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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站在他身边听了半日,半句也听不懂,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推了他一下,“你做什么?念经吗?”
“啊”李莲花被他一推,显然吓了一跳,茫然抬起头来,对着方多病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一笑,“我在想”他顿了一顿,方多病差点以为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自己刚才在念什么,却听李莲花道:“两件轻容,一支玉簪,挂在木桥上的绳索,倒吊的李菲,离奇而死的王公公,四张纸条,被割喉的李菲,被割喉的尚兴行,十八年前失踪的鲁方、十八年后发疯的鲁方消失的极乐塔,这一切必然是有所关联。”
方多病不知不觉点头,“这当然是有关联的,没有皇上召见他们要问十八年前的事,他们自然也不会死。”
李莲花道:“皇上只是想知道极乐塔的遗址,而他们十八年前只是被沉入了一口井,无论那口井是否干系一百多年前极乐塔的旧址,十八年前那口井下,必然有隐秘。”
方多病的思路顿时明朗,大喜道:“正是正是!所以要清楚这几个人为什么会死,还是要从那口井的井底查起。”
李莲花却摇头,“那口井在哪里,本就是一个死结。皇上要这个答案,赵尺和尚兴行却给不出来。”
方多病顿时又糊涂起来,“井不知道在哪里,鲁方又发疯,凶手没留下半点痕迹,要从哪里查起?”
“凶手不是没有留下痕迹。”李莲花叹了口气,“凶手是留下了太多痕迹,让人无从着手”
方多病瞪眼看着李莲花,“太多痕迹?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李莲花极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两件轻容,一支玉簪,挂在木桥上的绳索,倒吊的李菲,离奇而死的王公公,四张纸条,被割喉的李菲,被割喉的尚兴行”
方多病一个头顿时变两个大,头痛之极,“够了够了,你要算这些都是痕迹,那便算凶手留下了许多痕迹,但那又如何?”
李莲花抬起食指微微按在右眼眼角,“我在想两件轻容,一支玉簪,说明在这谜团之中,有一个干系重大的人存在”
方多病同意,“不错,这衣服和玉簪的主人一定和凶手有莫大关系,说不定他就是凶手。”
李莲花执起方才的树枝,在地上画了那玉簪的模样,“轻容和玉簪都是难得之物,此人非富即贵。但在外衣之外穿着数件轻容,并非当朝穿着,当是百年前的风气。”
方多病吓了一跳,“你说这衣服的主人其实是个死了很多年的死鬼?”
李莲花沉吟了好一会儿,“这难以确定,虽然如今很少有人这么穿衣服,但也难说这样穿衣服的就一定不是活人。”他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只是这种可能更大一些。”
“就算有这么个死鬼存在,那又如何?”方多病哼了一声,“那百年前喜欢轻容的死鬼多得去了,说不定你老子的老子的老子就很喜欢”
李莲花睁大眼睛,极认真地道:“既然有个死人存在,鲁方有他一件衣服和一支发簪,李菲有他一件衣服,那鲁方和李菲多半曾见过那死人,或许见过尸体,或许见过那陪葬之物,这具尸体却是谁?”
方多病慢慢沉下心来,“既然鲁方当年摔入一口井中,甚至从井底失踪,那这具尸体多半就在那井底的什么暗道或者坑洞之中。但十八年前的皇宫是皇宫,一百多年前的皇宫也还是皇宫,却是什么人会死在里面无人收殓,难道是什么宫女太监?”
“不,不是宫女太监。”李莲花以树枝在那地上所画的玉簪上画了个叉,“此人非富即贵,绝非寻常宫女太监——这支玉簪玉料奇佳,纹饰精绝,应非无名之物,或许可以从一个百年前在宫内失踪、喜好轻容、佩有孔雀玉簪的人着手”他说得温淡,但眉头却是蹙着。
方多病倒是极少看李莲花如此拿捏不定,这皇宫里的事果然处处古怪,“这死人应该是个男人,那支簪子是男簪。”
李莲花道:“你小姨子纵使不女扮男装有时也佩男簪”
方多病一怔,这说得也是,“就算鲁方下到坑里见到了什么一百多年前的死人,那又如何?难道那死鬼还能百年后修炼成精,变了僵尸将鲁方吓疯,吃了王公公,再割了李菲和尚兴行的喉?这死人要是真能尸变,也要找当年的杀人凶手,隔了一百多年再来害人,害的还是十八年前见面的熟客,那又是什么道理?”
