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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将军也不问了,自己拈起一块来不由分说缠上去,硬要塞进庆之的嘴里去。庆之已经不扭捏了,但不习惯的事一辈子也难习惯,青天白日逮住了就要亲亲摸摸,也属于不习惯的一种。过日子哪有不磕碰的,锅勺碰碗沿是常事,且得忍着,两人之间相互容让,庆之忍着萧将军的白日肉麻,萧将军忍着尽量别肉麻到床上去。不容易。
庆之喘吁吁任他亲亲摸摸,过了一阵,估摸着他过了瘾了,才开口说话:“过两天我要出趟门。”
“哪去?”。
“出趟活计,大概要去个四五天的,就在城郊,不去远。”
“有好些天没空回来了,今儿刚回来,你明儿就要走!”
萧将军苦着脸对着庆之耍可怜,庆之摸了摸他的头,跟安慰一头吃不着饱肉的狼似的,“就四五天,四五天就回。”
“将军府也要描墙画!”
萧将军忽不拉的蹦出这一句,庆之没跟上,傻傻问他:“什么?”
“我说将军府也是个空坯,也要描墙画的么!旁的人家你描那么起劲,自己家里倒好意思空着!”
“……”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府居然是个空坯,居然还等着他描,先皇赐宅第的时候,居然好意思赐座半拉子的,等着将军自己找画匠完工?
“……你不是都不过去住的么?”庆之试探着说了一句,意思是你都大了,还这么闹,我都替你臊得慌。
“那也是将军府!门面总还是要的!”
萧将军就有那强行拉扯的本事,说得着说不着的,都拉到一块儿给他当枪使。
庆之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撒硬娇的萧尚文,多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叹气。
“那我出完这趟活儿就到将军府画去?”
“不要!不许出外活儿!不许一走走四五天!”
庆之哑口无言,对着撒硬娇的萧尚文继续发愣,他闹不清楚这位祖宗怎么忽然就黏糊上了,还不依不饶的,而且还不好哄。
“这活儿……早半个月就应承人家了……这时候才改口,说了又不算,信誉在哪?”
“哼!”萧尚文脸上气哼哼的,心里却想着到哪一步收手,才算是见好就收。
“要去也行,除非你……”
说到这儿,萧将军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有点儿不自在,像是准备要诈谁,但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做了个手势,要庆之到他这儿来,他有悄悄话要说。庆之心里难免发毛,然而还是不能不过去,过去把耳朵送上,方便萧将军递悄悄话。
萧将军叽叽咕咕一顿说完,庆之唬着了,庆之没过脑子,身子已经退出了一射开外,瞪着眼上下扫了扫萧将军,想:原来人的不要脸是分阶段分境界的,过一段时日丢一点脸皮,士别三日,刮了眼睛也不敢认了。
萧将军到底有没有干成那桩不要脸皮的事不知道,反正转天廖秋离早早就离家,去了京郊了。
早晨起来不见了心肝儿,萧将军对着满院子新奇的臭味,喟叹一声,他上朝去了。
料理完正事,他照例到东宫点个卯,顺便让人把那一车的徒良送过来,借花献佛了。
除了沈文昭之外,其余几个伴读都没吃过,夫子们也没吃过,忍着恶心拈起一块放嘴里,滋味意料之外的不算坏。沈文昭吃得尤其凶,他自己就打扫了一大半,吃完了一个还预备开第二个,太子斜着眼睛瞄他,鼻孔喷气:“臭不拉几的东西,你们也吃得这么起劲!”
沈文昭对着对胃口的吃食向来不计较他人的贬损,反正太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况且这东西的味儿确实不好闻,不好这口的能活活熏死过去。这回沈家大老远的送来一车徒良,他想着这东西算是个新鲜物,自己又刚惹了事,少不得要和替他们擦屁股的挂名师父套套近乎,送一两个太少,不好看,干脆把一车都送过去,虽然肉痛,但也是个赔礼。还以为吃不着了,谁知挂名师父隔了一天又如数奉还,失而复得,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不能免俗的吃了个不亦乐乎。
这么样凶猛的吃了一阵,吃出了后果来了——他流鼻血了……
鼻血很稠,刚开始是一滴,接着又一滴,滴在了不显眼处,反正也不疼也不痒的,他也不知道,还在斯文地狼吞虎咽,直到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伴读失声惊叫:“啊!子虞!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就流鼻血,男子汉大丈夫,流几滴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把开了一半的徒良放到一边,昂头冲天,然后抬手一招,招过门边站着的内侍,说道:“劳驾,帮我拧一条凉毛巾过来。”。内侍见他鼻子底下拖着两管汹涌的鲜血,模样甚是吓人,不敢怠慢,赶紧拧了一条凉毛巾过来递给他。
太子见了也是蹙眉,嘴巴上还是不饶人,还是要挖苦:“吃两口新鲜还吃出血来了,也是个福薄的!”,挖苦完了又忙忙的差人去请太医,不过让沈文昭拦下了,他说,流点儿鼻血也要请太医,太医又不是街边游医,招来挥去的,人家心里也烦!
徒良本就是大热之物,沈文昭是个热性身格,热上加热,每回没节制的吃一通,都要淌两管鼻血,他是见怪不怪,应付惯了,太子没见过,当然要大惊小怪。
“不请?不请旁人又有话说了,说我对待身边的人都这样小气!”
