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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及第一愣,所有人都住了声,一时空气静的可怕。
我吞吞口水道:“原本这事我私心意在求奶奶看在爷和姑娘的份上,糊弄过去也便了了。不想不想误会越弄越深姑娘爱惜我是她房里的人,自来就和我相处,情同姐妹姑娘心高,对外面闲言碎语从不在意,旨在清者自清所以才帮我包庇爷”
我回头望望陆白景,低头羞惭说道:“我自幼就是爷身边的人,所以打定了伺候爷的心就在姑娘在园子里扑蝶的时候爷喝了些儿酒,迷糊钻进姑娘房里睡去了,所以我才进去伺候”
宋及第发狠拨开张全的手,鼻子里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和你主子,没一个好东西!”
我连忙磕下头道:“奶奶明鉴,这事若是分辨起来,岂不是一查便知道。哪里瞒得住呢?我也是为了这个所以”
宋及第面色狐疑,我又道:“这个良辰美景两位姐姐也看见,那会儿,姑娘正在审问这事儿只说给我做主”我声音越说越低。
看见宋及第似是动摇了,补充道:“爷的性子,奶奶也知道。两口子置气儿,话无好话。但若是闹开了,查清了不是姑娘,我们当奴才的没脸也便罢了。奶奶脸上,爷脸上,老太太、太太脸上都搁不住。一来二去,说奶奶年少不稳重都是小,奶奶失了威信,反为不妙。”
良辰凑上前,在宋及第耳边劝道:“生哥儿说的是。总是这次也轻狂了。”
美景忍了辱,往前对陆白景和陆明月行了礼道:“我代奶奶向爷和姑娘陪个不是。”
陆白景失笑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也配?”
美景脸一沉,跪下砰砰磕头道:“不配,还请爷看在奶奶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陆明月撒手回了房。陆白景瞥了一眼美景,不语追随陆明月进了屋。
我上前去扶美景,说道:“姐姐别往心里去,爷寻日里就是这样,口硬心软,实则不记事儿的一个主子。”
美景一把甩开我的手冷笑道:“还不是主子呢,拿的比主子还主子!奶奶不点头,爷喝酒喝到小子大了,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纵知美景是借我骂陆白景,我脸上仍然一阵辣地挂不住。
美景一阵风越过我,扶了宋及第出了白茶园。
陆家出身宦门。陆守正前半生官场失意,空有一腔抱负,才高难展。三番五次贬谪辗转,形影落寞。
一年中秋相见,胞弟千里来拜,酒酣耳热之际,动情劝退。陆守正不忍骨肉久别,是以终于辞官归里,从亲经商。
地位纵然不高,却逍遥许多。每每往来海上他乡,探访故交旧友,玉石、丝绸、书画、古董无所不卖。为是往日相交遍天下,生意做的十分顺遂,渐渐积累下一定资产。
及至陆白景,为其父半生飘零之故,他虽是自幼聪颖过人,读书过目成诵,文章雕龙画凤,却毫无投仕之意。
陆守正官场伤心,也便不强求儿子谋功名。年纪小小便带在身边,走南闯北,见识了大千世界。锻炼的老成圆滑,却也与其父如出一辙,风流成性。
滨姬河畔佳人多如繁星,陆白景红颜知己无数。自从陆守正退居二线坐镇在家,陆家始成为盐商。每年近亿两银子在手里来回地飞。个中疏通关节,认窝领引,皆是交予陆白景手。陆白景也喜长年盘踞在外,游玩之余,还能寻找更多商机,据点遍及全国。
陆白景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加之年少有成,家业浩大,富可敌国。女子对他莫不上心。他却只乐得游戏花丛,偶尔露水姻缘,却从不上心。一旦对方开始动真情,便是与陆白景缘尽之时。这点,也是行内的公知。即便如此,仍是有不少明知故犯。
几乎无人知道,陆白景的痴情,偏偏是隐藏在这样一副傲慢不羁的表象下。
行内人都知道陆白景对女人的偏好,清而不寡,媚而不俗,柔而不弱,刚而不强,近而不骄,远而不怨。
陆白景无数的莺莺燕燕有一个共通的名字。狐朋狗友们调侃陆白景古怪自负,不愿意花心思记住任何一个女子的姓名,统称她们为悦儿。博君之宠,取君之悦。
却无人知道,这些都是源于一个人,一个他不能亦不敢,却抑不住自己不断寻找她的影子的人。当影子褪去,露出真容,一切消灭殆尽。
金秋宵冷,月上中天,陆白景踏夜而来。
我开了门,向着外面摸黑立着的人叹道:“爷,怎么连个灯也不打?”
