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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不是“老妖精”。他叫她苏门主,“你对我可是有意思?”
苏画噎了下,不可思议地回头望他。这老神仙孤寂了几千年,难道真的枯木逢春,打算来一场人仙恋么?真要是如此,她也不在乎陪他玩一玩,就算可怜他年老,全当救助了。
她抱着胸,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大司命有话同我说啊,我今日得闲,有空听你诉诉衷肠。”
谁知大司命的话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他说:“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世上我谁都不爱,更不愿堕入红尘永受轮回之苦,你别再对我有非分之想了,以后也请门主自重。”
苏画愣住了,听完他的话,从起先的火冒三丈,到后来的怒极反笑,自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你有病!”然后抖抖披帛,昂首走出了门。
原来世上真有这种自作多情又爱立牌坊的人,她在归途上依旧气闷不止。森森的月夜,时不时蹦出一声哼笑,把魑魅魍魉吓得面面相觑。
魑魅道:“门主,你怎么了?鼻子不舒服?”
魍魉见她不回答,怕魑魅一人冷场,便自言自语着分析:“肯定是蛊毒的后遗症,门主骑马腿疼。”
苏画看那两个傻子唱双簧,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郁闷一吐为快了,“我从没见过比那个大司命更自以为是的人,他居然说我看上他了,真是笑话!果然年纪越大,越是厚颜无耻,他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这下魑魅和魍魉都不说话了,感情这种东西最难定性,如果当真不在乎,以苏门主的阅历,至多一笑而过,断不会郑重其事拿出来抱怨吧!
魍魉安慰她:“可能是老糊涂了,门主千万别动怒。”
魑魅连声附和,“人太自信了,就会产生天下女人都爱他的错觉。大司命没机会接触别的女人,门主就委屈点,当敬老吧。”
他们虽极力开解,但对苏画的作用不大,她这样洒脱的人,居然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魑魅便换了话题,和魍魉议论:“你说刚才用来结果岳南星的武器,是不是牟尼神璧?”
魍魉说不知道,“楼主连剑灵都炼得出来,说不定又是别的什么法器。”
魑魅点了点头,“不过楼主当真是岳家遗孤啊,兰战早知道这个内情,所以才把她带回波月阁收养。现在长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当初参与追杀的人都心知肚明,江湖上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魍魉的观点很直接:“不太平就杀,岳南星父子死在心慈手软上,咱们楼主可不一样。”
说起楼主,他们字里行间还是带着些许崇敬的。杀手无情么,世上没有人愿意试图了解一个杀手的想法,但他们自己知道,除了不折不扣完成任务,他们也有自己的人格和信仰。波月楼已经不是当年的波月阁了,楼里多了莺歌燕语,也慢慢变得有人情味。人毕竟不是机器,人是讲感情的,紧要关头楼主没有弃他们于不顾,那么他们也要以忠诚来捍卫这份情义。
苏画却有意试探他们,“如果刚才那东西就是牟尼神璧孤山宝藏据说十辈子都花不完呢。”
魑魅转过头冷冷看她,“苏门主这是什么意思?你缺吃还是少喝?难道打算拿着钱,创办一个胭脂帝国么?”
关于钱,有的人很看重,但也有人视之如粪土,主要取决于所处的环境。钱财对野心家来说不可或缺,但对于杀手却不然。杀手是不需要遵守什么道德底线的,缺钱了就跑一趟,来钱如探囊取物,所以为什么还要纠结于数量的多少?十辈子花不完?天知道他们今生造了那么多杀孽,还有没有机会谈来生。
“江湖上的人全像你们一样,大概就没有杀戮了。”苏画听出他们的意兴阑珊,暗暗松了口气。
魍魉哈哈一笑,“我等以杀人为业,居然还有平反的一天!不过说句实在话,那些名门正派未必有我们仗义,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骄傲。咱们的影子是斜的,可人站得比谁都直。”
朗朗皎月下,两个年轻男人扛着重剑谈笑风生。苏画微错后一些,竟看不出这些吃刀头饭的汉子有冷血之处。他们的血是热的,也有云天高谊,心似碧海。
***
长渊这个门派,二十二年后还是凋零了。
不可能重振,也没有必要留给任何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付之一炬,让熊熊火光涤荡所有罪恶。
崖儿看着火舌吞吐在天地间,那高门大户曾经是父辈的心血,如今随着他们的离世,都化作了飞灰。她心里有些难受,恍惚看见父亲含笑迎娶母亲进门的场景,虽然他们都面目模糊,但那时候一定是极高兴的。少年得志,又有如花美眷,人生还欠缺什么呢。可惜善良的人,永远无法看透人性的黑暗,最后人不在了,家也被霸占了,落得两手空空,还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
长渊府大火漫天,火起时是三更时分,满城都在睡梦里。等到有人发现,火势早就无法控制了,整个府邸被吞没,热浪滚滚蔓延了半座城池。走上街头的人们,无非感叹岳家开山掌门的苦心经营化为乌有,对于现任的掌门,却很少有人愿意提及他,仿佛这个门派的荣与辱,从来和这个篡权者没什么关系。
火舌燎得人面皮生疼,崖儿静静看了会儿,返回客栈。客栈的掌柜正支着脸,在柜台后长吁短叹:“人生真是一场空啊,眼看他起朱楼,高朋满座占尽风流,不过三十年而已,楼就塌了,还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他的哑巴侄儿蹲在柜脚,昂着脑袋望他,他遗憾地说:“你瞅我干啥?苍梧城完了,往后客人只会越来越少,咱们的温饱都成问题了。这长渊掌门也是,得罪谁不好”一面说,一面飞快瞥了她一眼,“早知道变卖了产业多好,捞几个现银子,也好回乡养老。”
