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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专管抓一个肩上带有云纹的人。”她回答。
“但是你显然并不想真正地抓他,”安弃哼唧着,“为什么?违抗教主的命令可不是好玩的。”
“慢慢你会知道。”回答依然是句废话。
此后的几天里,安弃慢慢养伤,季幽然定时过来给他换『药』,也并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有当问起易离离时,她简单地回答:“走了。”
“这么说,她真的放弃我了。”安弃叹息一声。
“登云会的起源以及天神的传说,你都已经知道了,是么?”季幽然看了他一眼,突然问。
安弃本想点点头,发现这样做实在太疼,于是回答:“是。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太多了——我听到了我师父的亲身经历,读过了几百年前的先人笔记,还不断听到登云会那些唬人的宣扬。各种版本都有了。”
“你那么聪明,想必已经总结出了一个你所相信的真相了?”季幽然语调里充满揶揄,这一点可和易离离大不相同,安弃不由感到一阵亲切。
所以他这次居然很正经地回答:“差不多。我想,那些什么个‘天神’大概是真的存在的,不然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而且是不同时期的人们都伪造些大骨头来玩?想想也不像。而登云之柱也是真的,也许连通天与地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季悠然有些奇怪:“这么说,你相信了?”
“最关键的一点我没信,”安弃说,“这一点也是我不久前刚刚想明白的。当时我本来是想抬杠,可是抬着抬着,却发现把自己噎住了。”
他接着说:“水里游的可能是鱼,也可能是王八;天上飞的可能是鸟,也可能是鸟『毛』。我确信天上有点什么东西,但那一定就是神吗?”
季幽然的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如果不是神,那会是什么呢?”
安弃咧嘴一笑:“我哪儿知道?我还巴不得那是神呢,因为据说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他妈是什么神赐之子呢。但我真的不相信神赐之子会是这副德行。”
“不只因为你的德行那么简单吧?”季幽然说。
“不只,其实最根本的在于我不相信神的德行,”安弃说,“我就是个没本事的小木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从小到大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村里其他人也是那样。我们村本来曾经来过一个私塾先生,可是隔邻四五个村子的学生加起来也没几个,他到最后没有饭吃,半年后也只好走了。后来我离开山村,看见满世界都是拿着刀子你砍我我杀你的,听说连皇帝都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一不小心被谁给推翻了……如果真有什么神来主宰世界的话,不会这么离谱吧?”
季幽然叹口气:“我头一次发现,你的头脑比我想象中还是要复杂一点点。”
安弃神『色』自若:“谢谢夸奖。那么,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季幽然想了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她说:“好好养伤吧。”
这次对话后,季幽然终于可以和他多说上几句话。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季幽然藏在了登云会的一处分舵里,真是羊在虎口里虎却偏偏不自知。而自己这条『性』命也是季幽然救回来的。自己被踹了这一脚后,浑身骨头折了好多处,如果不是季幽然及时相救,只怕小命已经不保。
“被赤纹龙蚁寄居的生物都会变得力大无穷,不能硬拼,”季幽然口气很平常,“好在我修习的是阴寒的内功,把它冻住就行了。剩下的白川门的那帮家伙就好打发了,提一句登云会的名头,他们窜得比兔子还快。”
“换了我窜得更快……等等,那样的话,那个什么龙蚁会不会被冻死?”小木匠捡回一条命却仍然难改本『性』,“那东西要是抓住了,可比紫乌金还值钱。”
“赤纹龙蚁没那么容易死,”季幽然的语气有点吞吞吐吐,“宿主一死,它就……它就飞走了。”
“飞走了?”安弃皱皱眉,“但我听说,这破蚂蚁得有宿主才能活。上一个宿主死了,它是不是得马上去找下一个呢?”
季幽然叹口气:“看来要糊弄你还真不是很容易,可为什么在古董铺子里尼却偏偏会自己送上门?”
这是安弃生平一大丢脸之事,他赶忙打断:“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跟我说实话,易离离是不是被龙蚁……”
那一刹那他冷汗直冒,似乎找到了易离离不在自己身畔的答案,脑子里冒出一大串恐怖的联想,季幽然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测。
季幽然仔细看着安弃脸上的反应,忽然一笑:“你居然也会关心同伴,看来还不算烂到家。事实上,我之所以会把你藏在这儿,又浪费那么时间照料你,和赤纹龙蚁确实有很大关系。”
“‘浪费’这两个字用得真精确,”安弃闷闷地说,忽然吓了一跳,“喂,那蚂蚁不会钻到我身上了吧?”
“为什么不会?”季幽然耸耸肩,“龙蚁找宿主的时候可是饥不择食,逮着谁算谁。”
安弃已经顾不上斗口:“难道……它还在我身上?”他举起恢复得不错的左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没有感到什么异状。
“已经不在了,”季幽然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赤纹龙蚁钻入了你的体内,却很快地又钻出来离开了,这样的事情很少见,也许是你身体实在太不合赤纹龙蚁的胃口?后来它随便找了匹劣马钻进去了,那些白川门的人大概现在还在追呢。”
当日的对话到此为止。夜里小木匠又开始做梦,飞翔的快感渗入了每一个『毛』孔,令他忘记了所有的疼痛与忧虑。他幸福地展开宽阔的双翼,追逐着风的脚步,飞得比任何一个同伴都要高。但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一阵剧痛,伸手『摸』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东西,手放下来时,却看见掌缘上附着一只通体雪白,带有红『色』纹路的飞虫。
于是他吓醒了,想象着赤纹龙蚁钻进自己脑子里的滋味,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再想着事实真相是这么厉害的异虫居然都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简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可能”与常人有所不同——因为自始自终他都没什么不同的,但现在,这只怪虫子又把他的疑问勾了起来。
——我他妈的到底是谁?
