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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山说:“你是不是说,今生今世,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秋英说:“对!”
高大山的身子在激烈地颤抖着,看着秋英又往前走去的身影,高大山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他显然受不了了,他大叫了一声,又把秋英给喊住了,他朝秋英走过去,默默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高大山说:“英子,你真不是我妹子?”
秋英点着头。
高大山说:“你真是另外一个人?”
秋英还是点着头。
高大山说:“你这一走,我们真的见不上面了?”
秋英仍然给他点头。
“那我要是答应娶了你呢?……”高大山突然问道。
秋英一下就傻了,她看着眼前的高大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回答我!要是我答应娶你,你就能留下来不走,一辈子也不离开我吗?”
秋英的眼里开始掉下了泪来。
高大山一把拉起她的手:“走,跟我回去!”
秋英忽然害怕起来,她说:“大哥,你要干啥?”
高大山说:“我——要——娶——你!”
秋英腿一软,倒在了高大山的怀里。
2、劝婚()
高大山和林军医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低头告诉她:“林晚同志,我不能和你谈恋爱了!”林晚说:“当初要谈的是你,今天不谈的也是你。”高大山说:“我决定了,要跟秋英结婚!”林晚说:“她又不是你在战场上找回来的妹子了?”高大山说:“她不是!其实我也早知道她不是,我是在欺骗我自己!”
林医生的矜持一下全部崩溃了,泪水一下流了一脸,转身就跑走了。
高大山原地站着,突然大声地说:“林晚同志!我原来想,你能听懂我的话!可这会儿看,我错了!”
林晚猛地站住,她说:“高大山,你的妹子是个女人,我就不是一个女人吗?你还有啥话,快说吧!”
她在前边并没有回头。
高大山说:“林晚同志,我高大山堂堂一个男人,革命战士,说出话来从没反悔过!”“可你这回反悔了!”
“这回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高大山说:“你没有尝过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滋味,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是身边连个哥也没有,就会掉进冰窠子里冻死,要么就会叫狼吃掉!……”
林晚的心一下软了,她慢慢地回过了头来。高大山说:“可是我尝过,我妹子英子也尝过,秋英她也尝过!这样的滋味,我不想再让天下哪一个女孩子再尝第二遍!秋英不是我妹子,可她和我死去的妹子一样,也是个命苦赛过黄连的丫头!我不想让她就这样走,不想再让她去受苦!……你知道吗?”
林晚说:“老高,你啥也别说了,我懂你的心了!……好了,我祝你们幸福!”
高大山默默地望着她,说:“林晚同志,你也会幸福的。”
林晚说:“高大山同志,我们还是好战友,好同志!”
然后,她对他说了一声再见,就往前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过了好久,高大山才突然想起什么,他掏出身上的长命锁,递给伍亮。
“伍子,快上马,帮我把这个给她!”
“又是长命锁?人家会要?”
高大山说:“我高大山一生一世没有辜负过人,可我负了林晚!你把这个交给她,她就明白了!”
伍亮不再多嘴,拿了长命锁就追林晚去了。
林晚拿到长命锁的时候,感到惊异,她说:“这是……”伍亮说:“这是长命锁!我们营长妹子英子死后留下的!从参加抗联的第一天,直到全国解放,营长都一直随身带着它!”
林晚说:“我知道,就是大军入关后,他给了秋英当作他要娶她的信物。”
伍亮说:“事情我都对你解释过了!那时营长只是想留住她,以后好去找她,没有别的意思……”
林晚说:“你别说了!”她拿过长命锁,反复地把玩着,最后还是塞回了伍亮的手里。她说:“我不要!回去告诉你们营长,秋英不是他妹子,我也不是,我只是……也永远只会是他的战友和同志,我不想要他这件东西!”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去,伍亮怎么喊,她也不回头。
伍亮只好回头告诉高大山。不想高大山竟没有骂他,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这几天没喝酒,是我脑瓜又不清楚了!林晚同志,好同志啊!我敬重她!”
结婚前,高大山答应了秋英一件事,到禁闭室去说服陈刚,秋英希望陈刚也娶了桔梗,她告诉高大山,如果不是桔梗,她也许找不到部队,她秋英也可能找不着他高大山。高大山提了一坛酒,就找陈刚来了。看见高大山进来,陈刚很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高大山说:“你哼啥哼?”陈刚说:“我愿意!你来干啥!”高大山说:“老战友蹲禁闭室,能不来看看?”
说着,高大山把酒和一包花生米放在了陈刚面前的桌上。
陈刚说:“我烦,不想喝酒!”
