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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床的空间小了很多,整张床像被包了一层厚厚的软包。
不管船身怎么晃动,她怎么撞来撞去,也不会像昨晚一样,突然被撞醒,早上醒来照镜子,额头上,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
从隔壁房间不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肖胜景的声音很特别,她认真听,依稀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偶尔也能听到郑淙大笑的声音,但很少听到海坤大声说话的声音。
季鱼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似乎只听到他说了三个字。
“小声点。”
“”
季鱼抱着被子,面对着船舱壁侧躺着,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膨胀得厉害,心尖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为什么要跟他赌?万一她输了,她以后真的就和鲲鹏号绝缘了吗?
季鱼寻思着,应该怎么赢这场赌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睁眼就听到甲板上有人骂脏话,是郑淙的声音。
季鱼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甲板上来来往往,到处是人,身上都湿透了,拖着一些白色的特大号塑料袋去底仓。
远处,海面上漂浮着很多白色塑料袋一样的垃圾。有几只小艇,在海面上捞什么东西。
季鱼看这情形,想起早上那艘游轮,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遇到在海上随意排放垃圾的船了。
她离开房间,快步走到甲板上,准备去帮忙。
“肖大师,你能不能别拍了?搭把手啊。”郑淙刚从底舱上来,声音里充满火药味。
“船上就这么几个人,捞到什么时候才能捞完?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又怎么办?治本才是关键!”
肖胜景没有停止,继续变换各种角度,拍摄海面上漂浮的白色垃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搞定。你没看到很多鱼钻到塑料袋去了?那都是它们的棺材啊,兄弟。”
郑淙刚说完,看到季鱼,正要跨入小艇,立刻叫住她:“季鱼,你去干嘛?船长都说了,不要叫醒你。你去睡你的觉吧。”
季鱼四处张望,没看到海坤,再看海面上的游艇,也没有发现他。
“别找了,船长泡在水里救鱼去了。”郑淙显然知道她在找谁。
“他救我啊?那我怎么能不在场?”季鱼俏皮地笑道,一脚跨入泥鳅的小艇,下到海面上去了。
郑淙无奈笑了笑,回头发现肖胜景还在拍,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去忙了。
季鱼坐在小艇内,放眼望去,垃圾已经被海浪吹散,遍及整个视线范围内的海面。
泥鳅在一旁解释,海坤让他们尽量把大号的塑料袋和一些塑料瓶都收集上来。已经沉到海底的垃圾,时间一长,有些能化掉,唯独塑料袋不能。
其他类型的垃圾,他们也无能为力,船空间毕竟有限,他们人手有限,时间也紧。
四只小艇,在海面上打捞了大半天,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都没打捞完。
晚上在水中活动不安全,海坤让所有人都回到了船上。
第32章 haper 32()
这一天;晚饭吃得很晚,也很简单。
枇杷也参与了打捞白色垃圾,没有时间给船上的人做饭;海坤让他一切从简。
事实上;大伙儿打捞疲惫,心情沉重,也都没心情吃东西。
鲲鹏号上的人反应倒没那么激烈,或许是见得多了,对这种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肖胜景情绪特别激动,一整个晚上,都在讨伐那艘缺乏公共道德意识的游轮;在公海排放垃圾。然后从海洋污染的起因;危害;治理;娓娓道来。
“我查阅过有关统计报告;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单单一年;就有700万吨的垃圾倒入海洋,塑料垃圾约占总数的1%。别的垃圾迟早会沉入海底,可塑料垃圾会永远浮在海面。这些透明或半透明的塑料垃圾;将成为海洋生物无情的隐形杀手!那些鱼带着好奇心钻入塑料袋内,身上的刺芒剐在塑料袋上就再也退不出来;只有等着活活饿死。可怜的鱼;竟然不知道;这些塑料袋、塑料瓶之类的东西,就是结束他们宝贵生命的透明的棺材啊!”
