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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景使勺细细轻吹,温柔送入陆明月口中。陆明月昏迷根本无法吞咽,头一歪,药便从嘴边滑下去。我赶忙用手巾拭去,一抬头,那药匙已是抖的不像话。陆白景一手持着药碗,一手举着勺,脸朝下,震颤个不住。
我呆呆望着濒临崩溃,或者已然崩溃的陆白景,心中无比震撼。
我别开眼,视线落在房中一颗大放的雪牡丹上,腊月时节,它在温室里绽放如春。
谁又能想到,那夺目的美丽下面,却有着盘错丑陋的根须。
我恍恍惚惚又似看见四年前那个初夏的陆明月与陆白景
陆白景对茶花上了心,闲时便在房中读书研究。陆明月不喜见人,只晨昏往老太太、太太处请安。慢慢地,和陆白景的巧遇也多起来。
二人并不多聊,话也没有几句。说的来来去去无非是茶花。茶花叶子耷拉了是缺水吗?叶子黄了要是施肥吗?晒多了会怎样?下大雨需不需搬回房?
陆明月初时答的认真而简洁,陆白景也似听得认真,直到同一个问题第三次出现。
那日棉蘸水墨,小池蜻蜓低飞。
棋子道上,陆明月和陆白景并肩同行。天闷将雨,我从曦德馆出来为陆白景送伞。巧正听见陆白景又在问那个问题,我扪嘴偷笑,想这呆子素日都是过目成诵,怎么到了花草这上面,记性这般差!
陆明月听过,怔怔望着陆白景,片刻,移开眼,耐不住笑了。
陆白景定定望着陆明月,陆明月一咬唇,说道:“哥哥是故意寻我开心呢。”
陆白景傻问:“这话从何说起?”
陆明月丢下陆白景,红直烧道脖根,快步往前走着,“明月再不献丑了。”
雷声轰隆,天低欲垂,我待要上前递伞。忽见陆明月一抹脸匆匆地跑,是分明哭了。
我心想,好好地,怎么忽然哭了?陆白景这方面是笨拙了些,也不是诚心拿她取笑的人,犯不着这么认真。现下再去送伞,未免尴尬,只好等着。
雨很快就落下来了。
陆明月走不远,只得站在廊下躲雨。陆白景得了大赦,赶忙追上去赔不是。只说:“妹妹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我虽不知道具体错哪儿了,总之是哪儿都错了!妹妹你哪里经得
起我只愿你每日都笑你一哭,我我”说到此处,面红耳赤,低头站着。
陆明月满脸惊疑看着陆白景,片刻,低低道:“那你为什么,把一个问题反复来问我?还不是,拿我开心?”
陆白景也是吃了一惊,为难半晌说道:“我我见了妹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陆明月别开脸转过身,伸出手去接檐下的雨,雨夹着风,打湿了陆明月半片胳膊。
第十二章 背德()
我见他二人似是雨过天晴;这才持着伞;绕进长廊;朝二人走去。
雨一直未有歇意;陆明月的脸却逐渐晴朗起来。
“哥哥六月份出远门么?”
陆白景想了一想;道:“虽说有计划;却也不定;我考虑着呢。妹妹有事?”
陆明月若有所思,终于摇摇头道:“没有。”
我上前笑道:“爷在这儿呢,害我好找;我来给你送伞。”
二人回头,陆明月背过手,笑道:“姐姐来了。”
陆白景突然发起怪脾气来;一脸不快;说道:“殷勤什么,我也没淋着”
我愣一愣;勉强笑道:“你就不看自己;也顾念下妹妹;她身子骨弱;两下被湿风吹病了该怎样呢?”
陆明月道:“还是姐姐会疼人。我这会子正觉着有些乏;哥哥若不要伞;可否先借给我?”
