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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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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边,醒不过来,他自己在梦境里拼尽全力去挣扎嘶喊,梦境外却是风平浪静的,他的躯壳软软地躺在一双手上,被那人捧一朵花似的,捧进了东宫寝殿。

    这一夜,沈文昭在梦里浮浮沉沉,一双手一直在他身上揉搓,揉出了“东风夜放花千树”,他在这双手上变成了恣意开放的一朵花,花开花落,如落深涧,寂寞无人问,只有那双手的主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梦境就是梦境,现世就是现世,梦总要醒,现世总要走到眼前来。

    沈文昭看着圈着自己的一双手臂,顺着手臂找到了那个人,顺着那个人找到了昨夜的一夜荒唐。脑子是乱的,并且觉出了冷,他蹙眉推开圈在腰上的手,手的主人本就是装睡,他这一推,装不下去了,只好起来对着他,讨好卖乖,赖皮而黏糊,话不多,都不是正经话,有点儿你奈我何的意思,也有点儿生米成了熟饭的意思,沈文昭不愿意听,他头脑发木,舌根发苦,就想回去狠睡一场,把所有不像话的都睡正了,包括眼前目下这种乌七八糟的关系!

    可萧恒不让他走。两人都不着寸缕,光着身子贴在一处,萧恒拿唇追逐他的耳垂和颈窝,边喘息边道白,道白逐渐有了股肉/欲的味道,细听之下,这样掏心挖肺的道白似乎还有威胁夹杂其间,沈文昭头疼,疼得脾气暴烈,他把暴脾气强镇下去,勉强拿出一副好脾气对着萧恒,先把他四处乱游的手定住,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长一段,看得萧恒有了怯意,这才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殿下,奴才愿为您舍命,但不愿和您睡觉,您明白么?”

    趁着萧恒发愣,沈文昭把他的手甩到一边,自顾自起身穿衣着鞋,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初夜之后该有的别扭或是羞臊,仿佛昨夜真是一场梦。

    放不开的反倒是萧恒,他愣愣呆呆地看着沈文昭靠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气息拂面而来,带来融融暖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冰棱一般,迎面袭来,猝不及防,一瞬把他扎了个透心凉。他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不愿和您睡觉”,一时竟想不起来要拦他,就这么让他走了出去,他盯着空荡荡的寝殿门口,眼珠子转不动了,脑子转不动了,心也转不动了。

    东宫昨夜的动静是藏不住的,何况早有几个有分量的知情人在。皇帝虽说摆明了是个不管的态度,但听闻始末,还是管不住一声叹息——强求来的,好得了么?

    萧煜身为两人的师父,知情是应当的,知情以后只是头疼,迟早的事,如今真来到眼前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调理。他私心希望太子殿下能长点儿心肝肺,强求了一回了,沈文昭表面上没大反应,既不闹也不搭理,看来是打算把这页揭过去,若他能按兵不动,一步步试探着走,走一步看三步,有了指望了再接着走下去,还是没指望就继续忍着,可能还有那么一丝微渺的可能。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可萧恒偏要反其道而行,竟然一再、再三地用迷药或是用其他什么药去延续那一场梦,手段足够下三滥的,沈文昭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终于没有忍住,尤其是知道太子殿下重用两名新罗贡人,想要行巫蛊之事以后,他那豪侠脾性彻底炸开,不顾时辰、不问场合,直闯进东宫议事殿里,找他讨要说法。太子殿下似乎早就料到他要找过来,从容不迫地挥挥手让正在议事的其他臣子先散了。这还不算,连宫女内侍都一同打发掉,这才慢搭搭问一句:“怎么,这段时日卿总避着孤,怎么今日倒送上门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殿下,那两名新罗贡人留不得!”

    巫蛊之祸,哪朝哪代都不缺镜鉴,你这太子位还没彻底坐稳呢,又打算折腾些什么呢?!

    “怎么留不得,不就是两个玩意儿么,孤自会掂量。”

    留下他们不就是为了你么,他们说能让你对我有意思,目前看来,我们都睡过好几次了,你还对我一点意思没有,正想让他们拿出看家本事来呢,都还没一一试过呢,我又不急,你急什么。

    “巫蛊之事行不得!”沈文昭这份人,说话不爱拐弯抹角,既然太子不愿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那他索性就点破了,明摆着告诉他:历朝历代都不缺受巫蛊之事牵连,把太子位弄没了的太子,您若是要上赶着去凑倒霉,那就当我没说。

    “什么行得行不得,还不都是为了你!”

    若不是你不愿爱我,我何苦要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过是因为太过绝望,不知如何是好了,才不管不顾地抓住这虚无缥缈的一线指望。

    太子殿下甜醉地笑了一个,笑到一半,他低头看站在下首的沈文昭,目光是寂寞的,因为寂寞而亟需找点什么来排解,比如笑,笑就很好,笑了就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孤苦伶仃,“子虞,我还没死心……”

    “什么还没死心?!殿下,您就这么爱唱独调?!”

    你说这种话是打算将我置于何地?!强来一回不行,还有二有三,现在整个朝堂暗地里都传遍了,话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再难听也比不过这个——佞臣!沈家什么时候出过佞臣,我沈文昭就要成为开天辟地头一位了,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凭什么呢?!凭什么你死皮赖脸地黏住我,我就非得和你好不可?!

    “怎么会是唱独调呢,不还有你了么?”

    凭什么?什么也不凭啊,就凭我待你像待自个儿的眼珠子似的,除非死了,没死就一定要带在身上!

    萧恒还是笑得甜醉,他就是要扯皮,扯淡也行,沈文昭四平八稳一个人,耍嘴皮子扯淡哪弄得过他。

    “……奴才想过将来可能成为谏臣、争臣甚至是辅臣,只没想过还会成为佞臣。殿下您,够意思!”

