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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该是聒噪的一幕; 看在叶秋嬗眼里; 却仿佛一场哑戏一般。
“那位大人,烦请过来相谈,我有话问你。”她对那禁卫说道。
那禁卫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叶秋嬗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小; 于是又提了一口气,尽量大声地向他喊:“那位大人,烦请过来相谈。”
这次那禁卫倒是听到了; 不过却神『色』一怔,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急忙跑上前来,弯腰行礼:“邱使臣有何吩咐?”
叶秋嬗歉意一笑:“抱歉,我听力受阻,如今说话有些不分轻重,还请你见谅。”
那禁卫忙诚惶诚恐地躬身拱手:“叶大人言重了,属下愧不敢当。”
如今整个院子的下人都被关押在别处; 只剩下她带来的人,即便唤回原来的称谓也不怕被他人知晓了去。
“我出事那日你可有随其他人一道去抓捕那个逃掉的侍女?”
“回大人,属下也在其中。”
“你抬起头来说话。”
禁卫一怔,抬起头来见叶秋嬗目光坦然地盯着他的嘴,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
这回叶秋嬗满意地点头:“那你们可有抓捕到侍女?她如今何在?”
禁卫睁大了眼,惊讶于她一个双耳失聪的聋子居然能猜到他说的话,这究竟是真聋了还是装的?
不过宫廷禁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一瞬恍惚之后他便回过神来,立即恭敬地回答:“回大人,我们是在南苑的花园里找到的那侍女,找到她时她已经断气了。”
叶秋嬗颦起眉,那幕后之人为了调开她的守卫,居然又害了一条人命,果真是心狠手辣、本事通天,如此严防死守下都让他得逞了……她想起秦湘,对那人的恨又多了几分,真想立即将其逮捕归案、绳之以法。
“这件事谢大人可知晓?”
“谢大人昨日便来询问了属下。”
“哦……你可知谢大人如今在何处?”
“谢大人今日清晨便与应大人一道出府去了,属下并不知晓他去往何处。”
叶秋嬗颔首:“好的,多谢大人解『惑』,你下去。”
“能为叶大人分忧是属下职责,愧不敢当,属下告退。”
那禁卫躬身退回院门处,负手站定,整个院子又恢复一片宁静,仿佛并未有过方才那番谈话一般。
叶秋嬗轻叹一声,转身回屋。她已经两日未与谢芝打过照面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她夜里惊醒之后,发觉谢芝倚在她床前补眠。然第二日天亮之后,又不见他人影。
叶秋嬗隐约觉得谢芝在忙碌着什么事,是除了查案之外不可对她说的事,若不然这两日又怎会这般避着她……
可恨她如今双耳失聪,非但不能协助谢芝,反倒多有累赘……
思及此,叶秋嬗只能烦躁地捏了捏耳朵,那嘈杂刺耳的嗡鸣又再度响起,搅得她心神不宁。
……
是夜,叶秋嬗佯装熟睡,果真等到了谢芝。立即坐起身来,语气中有几分她未察觉的迫切与惊喜:“谢大人,案子查得怎么样?可有进展?”
谢芝愣了愣,走近,俊颜暴『露』在月光下,却是眼下乌青,神『色』疲惫。
“勿担心,且再等等,还有两日。”
叶秋嬗仔细辨认他唇形,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却不懂他话中的这个再等两日是什么意思,但之后任她如何询问,余下的谢芝都不再言了。
见他浑身难掩倦意,叶秋嬗知晓定是这两日奔波又没好生休息的缘故,于是极为体贴地要起身将床榻让给他,这回反过来是任谢芝如何婉拒她都固执己见。
“我睡床,你睡哪里?”谢芝望着她好笑道。
“我可以去隔壁睡。”
谢芝却极认真地摇头:“不行,如今郡主府暗藏杀机,他们或许不是单单冲你而来,就怕又遭牵连。只要我在府中,都不会让你一人独处。”
叶秋嬗双手抱膝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淡定自若,竟丝毫不觉得惧怕。
她指了指地上:“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谢芝叹息摇头:“何必呢……”
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谢芝妥协了。帮着叶秋嬗把棉絮铺在地板上,一边听她喃喃解释:“我白日里睡久了,现如今清醒着呢,不到半夜准是睡不着的。你不一样,没日没夜地出去查案,夜里还要回来守着我,再这么劳累下去真凶没找出来,人倒是垮了……”
叶秋嬗全然没发觉自己絮絮叨叨的模样仿佛一个关心丈夫的妻子,直到看见谢芝整理棉絮的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谢芝歪头,啧了一声:“秋叶,当初在京城我向你求亲时,你怎么就不答应呢?若是咱们已成亲了,哪需打什么地铺这般麻烦,看那床榻多宽敞。”
他话说完许久,叶秋嬗才半猜半蒙地反应过来,就着手头的枕头砸过去。
“你又胡说!”