陆白景道:“我送你回去吧”
陆明月正要说话,只见雨帘里,正举着伞;溅水跑着一个人。靠近了;才发现正是如意居的小丫头。
小丫头手上握着一把伞,腋下还夹着一把伞,裙边裤脚鞋子都打的湿透,形貌狼狈。远远瞅见就唤姑娘,走近了,才福着唤了一声爷,又紧忙叫我。
我说了一声可怜见的。
陆白景开口斥道:“懒东西!早干什么去了,这么大雨才想起你家姑娘来了,淋病了,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我意会陆白景是有些莫名怒气,沉着大气儿不敢出。
小丫头不晓事,兀自辨了一句:“屋子里几个姐姐都闲着,我原不知没人给姑娘送伞,才来晚了”
陆白景冷笑道:“如此敢情好了。今儿起,都不必服侍了,立刻回去打了包袱领了月钱给我滚!”
小丫头一听,眼泪就淌下来,噗通跪在地上道:“爷开恩,奴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若被退了,定是被卖了给窑子或给不三不四的人当小老婆去了爷开恩,姑娘开恩呐!”
陆明月向陆白景道:“哥哥,你一时将人都辞了,谁在房里呢?”
陆白景道:“生歌,今天开始,你去姑娘房里!给我好生照看着!姑娘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我原是老太太拨给陆白景的,即便说换也还需和老太太、太太打声招呼。此刻上,我却什么也不敢说了。伏低了身应道:“是。”
陆明月道:“房中只有姐姐也不成事,底下还有好些活计哥哥,先留下她洗扫,有替换的,再辞也不迟。”
陆白景是陆守正的嫡长子,在陆家排行老三,只因上面还有两位堂长。
一位是他三叔嫡室的长女陆白霜,出阁已有三年。
一位是他二叔的长子,庶出大他三年的堂兄,叫做陆白华。
陆白华的生母是王夫人庶出的亲妹,地位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因此,陆白景在家中地位较其长兄还高。
他虽年青,天资聪颖,自幼随父从商,算来也有四年。并非寻常纨绔子弟,故在家中算颇具威信。他待下多和气,轻易不拿架子,但若犯着他的性子,却是翻脸不认人的一个冷郎君。上下无人敢欺他小,不仅不敢,甚至多有些畏他。
因而,他上头虽还有长辈,争耐他对事向有分寸。说的话,分量却是十足的。
陆明月开口,陆白景百炼钢化了绕指柔,说道:“看在姑娘为你求情的份上若还不改,下次断没有这么轻易!”
小丫头千恩万谢。陆明月上前接过伞,撑开了,走到陆白景面前,递给陆白景道:“哥哥也别站着了。快回去吧。”说完从我手里拿了伞,撑着慢慢走远。
老太太究竟因为此事埋怨了陆白景几句,说:“那么多丫头可以拨,怎么单单拨了生哥儿去?好容易放熟了一个体贴知冷知热的,你慷慨极了。”
钟夫人道:“只是不想月丫头那屋里的人这样坏,放一放吧,待培养出几个人儿来,再让生哥儿回来便是。”
我便是自那起,搬进了如意居。也是自那时起,我才发现,陆明月是有意招撩陆白景的。
话要说到那日她撑了自己的伞与陆白景,却从我手中拿了陆白景的伞去。当时我不觉察,事儿过了三天,天渐渐放晴了。她说:“烦姐姐帮我把这伞还了哥哥。我却都放忘记了,夏季里多
雨,时时都要用。”
我说:“没那顾虑,陆家少座金山银山,再不少他一把伞的。”
陆明月沉默一会儿,说道:“还是送过去吧。哥哥是个讲究的人,没得显得我轻狂不识礼。”
我顾虑陆明月丧母,心思细腻敏感,因应承下来。
晌午大错时,我将伞送进曦德馆中。彼时韶嬅低着颈在檀木桌旁伺候着笔墨,红袖持小匙在廊下与鹦哥喂水;梅姿、雨纹、曲清、流霞安静侍候于屋内外,见了我都嘘声比划。陆白景正立在案几前执着笔发呆,忽然看是我,便问缘故。听罢说道:“妹妹还说什么了?”