陆白景侧身进来,向宜晴馆望望,答非所问道:“月儿睡了么?”
我摇摇头,探身朝园门外仔细瞧了几眼,确认完毕,关上门道:“怪着哩!绣了大半夜东西,也不让看,也不睡。”
迎陆白景进了内室里屋,我从外屋床上披了衣服就要闭门而去。陆明月在里屋唤道:“姐姐哪里去,你就在外屋吧,没得我渴了叫茶,还得破着嗓子吼。”
我应声好,就吹了灯静静躺下。
里屋不时传来一些响动,我只红着脸当没察觉。
折腾大半宿,听见两人开始说话。
陆白景道:“我外面置了宅子,你先委屈两年,避过风头,我再接你回来。”
陆明月道:“你是不是怕人家知道?”
陆白景道:“我不怕,我只怕你。我不在的时候”
陆明月道:“我哪里那么容易就走出去了?”
陆白景说:“我说你嫁出去了”
陆明月噗嗤一声笑嗔道:“嫁谁去了?”
悄悄地一阵,外屋听不见话,陆明月咯咯笑道:“谁要嫁你”
话落又道:“景,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人家说女儿家要等到”
陆白景道:“胡说,没有人可以和你比。”
陆明月柔声道:“景,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我心中凌乱,只见天已有些明兆,一翻身使被子盖住头。隐隐又听见那轻呵慢哦的声音响起来。
我暗自回想着:陆明月迷恋陆白景,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份孽缘,是从五年前那个冬天开始的
第五章 入府()
不;那年冬天并不冷。相反是前所未有的一年春冬。
园子的桃花过早的开了;和梅花同园斗艳。粉、赤、白、紫极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午时阳好;大太太钟夫人差人在园中备了桌椅茶果点心。令人使轿椅先抬了老太太前来;又并请了王夫人、冉夫人前来赏花。
以晟夫人为首的诸位姨娘并婆子仆妇跟前伺候着。乳母们领着四哥儿白涚、抱着五哥白醴也赶来凑趣。丫头们一房一堆;在树下铺了厚毡喝酒行令。
钟夫人正埋首和老太太在说笑;身后的人群中悄悄插进一张熟悉的脸;他向众人竖指做嘘,轻轻掩住钟夫人的眼。
一旁的云丫头捏着鼻子在钟夫人耳畔笑道:“奶奶,你猜猜我是谁?”众人都抿嘴微笑;老太太转过脸,朗声笑道:“我就知是你这猴儿了!”少年又是一阵嘘声。
钟夫人抚着眼上的手,说:“我知道;云儿最鬼了!别闹!”
云儿睨着少年;笑道:“奶奶冤枉人,大伙儿都给我证明证明!可是我不是?”
老太太道:“猜错了!”众人都道不是;再说。
钟夫人迷惑道:“不是?那是谁?我不猜快放开了我!”
老太太越老越小;说道:“这个猜不着;就该罚!”
王夫人说:“是姐姐最亲厚的人。”
冉夫人道:“老太太也爱的紧!”