沈文昭昂着头,鼻血流得汩汩,懒得和他搭话,直直倒身往后头的矮桌上一靠,又卷了个纸条子塞进鼻孔里,这就闭目养神去了。
太子见他不搭理自己,罕见的没有追上去咬几口。眼睛却是管不住的,一眼一眼溜到那人因为朝后仰而亮出的脖颈弧度上。脖子好白,弧度很利落,有点儿招摇。不知怎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竟走了过去,不顾那人挣动,硬要把他的头颈搬到自己大腿上枕着。
“殿下,奴才不敢当!”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都说了不用你了,你还巴巴的凑上来作甚?!
第55章 徒儿们上门做客来了()
太子不懂听话,尤其听不懂沈文昭的语带双关,他只听出来表层的意思,还当他是真的不敢当呢,别别扭扭哼一声,斥他:“老实呆着!流血流得青面獠牙的还不消停!”
两人平日里掐得鸡飞狗跳,三天两头的斗嘴,逢三六九兴许还大吵一场,太子忽不拉的软了下来,沈文昭简直疑心他要弄鬼。
当然,沈文昭身为奴才却对主子蹬鼻子上脸,就这还没招来罚酒吃,全是因为皇帝和太子傅还有众位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鹤楼上看翻船,都袖着手看太子和“笼头”斗,归根结底,还是太子早年间做的孽,太疯了,都没人弄得过他,这会儿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卤水上阵练练嘴皮子,松泛松泛硬豆腐时不时要痒一痒的惹事骨头,大家太平,何乐不为?
“我说殿下,您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奴才惶恐得很,再这么枕下去,奴才这鼻血不定几时才能止得住呢,您还是放奴才自个儿呆着得了!”
沈文昭一口一个奴才地贬损自己,两边鼻孔插纸条,堵得嗓音瓮声瓮气的,听在谁的耳朵里都不是好话。
“孤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要让你不自在,怎么着?!
太子过了四月就十三了,虚岁十四,骨架身条已经长成了大个人的样子,而且还在往上蹿,大有超越乃父,长成帝王家内头一号大个子的趋势。相比之下,沈文昭的身量就远远落在了后头,他倒有心别落那么后,暗地里寻来了牛乳大灌特灌,谁知这偏方竟也是看人的,对萧将军管用,到了他身上就收效甚微,太子一天一个样,他几个月都一样,没进展,再过几年,几乎不用再使劲了,赶死也赶不上了!
这么大的个头看了就碍眼!偏偏还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往人眼前凑,讨人嫌!
沈文昭几番挣扎起不来,太子别扭着消受了一回冤家的后脑勺。
这些景象看在其余人等的眼里,那是寻常景,萧煜却从寻常景里看出了蹊跷。
太子看沈文昭的眼神不对,太像当年的自己了,懵懵懂懂,情窦刚刚开了一道小缝,杂花生树,影影绰绰,看不明、除不掉、理还乱。
这蹊跷,或许,是他的一条退路?
太子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虽说谈不上睚眦必报,也是以牙还牙的性子,萧煜老早就把他得罪透了,有朝一日他上了台面,他的下场不会太好。能安安生生回他那江南桃林,便就是大造化了,更多的可能,则是丢官罢爵,生死不知。他老早就铺了一条不那么好的退路,这条退路上他自己没了退路,但廖秋离可以走,走得远远的,他要他活出去,连他们俩的份一同活,好好的活。
然而今天眼见的蹊跷,让他灵光闪现,想起了另外一条退路——沈文昭虽则是个学儒的出身,骨子里却是豪侠性子,一旦搭上了他,他必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全身而退。
想了想,又觉得这路子邪门——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就要把别人扯进来,放任太子去开情窦,甚至放任他去摘一颗强扭的瓜?不好。走不得。
一瞬情动,眼角眉梢忍不住随着那人走,心里时不时烧起一把阴火,情绪大起大落,忽而狂喜忽而狂怒忽而心酸心伤心痛,之后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任性而为?
罢。最好还是别去火上浇油了,太造孽,还是让它自生自灭的好。
几天之后,萧煜寻了时机,旁敲侧击说了一通话,也不管沈文昭听没听懂,领没领会,他说完了就走。他也为难,才露了头的事,又没见光,要他怎么说?说悠着点儿,太子似乎瞧上你了?扯淡!只能旁敲侧击,只能半遮半掩,余下的,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又过了几个月,萧将军事忙,有日子没进宫点卯了,这天好容易得了闲,首先想着进宫看看这两人的情形。
太子傅过问课业是理所当然,借着过问课业的时机,用锐眼看一看太子那杂花生树的情窦是清爽了,还是越发的杂了。乍一看瞧不出,再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太子居然斯文了许多,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储君模样了,尤其是在沈文昭面前,爪牙自动收缩,只时不时露一下肉垫子。
“……子虞,我这儿有大食送来的弯刀,你要不要瞧?”
好,都子虞了,之前掐得鸡飞狗跳时连名带姓的叫,甚至连“竖子”这样的孬话都骂出口了,谁想到了此时,居然还有“子虞”。
沈文昭并没有给什么好脸,他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时不时的把“等你登了大宝我就撤”挂在嘴边,当然不会为了一把刀就嘴短手软。
“大食过来的刀?看把你稀罕的!”
他抬腿就走,要出宫去,沈家在帝京置了宅子,不大,两进的小院落,和萧煜他们家差不多,而且,和菊儿胡同隔不多远,散着步就到了。逢到月末,皇子伴读们可以依着意愿回家住个三四天的,算是放假。
沈文昭近来觉得太子十分烦人,时不时的要没话找话,有话也不拣直说,曲里拐弯支支吾吾,不知又闹什么鬼!而且,近来太子还不爱和他掐了,刚准备掐,他就摆出一副“我是大人了,我让着你”的架势,闭口不言,神清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