谢芝一把接住,大笑出声。那枕头是叶秋嬗素日枕的,一近身便散出一股她发间的芳香。谢芝暗自嗅了嗅,将枕头扔到床上。
“睡,秋叶。”
“嗯。”叶秋嬗等他上了塌,才钻进被窝,地上有地毯,垫絮铺得厚实,并不觉得寒冷。
谢芝也合衣躺下,是真的累极了,没过一会儿便传出轻浅的呼吸声。
这声音叶秋嬗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只是难以入眠,一双明眸在黑夜之中明亮如洗。忽地想起爆炸那日的一些疑点,侧过身去问谢芝。
“哦,对了。那日我和湘娘在屋子里看到了一只虫子……”话说到一半才发觉谢芝胸口起伏平缓,原来已经睡着了。
月『色』下,只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侧影,投『射』在帐布上,仿若一幅行笔流畅、意态风流的画作。叶秋嬗才发觉原来谢芝左眼睑上有一颗痣,生在眼睫处,若不仔细看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怪不得他不笑时也觉得眼角眉梢自有一股风流意态,原来不光是自身气质,相貌也有功劳。
尚还记得初遇时,他口出狂言差点毁了她名声,那时还以为遇到一个空有皮囊的纨绔子弟、无耻败类。直到后来相处之后,才改善了印象。
但奇怪的是,谢芝这人好似从不受人束缚,当你觉得他是个无赖时,他却能一本正经地公干,当你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时,他又隔三差五开始犯浑。连叶秋嬗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正了解他的本『性』,亦或许这些都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罢了……
叶秋嬗不知不觉望着谢芝的脸走神许久,直到察觉他长密的眼睫微微闪动,似是醒了,举过手搭在额上。
“秋叶,还是你睡床,我睡下边。”
叶秋嬗看明白他所说的,眨眨眼不解道:“为何?”
“你这么看着我,叫我如何睡得着。”
……
两日后,谢芝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转机,幕后之人执掌生杀大权,他们不敢违背契约诛杀来使,却可以变相扣押他们。谢芝即便有证据也犹如蚍蜉撼树,等不到靳帝的支援,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谢芝不想让叶秋嬗也陷入这等困境,只能选择割肉喂鹰……
风尘仆仆地回了郡主府,谢芝起先是神『色』凝重的,等到了叶秋嬗寝院才佯装轻松。
“秋叶。”他进屋发现叶秋嬗正背对他在桌前练字,只隔了一门的距离却丝毫未听到他的呼唤,直到谢芝绕到她身前才陡然一惊,轻抚胸口笑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吓死我了。”
自己说完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状况,哑然失笑。
谢芝心疼地皱皱眉,上前握住叶秋嬗的手:“秋叶,羌王愿放我们其中一位使臣归朝,向皇上商议郡主未嫁身亡一事该如何解决。我三叔年老,白新柏又腿脚不便,如此便只有你最适合了。羌王已为你备好了马车,你回朝之后记得向吾皇禀明此事,我们几人的『性』命便全系于你身上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叶秋嬗怔愣半响,果真信了。
还在愣神之中,谢芝便收拾好她为数不多的细软,拉着她出门去。
门口处果真停了一辆马车,由一个羌国人看守着。应宪他们一概不在,只有叶秋嬗的两支禁卫队跟了出来。
叶秋嬗停下脚步,抬手止住身后的禁卫道:“你们留下保护谢大人,我一人回朝便可。”
谢芝却拉住她的手:“不可。”
【此去靳朝山高路远,途中多有波折,你若孤身一人怎能保证安全?况且还不知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暗中追杀,你还是要有人保护才好。】
叶秋嬗半信半疑地皱起眉,但见周遭人多眼杂便未开口,等谢芝拉她进入车厢内,才皱眉问道:“你不是说那幕后之人不是冲我而来吗?而且羌王与皇上没有书信来往吗?为何需要我回朝通秉?谢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叶秋嬗还少有连名带姓地唤他,谢芝强装的淡定轻松都土崩瓦解,神『色』骤然黯淡下来。抿着唇角看着叶秋嬗极其认真道:【你我二人之间本不该遮掩什么秘密,这些事我也不想瞒你。那日郡主府出事之后惊动了羌王,他限我五日之内找出真凶,若不然便将我们以谋害君王之罪论处……】
听到此处,叶秋嬗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听谢芝接着道:【我查了五日,倒是通过那侍女的死查处一点蛛丝马迹,不过不能构成罪证,且仔细想想便能明白,在整个羌地境内能如此神通广大之人也只有那一人。贼喊捉贼的伎俩用得好是可以天衣无缝的……】
叶秋嬗对此早有猜测,所以当谢芝直言不讳她也不觉惊讶,还镇定地与他分析现状:“所以找不出真凶,我们就真要被羌王处死?他不怕招惹皇上圣怒?”
谢芝勾唇:【他正是惧怕吾皇圣怒,所以不会罪及我们『性』命,但扣押是绝少不了的,他费尽心机布了这个局,必然要达到他的目的。】
叶秋嬗立即心领神会:“他要开通融海商道?”
谢芝颔首:【所以秋叶你要赶在羌王气急败坏之前,向皇上禀明此事,有他庇佑可保我们全身而退。还有,你的伤拖不得,回京之后立即要找程大夫医治。】
叶秋嬗怔怔听着,却仍感觉疏忽了某处,皱眉不应。
片刻后盯着他质问:“你是不是答应了羌王什么条件,不然他怎会轻易放我归朝,这对他分明有弊无利。”
谢芝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半响才轻叹一声,指腹抚上她脸颊。
【别多想,回去好好治病,总有一日我们会重逢。】
“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眼见着谢芝似乎要起身下车,叶秋嬗立即拽住他衣袂。
“要我回去可以,你先说清楚,究竟答应了羌王什么?不然我绝不让你走。”叶秋嬗说着另一只手也死死攥住他衣角。
谢芝看着她,十足无奈。忽地从袖中抽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而后以迅雷之势,将她两手擒住绑在了车内的案几上。
【在京城等着与我重逢。】
谢芝深深凝视叶秋嬗一眼,起身就走。
这哪像是说重逢,分明是道诀别!叶秋嬗哪肯依,红着眼伸脚去踹他。
“谢芝,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