钟夫人还在想;远处园门钻进五六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老爷的身旁的老随从周至;一旁是院里的老妈妈尹芳,后面跟着三个捧箱抬物的小厮。中间是老爷的近婢容哲扶着迎风似柳的一名少女。
少女一身缟素,乌发如云;行动婀娜似仙;人虽未近,却先让人见而忘情了。
陆白景怔怔放下手,一众人无声注视着那少女从园道上低头迈近。经过之际,她微微一抬头,朝陆白景瞥过一眼。
那时,陆明月十二岁。已是姿容卓绝,举止风流,使人忘魂。
其母姜殊病故,她奉命前来寻亲。人未安置,谣诼诟詈铺天盖地。滨姬河畔的出身,纵未经风霜已含云愁。她谙文会画,据说琴棋无一不佳,只是丁忧期间,不宜欢庆,琴也只是闲置着。除却与长辈们晨昏定省,和陆守正偶尔下棋,周常足不出户在馆中闭门读书,几乎不见一人。
钟夫人念她孤苦,也不强求她合群。只是陆家内饮外宴,却从未有接纳她的意思。
陆白景并不淡然。然而,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
最初的时候,只见他偶尔发呆失神。那时的我,心里还只想着多吃些糖果子,抽时踢一会儿沙包儿。并不曾留意那往往是在见过陆明月之后。
陆明月来到陆家将近半年,二人见面的时间不足一月。陆白景随父长时在外,但回来,总能带回好些稀奇物什。除了孝敬老太太,太太,几个姨娘弟弟们,也不忘我们这些丫头。珠翠,玩艺儿,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那次他额外带回一只玄凤鹦哥,一盆冰山雪莲,嘱咐我为陆明月送去。
我捧着花与鹦鹉在门外等了许久,小丫头开门,露出一道缝伸出头来回说:“小姐说了,谢谢哥哥的好意,她原不爱这些花儿鸟儿的。好意领了,烦请带回去。”
我懊恼气结,总听别人说她多么不合群,怎样不识礼,往常我总不以为意,思量别人对她有成见,本次总算切实领教了一番。
无奈之下,只好酸着脚又搬了回去。
晚些时候,陆白景回来看见,问我缘故。我兀正气恼,埋怨说:“人家不稀罕你的东西呢,说了,‘原不爱这些花儿鸟儿的’烦请我带回去!你要送,下次你自己送去!”
陆白景想了一想,笑道:“委屈你了。我向你赔罪,下次给你带个好玩的回来。”
我嘴硬说道:“谁没见过什么”实在是彼时儿童心气儿,着实贪玩,又怕他当了真,遂问:“是什么?”
陆白景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说罢拨衣而起,拿了花向外去。
我见外面月已初升,赶在后面问:“这么晚了,哪儿去?”转念一想,一面追上去,一面向外面的丫头们吩咐道:“韶嬅、红袖,去叫爷的小厮提灯到如意居门口候着!”
只是片刻,如意居的丫头便开了门,说道:“姑娘请哥哥入内用茶。”
陆明月心智早熟,是那时的我,远远无法猜臆的。
陆明月丁忧,如意居里连帘帷都是素的。和风轻拂,宛如仙阙。陆明月仍是不施脂粉,不饰珠玉,缓缓从堂中走出,款款伏了一伏道:“明月拜见哥哥。”
我首次明白到,什么叫做淡极生艳。我望着自己的红裳翠裙,不着痕迹缩了一缩。
陆白景回了礼道:“妹妹来这么久了,循礼我是应该早来登门拜访只是”陆白景一时语塞,一张脸憋地通红,惯常那份儿潇洒自如一丝儿也不见。我心想:“也有英雄落马的时候呢,他平日不是最能说会道了么?”
陆明月伸手做请道:“哥哥见外了。请进。”
陆白景颔首迈入,与她交错之际,俄而一阵清风卷过,芬芳扑鼻。陆白景侧首去看陆明月,陆明月也正在看着他。两人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