肖胜景越说越激动,最后的“啊”字,尾音拉长,像在吟诗。
郑淙一直说他有做诗人的潜质,说话说到动情之处,情绪就会像山洪一样迸发。
肖胜景显然还没说完,最后甚至站了起来。
“还有一些海洋生物,经常把漂浮的垃圾当成食品吞下。比如,海龟就特别喜欢吃酷似水母的塑料包装袋,海鸟总是不吸取教训,一次又一次叼起打火机和牙刷,把他们当成小鱼或虾米,更可怕的是,它们会把这些垃圾吐出来,反哺雏鸟,造成儿女噎死。”
季鱼听着他开口就是数据,动不动不是比如,引经据典,信手就来,很佩服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他。
餐厅里的其他人似乎也一样,显然都是只会做事,不会说话的人。
郑淙当然是个例外,脸上依然是什么事都不当一回事的表情。
“肖大师,说你是个书生,匠气重,你还别不承认。塑料垃圾算什么?新世纪九大海洋灾难,除海平面上升短时间内感觉不到,其他的,海洋排污、海洋风暴、海洋黑潮、海洋赤潮、海洋核污染、海洋气候异常、海盗、海洋热污染,我们都经历过。”
季鱼有些意外,这么严肃专业的话,会从郑淙口里说出来。
“别意外啊,你们昨天不是一直在讨论这些?我是在船长书桌上的笔记本里看到的,过了目就忘不了,有这臭毛病,我能怎么办?”郑淙笑着解释。
他这么一说,肖胜景表情更严肃了,似是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海坤静默许久,终于开口:
“肖先生刚才说的都对。海洋排污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大部分人都认为,海洋是无边的,他们只扔一点垃圾,扔进去就会消失。他们把海洋当做天然垃圾箱,却不知道自己正深受其害,更不知道海洋其实很脆弱,一旦污染,持续时间会很长,影响范围也比想象的大得多,并且治理起来非常困难。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想要做什么,能够把这些事实传播出去,需要我们配合,我们会支持。”
季鱼很意外地看着他,这好像是她认识他以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真的吗?”肖胜景两眼瞬间放光,看起来也很意外,“那船长您是同意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了?像今天这种突然状况,如果能把你们打捞白色垃圾的狼狈和疲惫如实拍下来,会很真实,也很有震慑力。”
“除了拍人,就没别的什么想法?”海坤显然还是非常保护船上的人。
“我有个想法。”季鱼听了这么多,也挺有感触,“我们就地取材,把‘透明的棺材’拍下来。”
她简单解释了她这个临时想到的建议,刚说完,肖胜景立刻拍手较好,兴奋得直接跳了起来。
没想到,海坤却不同意。
他也不多解释,让大伙都早点去休息,明天早起晨练。他说到晨练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季鱼一眼,似是在提醒她,明天记得换衣服。
季鱼看着他离开,想要追上去,问他为什么不支持她拍摄。
她忽然想到,这一整天,除了清早在甲板上晨练之后聊了几句,他们好像都没说过话。
这种异常,连郑淙都觉察到了。
季鱼前脚回到船长舱,他后脚就跟到了,敲开门以后,却不进屋,只站在门口,直奔主题:
“你们俩在搞什么?大清早的他叫你那么见外,你叫他那么亲密,你们俩玩得是什么套路,我怎么看不懂?”
季鱼想了想,把昨晚和海坤打赌的事,跟他说了。
她还想郑淙能给她点什么建议,却没想到,他看着她,半天没说话,最后直接给了她一句模棱两可的总结:“你赢了,但也输了。”
“为什么这么说?赢和输是完全对立的,怎么能同时并存?”这点基本的哲学常识,季鱼还是有的。
郑淙苦笑,却没有解释。
海坤对季鱼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想法,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对她许诺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或许就是一条不归路,他怎么可能会让他爱的女人卷入这样永无止境的危险征途?
海坤把季鱼推得越远,只能说明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日渐加深。
作为旁观者,郑淙能看得一清二楚,作为局内人,季鱼显然还一无所知。
作为兄弟,郑淙不会把海坤自己都不愿意表露的立场,泄露给季鱼。
感情的事,必须由当事人自己来解决,他这个外人掺和进来干什么?
但郑淙又有另一层矛盾,他希望季鱼能得偿所愿。这样也能证明,她所谓的爱无能,不是一种病,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问题是,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吗?
“你不说算了,我知道你们是好兄弟,我也没逼着你出卖兄弟。”季鱼也不想让他为难,“不过,你等会儿,把你们的枕头都拿下去。”
她跑到床边,拿了四个枕头,跑回门口,扔给郑淙:“行了,时间已经不早,你下去洗洗睡吧。”
郑淙抱着枕头,忍不住问她: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赢了,他爱上了你,你却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或者说,你根本就不能爱他,那怎么办?”
“”季鱼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因为一直觉得不可能。
她对海坤,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救了她,被他带上了鲲鹏号,时间越长,接触越多,她对他的种种越发感到好奇。
仅此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奇,其实是潜在爱情的变种。”郑淙仿佛洞悉了她此刻的心思,直戳她心底。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不像平常那么随意。
“还有一点,女人很容易对意志坚强的男人倾心,因为这样的男人能带给她安全感。追求安全感的是人的本能,女人更甚。所以,如果你爱上他这样的男人人,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的话,季鱼听得似懂非懂,但像一束光,照进她原本蒙上了一层纱的心。
“那我该怎么做?”季鱼突然找不到此前那种大胆无畏、无所顾忌的心情,晚上离开餐厅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如果是以前,她会直接冲上去,拉住海坤,非得问个究竟。
“这个要问你自己,你想怎么做。我在海上生活七年,我只学会了一件事,诚实地接受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管是光明的还是阴暗的,遵从自己的意愿活着,不被这个世界改变。”
郑淙笑了笑,最后像是在鼓励她一样,来个总结:
“姑娘,现在男女之间的爱情,已经不流行‘她见了他,头低到尘埃里’这种卑微的姿态。记住,你是逍遥派的掌门人,不要辱没我们海上第一名门正派的名声。晚安。”
郑淙说完,掉头就走,像是不愿意多停留一秒。
季鱼目送他下楼梯,转身把门关上,反锁。
她走回房间,用木桶装了水,简单洗了个澡。洗洗刷刷折腾了一番,爬上床,平躺下来,准备睡觉。脑海里却一直在浮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