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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亮笑说:“对对对。”
高权看一眼王铁山。王铁山示意他坐下吃饭。饭后高权陪高大山一个个检查战士们的床铺,高大山『摸』着战士的被褥说:“三班长,怎么样,战士们冷不冷?”高权说:“这儿海拔高,夏天不热,冬天烧火炕,不冷。”
走到了高权的床铺前,高大山『摸』了『摸』褥子,站住了问:“这是谁的铺?”高权说:“报告司令员,我的。”
高大山掀开床单,吃惊地说:“这狗皮褥子哪来的?”高权脸有点红说:“刚当兵的时候,我大哥送来的。”高大山说:“你大哥?你是说大奎?”高权说:“是。”
高大山无言,继续检查,心里却是激动不已。
公事结束,父子二人前所未有地单独在一起散步。高权一时还不习惯,好一会说:“爸,你身体还好吗?”高大山说:“唔,我很好,你不是看见了吗?”高权说:“我妈也挺好的吧?”高大山说:“你妈也好……对了,你妈退休了!”
高权一惊说:“我妈退休了?”
高大山说:“嗯。高敏和小敏搬到医院去住。家里就剩下高岭了。”
高权说:“爸,我妈退休了,你这段时间要多关心她。”
高大山惊异地说:“她退休了还要人多关心?退休了就在家呆着呗,又不用上班,我还想退休呢!”
高权看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3、高权牺牲()
在回去的路上,伍亮和高大山同坐一辆车。伍亮说:“司令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又不想跟你说。”
高大山说:“什么事?愿说就说。不愿说你就藏着掖着!”
伍亮说:“那我就不说了,说了你可不能干涉我们团党委做出的决定。”
高大山说:“一定是跟我有关。不,跟高权有关,是不是?”
伍亮不说话了。
高大山说:“要是那样,你就得跟我说了。我既是你的领导,还是高权的家长。高权的事你总不能不告诉家长吧?说!”
伍亮说:“连续两年,高权都是我们团的标兵班长。最近上级干部部门要我们选一个骨干去军区的步兵学校学习,我们团党委经过研究,决定派高权去!”
高大山说:“不行。高权在现位置上呆的时间还太短,让他多呆上一段时间!你们派别人去吧!”
伍亮说:“司令员,咱们说好的,你不干涉我们团党委的决定。”
高大山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伍亮说:“为啥?不让高权去,让别人去,首先我在全团干部面前就没法交代!”
高大山说:“很简单,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要不当这个司令,你们爱让谁去就让谁去,我才不管呢!”
伍亮赌气靠在车后座上,不说话了。
高大山热心地说:“哎,伍子,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你们叫王铁山去吧!这小子是个优秀人才,脑瓜特清楚,将来可以大用。对,你们让他去,别埋没了人才!”
伍亮顶撞他说:“那也得我们回去讨论讨论再说。”
高大山笑说:“嘿,团长当了这么多年,还长了脾气了!你们别讨论了,就当是我的指示,你们执行!”
儿子给他长了脸,高大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股兴奋劲儿到半夜还没消退下来,秋英已经睡下了,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秋英可是被这些天来的事搞得心情不好,见他这样,没好气地说:“都这时候了,你还不睡!”
高大山说:“我在想咱那儿子呢。你说我这个人怎么那么英明呢?要不是我当时行事果断,快刀斩『乱』麻……”秋英截住他说:“要不是你快刀斩『乱』麻,我儿子这会儿也不至于在那个猴子也上不去的地方受苦!”高大山不乐意了,说:“我说你这个人就是觉悟不高!你不就是不高兴吗?不就是退休了吗?将来谁没有退休的一天呢?我也有!人都会老的嘛!”
秋英跟他吵说:“可你这会儿还没退休,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你一辈子都不关心我!”
高大山哄她说:“咱不就是服务社主任当不成了吗?不就是每天进进出出的,哨兵不给咱敬礼了吗?不就是不能天天去领着一群老娘们读报纸了吗?这些算啥事儿?过一阵子你习惯习惯就得了!真要是一时半会的去不掉那当领导读报纸的瘾,你就在家里给我读!”
秋英用两只手堵耳朵,大声地说:“反正你就关心你自己。你自私!”
高大山上床,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上说:“你说当初我咋就恁聪明呢,我咋就灵机一动,决定把高权送到大风口哨所去呢!高权到了那儿,正好就遇上了王铁山这样的排长……”
秋英不听,气得啪的一声拉灭了灯。
可是高大山没高兴几天,军区就来了电话说要推迟军演。他打电话到军区和陈参谋长理论了一番,当然也无法挽回局势。回到家满脸沮丧,这回轮到秋英奇怪了,说:“哎,老高,今天怎么回家来吃饭了?”
高大山没好气地瞅她一眼,不回答。高岭正津津有味地看一本书,听见他回来,头也不抬。高大山好奇地走过去,一把将书夺过来说:“看的啥书呀,这么得劲儿?”
高岭要夺说:“爸,给我!”高大山念书名说:“《西线无战事》。”不由勾起心事来,抬头发怒说:“这就是你看的书?西线无战事,西线无战事就可以麻痹大意了?就可以袖着手过太平日子了?这是坏书!宣扬和平麻痹思想!”
