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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星眠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们尸舞者真的能修炼到宠辱不惊呢,原来也那么在意身外的胜负啊。”
雪怀青很认真地说:“如果不看重这些胜负,尸舞者还有什么别的可以在意么?”
安星眠耸耸肩,想起了之前长生子为求一胜而不惜毁掉自己培育多年的尸仆的生动事例,不再多说。何况前方又出现了其他的尸舞者,他必须闭上嘴,继续装成决不会『乱』说『乱』动的没有自己生命的行尸。
过去四次研习会,须弥子只出现了一次,安星眠在心里想,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也未必会来。唉,碰运气吧。
万蛇潭并没有蛇,至少表面上看不见;万蛇潭也不是一个小水潭,更像一个湖泊。事实上,这是一片包括湖泊在内的干地,不再有浑浊的泥水、有毒的瘴气和各种各样的『潮』湿、冰冷、粘腻,简直比得上沙漠里的绿洲。当看到水鸟从镜子一样的湖面上低飞掠过时,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雪怀青都微微有了笑意。
最终到达万蛇潭的时候,安星眠并没有感到什么兴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如释重负的解脱。找到万蛇潭只不过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找到须弥子,那个极有可能不屑于前来参会的尸舞者。他只能寄希望于会有别的尸舞者知道须弥子的下落。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在于尸舞者本身,他之前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置身于上百名尸舞者和他们带来的上千行尸当中,这样的胜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见得到的。他注意到,尸舞者的种族成分很杂,虽然人类居多,但也有部分羽人和河洛,甚至还有几个身形巨大的夸父,大概是为了避免路上过于招摇,他们并没有带来夸父族的行尸,但单看他们本人也足够骇人了。至于魅族,就不是从外表上能分辨得出来的了。
附近地域广大,人们寻找宿营地时也尽量分开,假如附近有一座山,有人站在山上远远望去,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群前来野炊的普通人,并且会担心周围能找到的食物不够填饱这些人。但其实这里的活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只是不需要进食的死尸。
而这些尸舞者之间的相处方式也非常微妙。尸舞者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擅长交朋友,即便遇上旧相识,一般也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如果曾经交手过的尸舞者相遇,也不会摆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嘴脸。
“把仇恨摆在嘴上和脸上,对于尸舞者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雪怀青说,“这世上还有比死人更丑陋的东西么?死人的模样见多了,也就不会在意表面上的东西了。我们只喜欢手上见真章。”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尸舞者啊。”安星眠绷着脸继续装行尸,只能微微动嘴唇低声地说话。
此时已经是研习会召开的当天早晨,熹微的晨光下,该来的尸舞者基本上都到齐了,聚集在湖泊南岸一片广大的空地上。雪怀青带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一真一假两个尸仆,把附近逛了个遍,并没有发现须弥子的身影。而她其实都根本用不着亲自去找,因为假如须弥子真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
但是须弥子没有来。
“看来我们只能向别人打听须弥子的下落了,”雪怀青对安星眠说,“我想他不会来了。过去只有我师父才能勉强把他硬拖过来,可现在我师父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人能让须弥子来这儿了,除非他自己想来。”
“没办法了,其实我也没有指望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这里碰到须弥子,”安星眠说,“能找到一群活生生的尸舞者就已经很不错啦,慢慢探问吧。”
“你倒是挺想得开,可你一点也不着急么?”雪怀青看了他一眼,“长门随时都可能不复存在,你的时间很紧啊,不像我……”
“你怎么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要找须弥子呢。”安星眠敏锐地发问。
“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真找不到也没什么大关系,”雪怀青说,“所以我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应该着急,可我急死了又有什么用呢?”安星眠说,“我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能不能成又不是我能掌控的。假如长门命中注定要灭绝,我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也是没用的。”
“看来你们长门僧的心态都挺好的。”雪怀青淡淡地说。
“应该说是我的心态挺好,我的导师就比我着急多了,”安星眠一笑,“对了,你一直和我说话,就不怕引起其他人怀疑么?”
“尸舞者经常这样自说自话,你这样的尸仆就是最好的听众,”雪怀青说,“经年累月地离群索居,不说话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忘记该怎么说了。”
安星眠从鼻子里轻叹一声:“你们活得还真是寂寞……咦,是不是要开始了?”
雪怀青把视线转过去,正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健壮老者大步踏上早已搭好的一个土台。如雪怀青所说,尸舞者的研习会并没有特定的组织者,这个土台是尸舞者们自发地命令尸仆合作搭建起来的,高大而宽阔,夯得十分结实,正好用来比武。每一次研习会,人们都会根据当地的土质特点来进行类似的作业,每一次都能完成得不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一群从来没有组织没有首领的人,却能如此默契地响应号召,完成一次大规模的聚会,这也许是这些孤独的人所特有的一种团结方式。
“那个老头是谁?”安星眠问。
“我猜他应该是云孤鹤,一个被羽人收养的人类,这次研习会的发起人之一,”雪怀青说,“他也许实力比不上须弥子,却算是这个时代的尸舞者中最有威望的一个,曾经因为帮助羽皇平叛而名声大噪。”
“帮助羽皇平叛?这么厉害?”安星眠很是好奇。
“听说是羽皇遭到袭击,身边的侍卫几乎都被杀绝了,但是云孤鹤用尸舞术不断『操』纵死尸站起来战斗,最后到了力竭的时候,援兵也刚刚赶到拯救了羽皇。所以他没准也算得上是历史上第一个得到君王重赏嘉奖的尸舞者。”
“真是精彩的人生,”安星眠啧啧赞叹,“那他怎么没留下给羽皇做官?现在人类的朝廷里有羽人和河洛的官员,羽人的皇朝里也早就有人类和魅族了。”
“他未必不想,可是羽皇没这个胆子啊,”雪怀青说,“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他干掉了羽皇,然后『操』纵着羽皇的尸体做一个傀儡主人?尸舞者永远不可能得到外人的信任。”
安星眠没有回答,心里想着,我让你用尸舞术侵入了我的精神,那算是足够信任你了吗?
