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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关系,”翼池立即说,“死者全都是在汤家的院子里发现的,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工作就是调查清楚,死者们究竟是先被杀再被转移到院子里,还是先集中到院子里在进行屠杀的。”
“那结论是什么?”云浩林忍着气问。
翼池回答:“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院子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动手的痕迹,基本确定这些人是被先赶到院子里,然后再遭杀害。问题在于,凶手怎么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完全相同的死法而没有出一点岔子,要知道他们身上连捆绑的痕迹都没有。”
云浩林明白翼池想要找什么了,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强忍着恶心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四肢,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性』,看装束大概是个丫鬟,整张脸都完全扭曲了,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想而知死前经受了怎样的痛苦和惊骇。
“看尸体手臂和腿部肌肉的僵硬程度,应该是中了某些限制行动的秘术,具体我说不好,因为我学习的方向主要是郁非系秘术,也就是火系,”云浩林犹犹豫豫地说,“不过肚子上的伤口……恐怕和秘术无关,秘术当中有可以利用风刃来切割的,也有变化金属的,但伤口一定会很平滑。而这些……很像是什么凶残的猛兽硬生生撕开的。”
翼池阴沉着脸点点头:“也就是说,凶手先把所有人都用秘术束缚起来,再驱赶到院子里,用一种残忍可怖的手法把他们开膛破肚。”
“这真是个疯子……”云浩林喃喃地说。
◇
“后来听说,办案的人得出的结论和我差不多,”五十年后的云浩林对他的徒弟风笑颜说,“那些人,表面看起来都像是被猛兽的利爪开膛破肚似的,但有很多疑点都无法解释,比如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驱策猛兽完成这些工序,猛兽怎么能乖乖听话,只针对内脏下手。所以最后他们认定,这是有人根据兽爪仿制了工具来混淆视线。”
“再后来,凶手也始终没有被抓到,宁南城全城宵禁了半个月,羽皇调派了虎翼司的好手来调查,仍然一无所获。倒是那些死者的死状,如果流传出去,难免会引发慌『乱』。所以整个事件被慢慢压了下去,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真相。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有一百三十七口人神秘地死于非命。”
风笑颜听完云浩林的讲述,思索了一阵:“但是现在,至少我们俩清楚了,所谓的猛兽,其实就是这种怪婴,看来它们只吃内脏。但光凭这些怪婴是不可能作案的——看它们那副蠢相,一定是有人把它们……把他们……”
她好半天才找到一个适当的词:“……播种在这个地方,然后控制住所有的人,让他们全身不能动弹地聚集在院手里,然后……”
风笑颜说不下去了,在头脑里无法遏止地想象着那时候的情景,幽暗的月光下,一个个鬼魅般的怪婴挥舞着利爪从地下钻出,发出饥饿难耐的刺耳尖笑,靠近那些惊恐万状却又无法逃跑的人们,切开他们的肚腹,贪婪地吞食掉所有的内脏。然后它们重新缩回到深深的地下,那个幕后的指挥者消除掉地面上留下的一切痕迹,悄然离去。一切完成得简洁利落不留破绽,却又充满着极度残忍的深思熟虑。
“这样的虐杀,一定是一种报复。”风笑颜说,“只有怀着极大的恨意,才会使用这么血腥的手段去杀人。”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云浩林忽然说:“不早了,快回房练习今天我教你的招数吧。”
风笑颜莫名其妙:今天一直在折腾这间要命的凶宅,哪儿学了什么东西了?但她一向足够机灵,听出云浩林话里有话,于是没有多问,跟着他回到上午刚刚整理出来的书房。云浩林随手关上门,立即脸『色』一沉,把嗓音压到最低:“有人潜进来了,还不止一个,可能是被刚才的火光吸引过来的。我能觉察到一股精神力的震『荡』,那不是一般的好奇邻居,而是水准相当不赖的秘术师。”
“秘术师?”风笑颜一惊,“跑我们这儿来干吗?”
“我不知道,”云浩林缓缓摇头,“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已经动了杀心。”
“那我们赶快逃吧!”
“没那么容易,”云浩林说,“现在逃的话,会正中他们的伏击。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诱进来,然后……”
◇
房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又持续不断,可以听到师徒两人正在压低声音,激烈地探讨着些什么。他们不停地说着话,偶尔有一两个词诸如“阴谋”“真相”“真凶”之类的突然迸发,而其他的内容完全听不到,如果房外真的有人监听的话,这大概会是一种很恼火的刺激。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有两个黑影慢慢靠近了书房。他们把耳朵贴在门外,仍然听不清师徒二人的对话。等了一会儿,房内争执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却还是听不出大意,他们似乎有点着急了,两人相互点点头,猛一撞门,硬闯了进去。
两人刚刚冲进房里,忽林间火光耀眼,整个书房猛烈地燃烧起来,而且火势迅猛,大团的烈焰一瞬间将两人吞噬。那是一种被称之为“鬼火”的秘术,所制造出的的火焰不会轻易熄灭,必须也用秘术抗衡才能有效。而就在他们全力抵抗鬼火的侵袭时,云浩林和风笑颜已经消失无踪了。
片刻之后,头发略带焦糊味的师徒二人逃离了刚刚买下没两天的这座老宅,匆匆向着宁南城城门方向而去。
“城门早关了,出不了城的,”风笑颜说,“我们完全可以在城里找个地方先呆一晚上。”
“大门关了有偏门,”云浩林气喘吁吁,“只要有钱,就能想办法出去。”
“喂,我们有必要跑得这么丧家之犬吗?”风笑颜还有点懵懵懂懂,“不过是几个看热闹的秘术师,没准就是觉得那些怪婴有用于是想要抢夺,让给他们不就完了吗?还‘只要有钱就能出去’,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
“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云浩林打断他,“那两个人闯进来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吗?他们都是独眼,和崔松雪一样的独眼!而之前崔松雪怎么告诉我们的?追杀他的也是独眼人!”