    谏臣,犯言直谏,不计名利,君王用他他谏,不用他他还是要谏,一点不怕祸从口出,死了便罢,不死就要谏。

    争臣,以命相争,不顾死活,君王听他言他就活,不听他就死,当场撞柱子咬舌头,随时舍掉一条命。

    辅臣,以锋相迎,不管成败,君王不用不听,一意孤行时,他纠结朋党,成群而上,逼着君王改心意。

    佞臣,以色侍君,不论才干,君王爱他,和他睡了无数觉,恨不能把整副家当拿出来堆到他面前让他挑。

    沈文昭万万没想到,凭自己四平八稳的容貌,居然还能引来太子这只正儿八经的蝴蝶。

    “子虞,莫多说了,咱们走着瞧。”萧恒到底是太子殿下,不愿意听了,他可以直接把说话的人打发走。哪怕说话的人是他放在心尖朝思暮念的,也不行。

第70章 暂别() 
沈文昭劝他不听,心里憋气,他让走就走,急匆匆行了个礼就走。

    他和太子之间还可以这样温温吞吞,沈家那边可是坐不住了。沈家的当家人听闻传言后,连夜从安阳来到帝京,私底下找了一趟萧将军。两边见了面,连客套话都没有,开门见山直指中心:你萧将军是牵线人,当初说好了的,朝堂不稳,需要借力沈家,将来太子登了大宝,沈家再从朝堂退出去,那好,当日所言,如今还算数不算?沈家三百多年来一直不曾往朝堂上掺和,这趟是看在你萧将军的面子上,这才放了本家小儿子进宫做伴读,怎么着,这伴读伴着伴着还能伴到床上去的?!

    萧煜正怵这事,谁想怵什么来什么,今日人家家长亲自上门来讨要说法了,宫里那位正经的爹不愿管事,轮到他这堂叔兼师父来收拾烂摊子,可屈死了!

    自个儿不占理,嘴上说不出什么有分量的话,只能先拿话劝着,赌咒发誓先进宫面圣一趟,一定和皇帝讨个像样的说法回来,给沈家一个像样的交代。

    “萧将军是言出行果之人,沈某就在帝京内等您的回话,到如今沈家也不想什么了,就想善始善终,善终,想来萧将军是明白的,无需沈某多言!”沈家当家人的一席话一字字都带着刺——你们萧家不要脸了,我们沈家还要点儿脸,两家人之间顶好能够善始善终,若是连善终都要不来,沈家拼着玉石俱焚也要把人弄回来!

    萧煜眉宇间一片肃色,略一点头,既表示知道这事的底线在哪,又表示自己会尽力而为。

    该说的话说完了,谈的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主家客人都有一些别扭,难受的难受着,愤懑的愤懑着,主人倒是有话留客人用饭来着,客人沉着一张脸礼数周全地推拒了,彼此道过别,这就要走。

    客人走后,萧煜在内室换上朝服,打算连夜进宫请见皇帝,这事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尤其是当爹的那个,儿子混账了,他还想安安生生窝在宫内过太平日子,天底下哪有这样好事!

    “庆之,我进宫一趟,过了戌时不见我回你就先歇下,不必等我。”

    廖秋离正在帮他系朝服的腰带,听闻这话抬头看他一眼,眼里盛满了忧心,忡忡然,他忍不住要嘱咐他:“见了那位说话软和些,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有些人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动的,你是臣,那位是君,话若不投机了,记得留一线情面,别把人挤兑急了,不然,到了最后吃亏的还不知是谁呢,反正不是那位!”

    “嗯,我记下了,夜里冷,汤婆子先灌好,我回来了再给你暖脚。”

    将军王的朝服黑红相杂,前后系两肩各绣着一只盘龙,平日里不甚讲究穿着的人,看着都挺俊气,这会子扮好了,那更是俊得非比寻常,廖秋离上上下下打量他,也不是看他俊,而是看看朝服还有哪不服帖,萧将军一身俊俏在心上人面前居然没啥用武之地,当真浪费!

    早知道自己的俊在人家眼里算不得什么,他还是想肉麻一回,说暖脚本来就肉麻了,可他家那位天性呆钝,肉麻的话不打开来说,他永远不明白这就叫肉麻,“庆之,你看我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萧将军还有心思挤眉弄眼地卖俏,他家那位呢,顺嘴敷衍一句“是是是,挺好看的!”,就干脆利落地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了,“要进宫就快,不然宫门闭了,进出又是一番折腾!”

    萧将军还不甘心,还要赖着不走,“亲一口么”,他见廖秋离瞪起了眼,赶忙找补一句:“这不是要进宫和那位死磕么,亲一口才有力气,来嘛!”

    “回来再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些有的没有的!”

    萧煜不是没事找肉麻,而是实在心里没底,不知道这趟入宫结果如何,也不知道他那皇帝堂兄已经说死了的话,还能不能反转过来,真是一点把握没有,若是别的事还好说,这件事,一边连着太子,一边带着沈家,搞不好两边都要得罪。活了三十年,前边一大半,血里火里地来来去去也不见怎么样,反倒是后边这几年,站进了朝堂,耗费的心力比在沙场上多了一倍不止,心累得很,管的事又大多不是自己的事,还不能撒手不管,除了廖秋离又没别的人可以供他撒娇肉麻装可怜,所以说到了最后还是冲着他家那位来。

    没撒成娇,萧将军垂头丧气地从内室出来,腰板都挺不直了,本来挺直溜的身段硬让他走成了缩肩塌背,廖秋离见了差点没当场气笑了,到底瞧出了这人的心事,赶过去抢在他前边,踮起脚尖,忽不拉递了个吻过来,亲在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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