此时尸舞者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土台上,注视着云孤鹤。云孤鹤的名字听起来清雅,长相却显得和善讨喜,一张脸圆乎乎的,面『色』红润满带笑容,再加上健壮的身材,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江湖上到处都能见到的那种有名望有人缘擅长四处做和事佬的武林名宿,而不像一个总是与阴暗、神秘、孤寂、冷漠等等名词联系在一起的尸舞者。不过他一开口,就有点儿与众不同了。
“你们这群远离人世的疯子和怪物们,寂寞很久了吧?”云孤鹤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那就赶紧开始自相残杀吧!不必怕死,死亡就是永恒的解脱!”
这就是他全部的致辞,简洁冷酷,一针见血,让第一次听到类似说辞的安星眠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看雪怀青,发现她也有些发呆,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了一起。
她想到了什么呢?安星眠想,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女子,是否会想到她今后漫长的人生,想到她将一辈子过着孤单冷寂的生活,然后苦等着几年一次的研习会去用『性』命疯狂一次?她会不会开始后悔自己的抉择呢?至少,这一切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雪怀青从来不喜欢把情感流『露』在外。在刚才一瞬间的略显惆怅之后,她又迅速地恢复了常态。
云孤鹤只讲了那一句话,随即慢吞吞地沿着台阶走下了土台。尸舞者们好像很习惯了他这样自嘲的语态,甚至没有人发出配合的哄笑。和其他的类似聚会全然不同,尸舞者也不喜欢相互交流,而他们带来的尸仆固然数量众多,没有主人的驱使也不可能说话,因此会场依旧安静,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安星眠正在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已经带着尸仆站上了土台。他的背后跟了十三个尸仆,只比长生子和何七少一个,可见功力不俗。此人瘦瘦高高,手上青筋暴『露』,脸『色』蜡黄,倒是比他那些强壮的尸仆们更加接近一具行尸。
“这个人我也见过,”雪怀青低声说,“他名叫杨重,主要修炼毒术,所以『操』控的尸仆并不算多,但他用毒很厉害,我师父都对他忌惮三分。好像他的『性』子也比一般的尸舞者急躁一些,所以这次首先跳出来挑战的就是他。”
杨重站到台上,人们都等着他说话,但他沉默了许久,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板着脸抬头望天,好像是确定他的对手自己知道应该主动上台来。果然,终于有一个人站上了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比雪怀青大个两三岁,但是却多了许多妖媚的气质。她的脸上盈盈带笑,近乎甜蜜地望着杨重,背后跟着八个尸仆。安星眠想起雪怀青说过,她最多能『操』纵五个尸仆,看来这个女子在尸舞术方面比雪怀青进度快多了。
“离开我的时候,你只能『操』纵五个尸仆,现在已经可以带上八个了,很不错啊。”杨重说,语气很平淡,但安星眠能听出其中蕴藏的恨意。
“还不是全靠师父您的教诲,婉儿才能有今天啊。”女子依然笑得十分灿烂,声音也是柔媚婉转,很是动听。
“我的教诲还在其次,你从我手里偷走的毒经恐怕作用更大吧。”杨重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
只不过短短三句对话,安星眠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名叫婉儿的女子曾经是杨重的徒弟,后来却偷走了杨重的毒经,背叛了他。杨重自然是要把婉儿恨之入骨了,但婉儿今天敢于在研习会上『露』面,并且敢于站上台来挑战杨重,可想而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看来尸舞者的世界和常人的世界还是相通的,”安星眠自言自语,“师徒之间的老套路万年不变啊。”
“尸舞者也是人。”雪怀青简短地回答。
两人都注视着场上的拼斗。两位尸舞者各自占据着土台的一角,他们所带来的尸仆则对面而立,几乎纹丝不动。过了好几分钟后,这些尸仆仍然没有动弹,就像是一群泥塑的雕像。
“他们为什么不动?”安星眠忍不住问。
“仔细看空气的颜『色』。”雪怀青说。
安星眠瞪大了眼睛,然后很快看出了端倪。土台上的空气颜『色』在变,那是因为尸仆们都在从身上散发出一些颜『色』极淡的气体,不过双方尸仆的气体颜『色』各不相同。杨重的尸仆释放的毒气是淡青『色』的,而婉儿的则掺杂了一些紫『色』。
片刻之后,即便没有雪怀青的提醒,任何人都能看出场中的异常了,因为毒气的颜『色』在不断加深。青『色』和紫『色』的烟雾混杂在一起,令尸仆们的肤『色』也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