崖儿在他们叔侄的自怨自艾里上楼,推窗往外看,街道上仍旧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回身嘱咐苏画,“收拾收拾,这就出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孤身来,孤身去,说走就能走。可是外面回来的魑魅却带了个不好的消息,“属下刚才上城楼打探,城东五里扬沙,想必是有大队人马赶到了。”
崖儿轻舒一口气,“五大门派入城了,脚程比我预计的快了半天。”好在长渊府被焚毁了,也不至于落进别人手中。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赶在五大门派抵达前出城,现在要走,只怕会撞个正着,她思量了下道,“客栈不安全,他们要追查岳海潮下落,头一个便会找到这里。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暂待,等天色晚些再动身。”说完看了魑魅一眼,他会意,抽身退出客房,下楼去了。
于是暂避到一处废弃的屋舍,眼看着日头一点点西沉,魍魉探回了消息,说五大门派正满城搜索。唯一突围的机会,是戍时三刻城门换岗,可以不费力气轻松过关。
对于他们这帮有路不走,偏喜欢飞檐走壁的人来说,过个城门简直小菜一碟。只不过天光大亮行动不便,必要等到人少才好行事。
戌时三刻,关隘上果然开始换驻防,一应杂色的袍子,看样子是五路人马组成的盟军。
解决个把人,是小之又小的事,替换下来的剑客没走多远,身后的换防就被悄悄抹了脖子。五人潜出城,城外不远的枫亭驿,有魍魉预先准备的快马,只要赶到那里,就能顺利离开苍梧洲。
月色之下,四人一狐发足狂奔,胡不言这时候懊丧得很,只怪自己个头不够大,要是再长大两圈,就可以背上他们四个一块跑,还用什么千里马。虽然他怨怪魑魅,憎恨魍魉,但生死关头,大义和小我还是分得清的。
枫亭驿就在不远,桅杆上高悬的风灯,在夜色下发出闪烁的一星红光。人的速度对他来说实在太慢,在他考虑要不要先行一步替他们把马牵过来时,猛然发现地平线上升起了错落的灯阵,一盏连着一盏,并且快速收拢,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魑魅咒骂一声,“他娘的,中埋伏了。”
仿佛历史重演,她的父母,当年就是遭遇了这样的窘境。崖儿噌地拔出了双剑,撞羽和朝颜在她手里挽出了流丽的剑花。她咬着牙阴森一笑,火光下的双眼杀气凛冽,“新仇旧恨一并报了,也好。”
第 55 章()
长空浩瀚;夜色浓重。一轮明月停在半空俯视众生;有闪烁的流星从天际划过;呼啸着;坠向苍穹的尽头。
熊熊的火把高擎;坐在马上的盟军蒙着面。马蹄在他们周围小步地踢踏;圈子越缩越小;粗略估算一下,人数有五十左右。
当然这只是第一层,大概受了先前失败的启示;这次的围剿再也不会网开一面了。这些武林正道煞有介事地将全部人马分作了五重,每一里便是一重,不求第一重便克敌制胜;只要挫伤他们的锐气;就已经足够了。
两相比较,他们共有五人;胡不言除了会跑;战斗力几乎为零。剩下的四人各战一方;每人解决十二个;应当不成问题。
五人背靠着背;紧紧团结在一起;崖儿道:“还是老规矩,突围出去别回头,能跑一个是一个。”
这是他们当初受训于波月阁时的战斗规则;吃他们这行饭的;不要讲什么全身而退,只要保证自己不成为同伴的负担即可。打群架的时候最忌讳拖泥带水,很多的全军覆没都是因为互相丢舍不下导致的,他们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困境,彼此都心知肚明。
魍魉说:“楼主骑上狐狸先走,属下等断后。”
崖儿并没有理会。这样的境况,把手下人都当成弃子,那她和兰战就没什么分别了。
盟军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发话,“交出牟尼神璧,饶你们不死。”
崖儿咬着槽牙哼笑,遇上了就打,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一柄利剑脱手而出,那人闪避虽及时,也被斩脱了发髻。崖儿清喝,拔身而起,四人如离弦的箭,向四个方向疾射出去,剩下的胡不言举着刀,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里捅。
以前他一直觉得老板很厉害,这厉害的定义,是从她斩断他尾巴尖的那天下的。后来她每次出手,基本都是一对一的战斗,不像今天这样场面宏大。反正呆站着的胡不言,这次彻底被她掀起的血雨腥风惊呆了。
这么能打的女人,不愧是波月阁顶尖的高手啊,其杀人不眨眼的程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那两柄剑灵在她手里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他甚至能够听见朝颜饮血时,喉咙因吞咽发出的声响。杀红了眼的人,就像他以前吃炒豆子磨热的牙,所到之处碾压一片,光是十几个人,好像根本不够她杀。
可是五大门派这回是有备而来,第一重的厮杀不见效果,第二重便顶替上来。这一拨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剑客,对战起来不像第一重那么不经打了。
胡不言晃了两下刀把,铜环上的流苏像模像样舞动起来,这些人杀得兴起,好像全世界都把他给忘了。他看准了,魑魅和魍魉是男人,用不着他帮,他就在楼主和苏门主之间选一个,助她一臂之力好了。他选了楼主,毕竟他们交情更深,结果他冲过去,横扫而来的剑气差点削了他的脑袋,还好楼主回手一击替他挡了煞。
她简直像看败类一样看了他一眼,“没用!蹲下!”
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