李莲花叹气,“那只能说明——那死人的事干系重大,重大到有人不惜杀人灭口,也不让人查到关于这死人的一丝半点消息。”他喃喃地道,“并且这也仅是一种假说要查百年前宫中秘事,少不得便要翻阅当时的宫中杂记。”
方多病脱口而出,“咱们可以夜闯”
李莲花歉然看了他一眼,“还有另一件事,我想既然尚兴行被害,即使他未必当真知晓什么隐秘,他身上或许也有什么关系重大之物。他刚刚身死,身带的杂物多半还在行馆,你现在若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方多病大喜,“我知道他被安排住在哪里,我这就去!”言下一个纵身,掉头向来路而去。
“嗯不过不过那个”李莲花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多病已急急而去。他看着方多病的背影,这回方多病真是难得地上心,但偏偏这一次的事这一次的事事出有因,牵连甚广,事中有事。
方大公子这江湖热血若是过了头,即便是挂着三五个驸马的头衔,只怕也保不住他。
他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往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七御赐天龙
当夜,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分明暗两路搜查那逃出大牢的杀人凶嫌,京城之内风声鹤唳,那二更、三更时分突地有人闯将进门,喝问可有见过形迹可疑之人的比比皆是。有些人正追查一位精通开锁之术的江洋大盗,又有人仔细盘问的是一位邪术通天、能驱阴阳的法师,更有人正在缉拿一位残忍好杀、专门给人割喉放血的凶徒。京师百姓纷纷传言,近来大牢不稳,逃脱出许多凶犯,夜里切莫出门,只怕撞上这帮恶徒,性命堪忧。
三更时分,那精通开锁之术、邪术通天、专门割喉放血的“凶徒”不知自己在京师引起如何轩然大波,吓得多少婴孩夜晚不敢入睡,他正跃上一棵大树,看着树下大内侍卫走动的规律。
皇宫之内,守卫果然森严,尤其是在内务府这等重要之地,那守卫的模样就和御膳房的全然不同。李莲花等候到两班守卫交错而过的刹那,翻身斜掠,轻巧地翻入内务府围墙之内。衣袂过风之时飘然微响,他指上一物飞出,射中方才的大树,只听枝叶摇晃,飘下不少残枝落叶。
嗒的一声微响,有人自不远处跃上树梢,仔细查看声响来源。李莲花连忙往内务府花园内一棵芍药后一蹲,皇宫大内,果然高手如云,可怕得很。过了半晌,那暗处的人在树上寻不到什么,回到原处。李莲花这下知道这人就伏在右边三丈之外的墙角阴影之处,方才他翻墙的时候真是走了大运,这人不知何故竟是不知,莫不是他这翻墙翻得多了,精熟无比,连一等一的高手也发现不了?再过片刻,四下无声,他自芍药后探出头来,外边光线暗淡,一切尚未看清,猛听有人冷冷地道:“花好看吗?”
“哈?”李莲花猛地又缩回芍药后,又过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头来,眯起眼睛,只见在外头昏暗的月光之下,一人红衣佩剑,就站在芍药之前。他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人,原来那人虽然回了原地,却又悄悄地摸了过来,显是早已看到他翻墙而入,却故意不说,只等关门打狗。
“你是什么人?”那红衣佩剑的侍卫却不声张,只淡淡地看着他,“夜入内务府,你可知身犯何罪?”
李莲花干笑一声,“这个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剑眉星目,甚是年轻俊俏,闻言笑笑,“你在这儿躲了两炷香时间,耐心上佳,武功太差,我料你也不是刺客,说吧,进来做什么?”
李莲花叹了口气,“皇宫大内,如大人这般的高手,不知有几人?”那侍卫又笑了笑,却不回答,神色甚是自傲。李莲花颇为安慰地又叹了口气,“如你这般的高手要是多上几个,宫内固若金汤矣实乃我朝之幸,大内之福”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贼,你潜入内务府,究竟想做什么?”
李莲花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将衣上的灰尘泥土逐一抖得干净,才正色道:“我来看书”
那人扬起眉毛,指着他的鼻子,“小贼,你可知擅闯皇宫,我可当场格杀,我剑当前,你说话要小心。”
李莲花对答如流,“我听说王公公生前文采风流,喜欢写诗,我等儒生,对王公公之文采仰慕非常,特来拜会”
红衣侍卫哈哈一笑,“你这人有趣得很。我只听说王公公在景德殿被妖物吃了,倒是从未听说他文采风流。”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道:“我说的是王桂兰王公公,不是王阿宝王公公。王阿宝公公的文采我没见识过,但王桂兰王公公的文采却是风流的,我听说他奉旨写过玉液幽兰赋长春女华歌等等传世名篇”
“王桂兰王公公?”红衣侍卫奇道,“王桂兰王公公那是百年前的人了,你夜闯皇宫,就是为了看他的诗歌?”
李莲花连连点头,“王公公做过内务府总管,我想他的遗作应当存放内务府之中。”
红衣侍卫诧异地看着他,沉吟半晌,“胡说八道!”
“啊?”李莲花被他呛了口气,“千真万确,我确确实实就是为了看王公公的遗作而来的,你看我不往寝宫不去太和殿,既没有在御膳房下毒,也没有去仁和堂纵火,我我千真万确是个好人”
红衣侍卫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你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许多鬼主意,看来不将你交给成大人是不行了。”他唰的一声拔出佩剑,“自缚双手,跪下!”
“且慢且慢,”李莲花连连摇手,“你看你也和我说了这许多话,算得上私通逆贼、纵容刺客,此时纵然你将我交给成大人,我必也是要如实招供,一一道来的。你说要如何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
那红衣侍卫微微一笑,“你倒是刁滑奸诈,难以说服啊。要如何放得过你?很简单,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我自然放过你。”
李莲花道:“喂喂喂你这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大大地不合江湖规矩,传扬出去定要被江湖中人嗤笑,令师门蒙羞,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走出门去都抬不起头来”
“哈!看来你很懂江湖规矩嘛。”红衣侍卫微笑道,“偏偏我师父早就死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我又没有,江湖我也没走过,怎么办呢?”
李莲花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你一身武功,没出过江湖?你难道是什么朝廷官员的家人弟子?”
红衣侍卫手中剑刃一转,“赢了我手中长剑,一切好说。”
唰的一声,那一剑当面刺来,李莲花侧身急闪。这红衣侍卫年纪甚轻,功力却是不凡,就如坐拥了五六十年内劲一般,那柄剑尤是光华灿烂,绝非凡品。剑风袭来凌厉异常,一剑直刺,内力直灌剑刃,剑到中途那刚猛内劲乍然逼偏剑尖,嗡然一声,剑尖弹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