我说并没什么了。陆白景方差了我快些回去。我正要走,陆白景又叫说等等,我转过身,他又说:“没什么了,去吧。”
我点头回话脚才落定如意居。不消几刻,就有八名丫头捧食盒随后而至。
每名丫头持一翡翠荷托蟾蜍吐珠贝式琉璃食盒,内置一类四品,统共五类。
打开只见里面分别是蜜饯类的四种:樱桃、鸭梨、荔枝、银杏;酥类四种:合意酥、苹果香酥、牡丹酥、紫阳酥;乾果四种:杏仁佛手、芝麻南糖、冰糖核桃、水晶软糖;精点四种:鸽子
玻璃糕、奶油菠萝冻、花盏龙眼、鸳鸯卷;粥羹四种:琉璃仙酿、白霜酥酪、碧玉春、冰糖燕窝。又有冰镇瓜果一盆,沙果、西瓜、香瓜、芒果、梨、里木等渴水,冰粉、蜜水、绿豆汤。
新来几个小丫头看的眼且直了。陆明月持着团扇掩唇笑道:“我哪里吃的完这些?”
话才落地,便有声音从外面传来道:“随便捡几样尝尝便是”
我奇异道:“爷怎么进来的?”
陆明月一转身,钻进帘子后面去了。
小丫头答:“姑娘说闷,我开门敞敞风”
我说:“那还愣着,去给爷斟茶去。”
小丫头应声去了。
陆白景侧着脸往帘子后面望,我说:“姑娘,难得哥哥来了,出来坐叙叙天儿吧。”
陆明月道:“难得哥哥来看我,只是明月这会儿仪容不整,不便出来,生歌姐姐你陪哥哥坐一会儿吧。”
我说:“一家骨肉,倒忌讳这个。”
陆白景讪讪地说:“既然不便,我就不强扰了”
陆明月踅道窗子旁,持着团扇笑道:“哥哥吃杯茶再走吧。送这么些东西过来,我不留杯茶,看人家说我吝的一杯茶也不肯谢呢。”
陆白景脸上露出笑道:“你就知道是我送的?”
陆明月脸上一红,转开视线不说话。
第十三章 仙妖()
彼时我已有些隐隐约约之感。他二人神情往来是非同寻常。只是当日全不意料其往后竟能如此罔顾世俗、道德、礼法;视一切约束为无物。
那是陆明月来陆家的第二年初夏。
陆明月留陆白景在后院的凉亭喝茶下棋。二人也不言语;只管落子;不消半个时辰;丫头都嫌无趣自觅活计去了。
只有我还在一旁为陆明月扇凉;换茶。
陆明月道:“辛苦姐姐;姐姐歇会吧;我不热。”
我说:“不妨什么。我瞧着有意思。这局有人要输了,这个人夸口说自己从未输过呢。”
陆白景笑道:“妹妹棋艺更在我之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明月道:“哥哥要是再让我;我可不下了。”
陆白景道:“生歌你说说,我尽全力下不过,这人非说我让她!”
我笑道:“你好歹挣扎上一子;也别让你妹妹笑话你。”
陆明月抿唇;拈起一旁的茶障袂细吹。陆白景也拿起茶,眼神掠过陆明月;陆明月垂了视线;放了茶杯;握绢子轻揾唇角。陆白景痴痴愣住。
我轻声提醒道:“爷;换杯么?”
陆明月执起团扇;遮住半边脸;说道:“姐姐家中有几口?排行多少?”
我说:“我是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夭折了一个;下面还有一个月大的妹妹”
陆明月“哒”地落下一子;陆白景眨眨眼睛,低头望着棋盘。她说:“我听丫头说,姐姐才过了生日?”
我笑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哪里那样矜贵了”
陆明月道:“那我必定补一份礼”
我说:“姑娘客气了,况过了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