正在毫无头绪之际,季幽然快步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拎了起来。安弃虽然并不高大魁梧,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季幽然这一拎却如同老鹰捉小鸡,毫不费力。
“我得到消息,教主突然来到这一带巡查,”季幽然说,“我怀疑他是冲着你来的,得赶紧把你先送走。”
“教主为什么要抓我?你又为什么要背叛他?”安弃突然问。
季幽然说:“以后再说,现在先走。”
安弃一咬牙,猛然从她手上挣脱,身子落到床上再滚到地上。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仍然强挺着说:“要么你现在告诉我,要么就让他吃了我好了!我稀里糊涂地活了十六年,又莫名其妙地躲躲逃逃三年,受够了!哪怕做个明白鬼也好!”
季幽然忧郁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小木匠这次没有开玩笑。她长叹一声:“我答应你,一到安全的地方,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然我担心你以后也再也睡不着觉了。”
第六章、云陨1、()
安弃是否睡得着姑且不论,他的好朋友方仲可一直都睡得不怎么好,这当中一半是因为惦念着安弃,另一半则来源于家庭烦恼。
父子之间的争执总是很有意思,而且往往遵循着一些千年不变的陈旧套路。父亲总是忧心忡忡于儿子的前程,总是恨不能自己一手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让儿子可以一步登天;儿子则总对父亲的多虑感到无可奈何,并越来越发现,自己想要的和父亲想要的其实是南辕北辙,完全没办法达成一致。
“我说了上百次了,”方仲很无奈,“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样不好。难道你喜欢每次打仗死很多人?”
方惟远哼了一声:“孩子话!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老子我当年要不是碰上几场大仗,怎么能有现在的地位?”
“可我不喜欢,”方仲无比固执,“和平是件好事,我喜欢和平,即便是一辈子不升职也没关系。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如果国家不需要保卫就能得到安宁,那不是最好吗?”
平南将军长叹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在上一次与雒国那场短暂的战争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再无其他战事。方仲每天仍然是一丝不苟的『操』练士兵,半点不嫌厌烦,方惟远却难免长吁短叹,惦念着儿子的前途,他自己已经位高权重,倒是不考虑太多了。
最令方惟远感到不快的是,他的同朝死敌谢谦却趁着外事和平的间隙,通过对付江湖邪教慢慢爬了上来。谢谦年富力强,用兵也颇有手段,只是一直找不到大展身手的机会,结果登云会的崛起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在宁雒战争刚刚结束、方惟远正在遗憾儿子捞到的军功不够多时,谢谦突然出手,闪电般打破了魔教与朝廷之间多年来的平衡与克制,一举端掉了登云会的一个分舵。虽然该分舵当时的确是在和正派打得血肉横飞,大大违反了国家律法,但按照常理,国家应该是默许此类自己找死谁都不欠的民间斗殴,所以当谢谦的兵士们把现场包围起来时,登云会教徒们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一网打尽。
“对付这帮人,普通的捕快是不够用的,”谢谦后来对国主汇报说,“必须动用军队才行。”
这次抓捕宣布了对抗的开始,至少在宁国境内,登云会的行为受到了严重阻碍。而登云会教主自然也不肯闲着,一抓住机会就在宁国搞点事情,让谢谦疲于奔命。
当然了,和实实在在的战争相比,这些交锋算不得声势浩大伤亡惨重,也不会危及国之根本——但它又必不可少。没有任何老百姓愿意把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随时提心吊胆着走在街头突然挨一刀。因此不管方惟远心里怎么酸溜溜,事实是:他的儿子在边境无所事事,谢谦却平步青云。
方仲无所谓。这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年轻人,和其父大不相同。这两年来唯一让他总惦记着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朋友安弃。这个曾救过自己一命的小木匠,自从为了躲避登云会离开将军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经过多方打听,他确认登云会对小木匠的追捕一直没有停止——这说明他始终没有没抓到。
即便是站在为安弃着想的角度,方仲也真心希望谢谦能迅速把登云会打压下去,不过形势并不如表面上那么乐观。在遭遇几次清剿后,宁国境内的登云会势力已经与时俱进地化整为零,绝少公开活动。教徒们的脑门上都不会贴着标签“我是魔教”,所以大张旗鼓地捉拿也并不见效。简言之,魔教根基未被动摇,未来的争斗可想而知会更加激烈。
所以尽管雒国不来,方仲心里的弦还是绷得很紧,当这一天午后,手下的斥候向他汇报说出现特殊情况时,他立即弹了起来:“雒国又有动向了?”
“不是。”斥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