百姓已骚动不已,不时发声催促起哄。
“官大爷,快开始吧,我等草民都等不及了!”
“是啊,快点儿开始吧,多少年没见过女人公开行笞杖了。”
“哎哟哟,你们猜这养尊处优的汪大小姐,是什么颜色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白!定是白嫩嫩的跟那刚剥了壳的蛋似的~”
苏妁坐在车里,虽离那些百姓较远,可他们噪杂声音大时她也隐约能听到几句,只是听的有些迷惑不解。不就是打个笞杖么,想来跟她那日所受的家法也无甚区别,可这些人的话听着怎么有些怪异呢?
侧头看了看谢正卿,她也没好意思问什么。只是谢正卿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搭在她的肩上,冲她莫名的笑笑。
这笑容让苏妁感觉到一丝诡秘。之后她瞥了一眼他搭过来的那只手,劲骨丰肌,修长精致。骨节有力而分明,看起来强势又美好。
他如今做这些暧昧动作,是愈发的自然了,可以随时随地毫不在意她的意愿,想搂就搂,想亲近就亲近,霸道至极。
想着这些,苏妁的眸中不经意流露出些怨怼情绪,这些不满的表情瞬间便被谢正卿捕入眼底,前一刻还温水软水的一双黑眸,顿时带出了两分冷厉。
见他不悦,苏妁立马收敛了脸上那丝抗拒,乖巧的笑笑。谢正卿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苏妁撞进那温热的胸膛时,还隐约听到他嘴里极轻的吐出了个“乖”字。
这场雨非但未有收的架势,反倒下的越发疾了。可围观的民众却丝毫未因之浇灭半分热情,反倒显得更加邪燥。
片刻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衙役那句话。
“去衣受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