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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正是三月,宛州的春天到来的时节。三月的南淮城并不平静,有一个消息传遍了城南地带:宛州商会的庞大代表团将于四月初齐聚南淮城,接受衍国国主石之远的接见。
这个消息对于普通老百姓并无特殊意义,对于城南地带的人们却影响巨大——南淮城南一向是贫民区,也同时居住着各种各样身份不明行踪诡异游走于律法边缘的人士,平时他们尽量不去招惹官家,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但宛州商会的来访意义非凡,这个不属于任何一个公国的商会掌握着宛州的经济命脉,他们的任何一个举措都会对衍国未来几年的财政收入产生重要影响。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国主就会下令召开各种轰轰烈烈的清扫运动,把南淮城这个老女人脸上的各种雀斑痤疮陈年疤痕统统掩盖起来,令它看上去宛若二八处女般清丽可人。
“每年都有那么几天!”城南地带的人们悲愤地说。但他们也不得不妥协,在这段时间里大大收敛自己的行为。小偷强盗们暂时歇业,骗子们暂时休息,专营盯梢恐吓勒索的游侠们也不得不关门了事。
南淮城知名游侠云湛先生也因此没了生意。这个从来只会花钱不懂得攒钱的羽人一下子陷入了坐吃山空的境地。按照惯例,他可以去他的好朋友姬承家蹭上几天饭以渡过艰难时世,但不幸的是,他这位风流的朋友这些天又因为寻访青楼而招惹了自己的老婆。姬夫人发起脾气来,云湛就只能吃闭门羹。
南淮城的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但我们的云湛先生只能坐在自己简陋的事务所里无所事事地发呆。他面前的桌子上堆着几枚钱币,已经反反复复数过几十次,每一次的数字都是两个银毫十一个铜锱,约合三分之一个金铢,再多数几次似乎也不能让该数字增多一点。自从宛州商会到达,这条聚集了南淮城大多数游侠、以至于被称为“游侠街”的小街就变得分外冷清。
云湛叹了口气,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睡个午觉以便节省午餐费用,大门忽然被猛地踹开了,接着一个人大模大样走了进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谁来了,只能叹息一声:“小姐,注意着点你的身份,不要总是授人以口实‘难怪衍国公主那么大年纪了都还嫁不出去’。”
“我嫁得出去嫁不出去都和你无关。”石秋瞳板着脸说。
石秋瞳是衍国国主石之远的女儿,和云湛相识多年,一向交情不错。她通常很少亲自来找云湛,一旦出现则意味着有了麻烦,并且是大麻烦。此外为了限制云湛有点钱就胡花的『毛』病,她还总是找各种借口克扣酬金,所以云湛转过身来时,一张脸好似苦瓜。
“付钱不爽快,每一桩活儿倒是又难又危险……”云湛抱怨着,“你哪一次来能给我带来什么好事?”
“相比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这一丁点合理的劳动根本不足以赎罪。”石秋瞳拉过一把椅子,掸干净上面的尘土,坐了下来。
“说得好听……”云湛翻翻白眼,“不过你来得倒也正好。最近为了你老爹接见宛州商会的事情,搞得全南淮城鸡飞狗跳,我这样的良民连上街都不敢上,生意也不让做。现在有公主殿下亲自开金口,阳春三月饿死良民的惨剧总算不会发生了。快把预付款给我!”
石秋瞳瞥一眼桌上的零散银毫铜锱:“我正想问你为什么连究竟是什么案子都不问就愿意接下来,看到你的全副家当我算是明白了。”
“不过是虎落平阳而已,只能暂时妥协了。”云湛愤愤地说。
“分明就是快要淹死的落水狗,”石秋瞳随手拈起一枚铜锱,“与其淹死,不如咬住一条大鱼,没准还有点活路。”
“大鱼……”云湛琢磨着,“近期能有的大鱼,恐怕除了宛州商会也没有别的了吧?你老爹横竖也是个大国国主,怎么稍微有点事就如临大敌,刀子全往百姓身上割。”
“我也在庆幸他们不是每个月每天都来,”石秋瞳叹了口气,“你还真说对了,宛州商会的确有问题。我们的一个斥候最近被杀害了,但他在临死前留下血书,给我们传递了一条重要讯息,说是宛州商会的使团里混入了『奸』人,将会对国主不利。但他还没来得及写出这个人的名字或身份就已经死去了,血书也只有那半截。”
“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云湛问,“把那个人找出来?”
“不,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石秋瞳大摇其头,“我知道你对于查找『奸』细间谍这一类的活儿最没兴趣,勉强交给你也怕你干不好。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个会让你觉得有意思的案子,表面上看起来一目了然,但我怀疑其中藏有文章。”
“表面上是什么样的?”
“吏部侍郎莫维钦离奇地死在自个儿家里了,”石秋瞳说,“他算是去年叛军撤退后衍国死掉的最大的官儿了。而他的死法你一定喜欢。”
“什么叫他的死法我一定喜欢,我又不是杀人狂,”云湛撇撇嘴,“说吧,他怎么死的?”
“他是在半夜死掉的,时间大约在岁时到印时之间,死在他的书房里,”石秋瞳说,“他老婆发现时,现场散落着一地的蜡烛,面前摆着一面大镜子,莫维钦就死在蜡烛中央。那些蜡烛本身都是白『色』的,却……”
“却被这位莫大人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对吗?”云湛打断了她,“真是少见,召亡游戏通常只在年轻人当中流行,这个人能做到吏部侍郎,该是个老头子了吧?”