“那不过是种巧合,”风笑颜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崔松雪得罪了那些独眼人,崔松雪认识你,你买的宅子又恰好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你以为说书先生讲故事吗?”
云浩林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风笑颜只好跟着停下,老大不耐烦:“你到底怎么啦?那么疑神疑鬼的?”
云浩林脸上的表情很是奇异,一字一顿地说:“这并不是什么巧合,这座宅子,就是他说动我买的。”
风笑颜愣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关窍:“你是说,这是崔松雪他、他故意设计害我们的?”
“害我们倒是未必,但是故意设计是肯定的,他一定知道这宅子里藏了些什么东西,”云浩林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这个王八蛋,他是想找个冤大头来替他看门,没想到你一把火烧出状况了,他娘的……就算老子欠他娘的,他也不至于那么可恶吧!”
风笑颜眼前一亮,听出了话里两个“他娘的”分别指代的不同,云浩林则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间狼狈不堪。
“那我们现在到底去哪儿?”风笑颜问。
“去南淮城!”云浩林没好气地说。
“去南淮城干吗?”风笑颜刚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对了崔松雪说过,他要去南淮城,找一个叫做云湛的游侠救命!”
第四章复活的死者 '一'()
又要打仗了么?
云湛躺在宁清宫的一处房顶上,一边履行着他所承诺的保镖的职责,一边脑子也没有闲着。他不由得又开始回想起白天和石秋瞳的对话。
“你的老爹么,我早就说过了,凝翠楼里当红姑的命,偏要梦想着做天下第一美人。”云湛对石之远的评价一向比较刻薄。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这一点我从来不反对你,”石秋瞳叹口气,“他要治国守成绰绰有余,开疆拓土却还稍嫌不足,简而言之,胃口大,肚皮小,能力不够。”
“其实说起来,他倒也算是个聪明人,”云湛说,“但是『性』格里兼具刚愎自用、优柔寡断与自私贪婪于一体,欠缺真正的帝王大气,这些年来衍国的不少麻烦其实也都是靠你在替他打理吧?”
石秋瞳默默点头,云湛接着说:“虽然你们衍国占据着整个九州最富庶的宛州西部,多年来一直兵精粮足,但想要成为宛州乃至天下的霸主,恐怕不是石之远老头儿能够做得到的——他的女儿石秋瞳或许成功把握更大一点,毕竟身边有很厉害的幕僚嘛。”
石秋瞳扑哧一乐,但很快又正『色』说:“但是我家老头子还是有他的一些长处的,比如说,善于审时度势,懂得见风使舵,两年前那次叛『乱』就是如此。眼下老爹那么有信心,绝对不是老糊涂了,而是得到了一些真金白银的承诺。”
两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差点席卷九州的大叛『乱』,叛军联合了人族、羽族、河络族若干个国家与城邦的兵力,甚至收买了殇阳关的城守,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这个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看起来声势浩大势不可挡。石之远本来也答应起兵相助,但在叛军围攻帝都天启城失败后,他很快看出了联军一盘散沙的实质,退出了联盟,并在南淮城击退了围城的叛军,成为那场战争的重要转折点。
可见石之远也并不是一个傻子,云湛想,眼下又开始蠢蠢欲动,必然是他的新盟友十分强硬。可是放眼九州,又有谁能那么容易就打动石之远呢?
他一时也想不出端倪,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谜题也同时开始在脑海里蹦跳,那就是丧『乱』之神墟渊。被千里追杀的秘术师,被挖掉眼睛的众多死者,两个独眼杀手,三桩前后横跨五十多年的血案,藏在盲眼里的金属圆牌,正直不屈的提刑官,诡异血腥的魔神传说……这一大堆八杆子打不着的碎片,究竟是通过怎样的一条线联系到一起的?丧『乱』之神那只邪恶的右眼,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
还有那张纸条,“邪魔已经复苏,血灾即将降临。”邪魔指的就是丧『乱』之神吗?难道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神明,会是真实的存在?而所谓的血灾,难道真是如同那个奇怪的传说所言,墟渊将会用他代表着惩罚的右眼来毁灭大地万物?那个没有写完的“尸”字又指的什么?是需要找到什么特殊的尸体吗?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出于义愤而卷入调查的话,现在即便单纯是为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云湛也想要把这件事追查到底。只是如今刘厚荣瘫痪在床,没有几个月时间无法恢复;秘术师崔松雪留给他的东西偏偏又被烧毁掉了,只能苦等云灭的回音。只是目前最有可能引导他接近真相的两条线索,却都陷入了停滞,使他不得不无奈地等待。否则的话,他只能去追寻那些早已被各地官府草草处理掉的连环杀人案,甚至是尘封多年的那三桩历史疑案,比之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太多。
好像是转眼之间,两个令人头大如斗的难题同时压到了头上来,换成一般人,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