他一下把书扔到窗外去,脚步山响地上楼。高岭苦着脸,在楼下抗议:“爸,你凭什么扔我的书!这是名著!世界名著!弄坏了你得赔人家图书馆!”高大山停在楼梯上,吼道:“赔?好,叫作者来见我,我关他的禁闭!”
他大步上楼去。高岭还在楼下喊:“你关他的禁闭?你关不着!不像我,天天没关禁闭,也像被你关了禁闭!”
秋英跑过来,看看空无一人的楼梯,对儿子说:“高岭,你爸今儿心里肯定气又不顺了,咱让他一回!”自己却冲楼上喊道:“你气不顺了少拿俺们娘俩儿撒气!我还气不顺呢!还想找个人撒气呢!”
撤消军演的气还没理顺,高权就出事了。电话是尚守志半夜两点打来的,高大山一听他那低沉严肃的声音,不由心里一愣怔。
尚守志打电话说:“司令员,现在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要向你报告。我已把车派过去了!”
高大山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迅速穿衣,下床。
秋英从床上折起身子说:“老高,这半夜三更的,出了什么事!”
高大山不回答,大步出门。
作战值班室,高大山看到所有的人都站着,神情沉重、悲痛,心里明白真的出了大事了,问:“怎么啦?出了啥事?”
尚守志说:“司令员,有件事我不能不报告你。可是……”
高大山急了,说:“到底什么事!”
尚守志眼里闪着泪花,说:“司令员……”
高大山又急又惊又怒,说:“到底啥事儿?天塌下来了吗?”
尚守志说:“司令员,刚才边防三团伍团长亲自打来电话,报告说四个小时前,团里连通大风口哨所的战备线路被暴风雪刮断,团里通过备用线路让哨所派人去查。高权同志本已和新任九连一排长交接完了防务,但他考虑到新来的一排长对大风口一带地形不熟,自告奋勇去检查线路……”
高大山急问:“后来呢?”
尚守志说:“老高,我现在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你一定要挺住,要节哀。伍团长刚才报告说,高权同志深夜一点出发,一个小时后才艰难地运动到1045号界碑处,将被暴风雪刮断的战备线路接通,随后就与哨所失去了联系……”
高大山脸『色』一点点发白。
尚守志声音哽咽,继续说:“发现这一情况后,哨所马上向连营团三级报告,连营团紧急指示他们派出几支小队伍去找,副营长王铁山亲自带了一支队伍去1045号界碑处搜寻,可是暴风雪太大,他们三个小时后才运动到那里,找到了高权同志。他已经牺牲了。可是他双手至死都抱着界碑,没有让暴风雪把他冲到国境线那一边去……”
高大山脑子里一片茫然。前两天还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就这么牺牲了?那天的见面就这样成了永诀?……
尚守志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着:“司令员!高权同志的遗体现正从山上抬下来,送往三团团部,伍团长打算天一亮就派专车将烈士送回东辽城,他自己也要亲自赶来向你汇报情况,请求处分!”
高大山仿佛一下子惊醒过来,眼睛闭上了又睁开,盯着面前所有的人,渐渐恢复了自制力。他沉沉地说:“伍亮要到这儿来?他到这儿来干什么!这么大的雨,他不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到这儿来干什么?谁批准他来的?你吗?”
尚守志说:“司令员……”
高大山说:“除了高权,今夜大风口那儿还有没有别的伤亡?”
尚守志说:“为了寻找高权,三团三营副营长王铁山腿被冻伤,几个同志也负了轻伤!”
高大山说:“通知医院了吗?”
尚守志说:“还没来得及!”高大山怒说:“为啥?!命令他们立即出动!派救护车去,院长带最好的医生去!对了,告诉林院长,让高敏也去,一定把所有负伤的同志给我拉回来,好好治疗,不准再发生任何意外!”
尚守志说:“司令员,考虑到……”
高大山一字一句地说:“执行命令!”
尚守志说:“是!”
他亲自跑去打电话。巨大的悲痛再次袭来,高大山身子摇晃了一下,众人要上前搀扶,高大山严厉地看了他们一眼,用力推开他们,走出去。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到天亮。所有的往事一件件在心头回放着。
胡大维走进来,走到高大山身旁。他像是怕打扰了高大山似的,轻声说:“司令员,刚才尚参谋长来电话,要把高权的遗体运回来,让我征求你的意见。”
高大山恍然回过神来,站起身,走到窗前,低沉地说:“不要运回来。高权是在大风口牺牲的,牺牲前他是个战士,牺牲了他就是个烈士,就把他埋在大风口吧,我想烈士也会是这个愿望。”
胡大维说:“可是,秋主任,要看一眼儿子。”
高大山转身说:“那就让她去大风口去看,我陪她一起去。”
4、治愈伤痛()
秋英却没能够到大风口看儿子最后一眼。
高权牺牲了,打击最大的当然是她这个母亲。他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儿子牺牲了,做母亲的一下子被击倒了。她被送进了医院。
只有高大山一个人来向儿子的遗体告别。夜已深,他守着儿子遗像,将胸前的小白花解下,放在儿子遗像前,又在儿子遗像前斟了三杯酒。仿佛儿子还是个小小孩儿,仿佛儿子只是睡着了,高大山轻拂着遗像说:“儿子,今晚上就咱们爷俩儿在一起了。昨天他们把你遗像送回来,让我来看你,当着那么多人,我有话也说不出来,连夸你三声好儿子!儿子,我知道你牺牲在那儿全是因为我,是我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