“所以我才觉得蹊跷,”石秋瞳回答,“好歹也是朝廷大员,没事儿做干这种危险的勾当干什么?虽然这样的游戏我从来没玩过,但也听说过,是很容易召出恶鬼的。”
“躲在自己的书房里玩召亡游戏、因为召出恶鬼而被杀死?”云湛若有所思,“你说对了,这的确是很合我胃口的一种案子。”
“莫维钦的死正好赶在宛州商会到来的时候,我也担心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点联系,”石秋瞳坦诚地说,“所以你查这个案子没准也能帮我点忙。”
“成交!”云湛很痛快地答应了,“现在可以给我预付款了吧?”
“预付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不是现金,因为你的信用等级太差,”石秋瞳悠悠然说,“我已经让侍卫关照了游侠街东头的那家宛南面馆,从今天开始,凡是你去吃饭,一律可以挂账,回头我付钱,保证你这个春天饿不死。”
云湛跳了起来:“不是吧大哥你这么狠!给我点现金会死吗?”
“没商量,”石秋瞳斩钉截铁,“给你再多钱你也会在三天内花得精光。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点福利,你要是觉得那家面馆味道不好,我允许你自个儿挑一家……”
“算啦!”云湛垂头丧气,“那家馆子的卤肉面放的肉还算足量。”
“你这样嗜肉如命的羽人也算得上奇葩了。”石秋瞳挖苦他说。
遇上一个了解自己作风的客户实在很不幸。云湛只能收起自己那可怜巴巴的两银毫十一铜锱,下楼走向了宛南面馆。
宛南面馆的卤肉面依然很实惠,由于可以挂账,云湛的底气更足,一气吃掉了两大碗。他满意地擦擦嘴,正准备起身离开,从面馆的后厨传来一阵吵闹声。没过多一会儿,面馆老板娘追着自己十岁的儿子跑了出来。老板娘怒容满面,脸上的每一块肥肉都被气得直发抖。而她的儿子则仗着身小灵活,在这家面馆油腻腻的桌椅间迅速穿行,一边躲避着发怒的母亲,一边嘴里嚷嚷着。
“我刚把水倒进去,还没来得及念咒语呢!”儿子叫道,“你总是打搅我!”
“你还要不要小命了!”老板娘大骂:“杯中仙这种游戏是能随便玩的吗?一不小心请出邪仙来,全家人的『性』命都被你害了!”
云湛这才听明白,原来是老板的儿子偷偷玩一种叫做“杯中仙”的通灵游戏,被老板娘发现了。这时候面馆老板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拦住了老板娘。
“一个游戏而已,让孩子玩吧,”他对老板娘说,“又没有损坏什么东西。”
“那可是要命的游戏!”老板娘瞪他一眼。
老板宽容地笑了:“要命?那还不是人们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明白吗?一个破茶杯,一杯水,几片一个银毫一斤的茶叶,这些东西就能招出仙人来,你以为仙人那么不值钱啊?”
“是啊,哪儿那么容易死人!”儿子有了父亲壮胆,更加理直气壮,“杯中仙、画中妖、煤精,针鬼,这些游戏我全都玩过,也没见到哪一次我真的死了。”
云湛笑笑,不再继续听一家三口的扯皮,起身离开。走向莫维钦家的路上,他禁不住想:各种各样的通灵、召亡游戏还真是多呢,当真是老少咸宜。人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对这样的游戏如此痴『迷』——是对新鲜事物的向往,还是对死亡本身的好奇和恐惧呢?而莫维钦作为一个生活始终行驶在正轨上的朝廷官吏,为什么会去尝试这种传说中十分危险的游戏呢?
召亡游戏 二、()
吏部侍郎莫维钦死的时候终年五十二岁,却始终没有子嗣,家里除了他和夫人之外,只有寥寥几个仆人。所谓人走茶凉,莫维钦活着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拜访者,如今人一死,宅院里立刻变得冷冷清清。云湛自称是吏部一个前来吊唁的小吏,装模作样上了几株香,和悲戚的莫夫人交谈起来。
关于莫大人尝试召亡却送掉『性』命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莫夫人显然也厌倦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述现场的情景。说了几句话之后,她推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让伺候自己的女仆去应付云湛。云湛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女仆反而可能告诉他一些女主人所不知道的新闻。
“是的,发现尸体的时候,窗户是从里紧闭的,”女仆说,“门倒是没锁,但夫人说,她一直盯着书房的门,绝不可能有外人进去。事后衙门的捕快也仔细勘察了,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
“验尸的结果如何你知道么?”云湛问。
“他被什么锐器切开了胸口,是流血过多而死的,伤口很宽,”女仆的神情显得很害怕,“但是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的凶器,甚至稍微尖利一点的器物都没有。仆人们都在说,那是恶鬼的爪子,是老爷召唤出了恶鬼,杀害了他。”
“有没有中毒的迹象之类的?”
“血『液』里没有毒,但是老爷似乎除了喝酒之外,还……服用了不少『迷』叶,就是那种能让人产生幻觉、飘飘欲仙的『药』物。这两点都很奇怪,因为老爷平时根本不好酒,更没有见过他嚼食『迷』叶。”
云湛想了想,又问:“能确定他死时的情状的确是摆弄成召亡游戏的模样么?”
女仆面『色』惨白,身子微微一抖:“他们……他们数过,周围十二根蜡烛,手里握着第十三根,再加上那面大镜子……不会有错的。”
“第十三根蜡烛上刻着名字吗?是谁的?”云湛追问。他也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被召的死者名字必须要刻在第十三根蜡烛上。
“姓氏的地方已经被烧掉了,无法辨别,”看来这个女仆了解的事情还真不少,“所以只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