高大山不管,只管斟酒,说:“你真不喝?”
陈刚说:“不喝!”
高大山说:“陈刚,你以为我是师长派来的说客呀?我不是。我是你的老战友,来给你送行的!”
什么送行?陈刚暗暗吓了一跳,他说:“送行?你给我送啥行!”
高大山说:“当初我孤身一人去七道岭跟姚得镖谈判,你带来好酒为我送行。过几天你就要离开部队,我当然不能不来给你送行!来吧,坐下喝酒!”
高大山说着举起了酒碗。
陈刚一脸的惊慌,他说:“你胡说些啥?谁过几天要离开部队?你把酒碗放下,说明白了再喝!”
高大山却自己一饮而尽,然后指着对面的酒碗,说:“喝吧,咱们两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几年,现在是喝一回少一回了!”
陈刚真的慌张起来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在屋地上『乱』转,说:“不行,我不信!就因为我不答应和桔梗结婚,师长就让我离开部队?我陈刚十几岁入伍,在部队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
高大山说:“喝酒喝酒!别说它!”
陈刚一把夺过他的酒碗,咣一声砸在桌上,两手揪住高大山。
“老高,你不能喝了!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说不清楚我饶不了你!”
高大山继续喝自己的,不管他。
“老陈,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小杜已经决定离开你,调到军区总医院了。”
“高大山,你说啥?”陈刚简直吓坏了。
“我说小杜知道了你跟桔梗的事,认为你欺骗了她的感情,一怒之下离开了你,调走了!”
“真的?”
“可不是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今天走的!”
陈刚的身子颓然坐了下来,目光空空的。高大山说:“据我所知,也就是这几天,师里就会来人正式宣布让你离开部队的决定……”陈刚猛地打断了高大山的话,他说:“不!我犯了啥错了,他们不要我了?我不走!让他们枪毙我好了,我就是不走!”高大山说:“要想不走就娶了桔梗!陈刚,在这件事上我可不服你的理了!”陈刚说:“不,打死我也不娶她!不让我娶小杜我也不娶她!”陈刚愤怒得像一头黄牛,在屋里来来往往『乱』转着,他说:“不行,我去找师长,找政委!我要对他们说,咋处分我都行,我就是不离开部队!”
陈刚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高大山说:“先喝酒!哭啥哭?男子汉大丈夫,顶着天立着地,刀架到脖子上,该喝酒也得喝酒!”陈刚抹了一把泪,抓起了酒碗,说:“喝就喝,我还怕你?”
几碗过后,两人便酩酊大醉了,只是没有一人倒在脚下。
高大山突然一拍桌子,说:“陈刚同志,你变了!”
陈刚说:“我变啥了?”
高大山说:“你的阶级感情变了!你忘了咱们革命是为啥了!”
陈刚说:“你给我说清楚,我的阶级感情哪变了?我没变!”
高大山说:“我问你,我们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十几年,多少战友……刘二侉子,张大个子,还有苏连长,多好的人,东北大学的高材生啊……都牺牲了,尸首在哪都找不见,咱们为了啥?”
陈刚说:“你别给我上课!为了啥?我懂!为了天下穷人翻身,大伙都过上好日子!”
高大山说:“你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
陈刚说:“我言行不一?我言行一致!”
高大山说:“你不娶桔梗,就是不让她这个受苦的阶级姐妹翻身!人家在你家里苦守十几年,侍候你的父母,等着革命胜利和你圆房,过好日子,你倒好,革命胜利了,看上好的了,不要人家了!她咋办?不要她,她就连个家都没有了,她咋活下去?你不是不让她翻身又是啥?”
陈刚一时语塞,只有闷闷地喝酒。
高大山说:“你说话呀?为了这个,你连部队也不想待了,这么多的老战友,你都不想要了!革命几十年,枪林弹雨,你就为了一个杜医生!陈刚,我向来敬重你是好样的,可这一回,我瞧不起你!”陈刚不肯轻易认输,他说:“高大山,别光说我!你不是也不想娶千里迢迢来找你的秋英,另外看上林晚吗?你有啥资格说我!”高大山说:“陈刚,我要是娶了秋英,你愿意娶桔梗吗?”陈刚说:“你不是喝醉了吧?这是真话?”高大山说:“我没喝醉,我问你呢!”陈刚说:“我不信!你要娶秋英,我就娶桔梗!”高大山说:“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陈刚说:“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好,干!”
“干就干,干!”
又一大碗下肚之后,高大山看看差不多,便告诉陈刚,说:“陈刚。你听清了,明天我就要和秋英结婚!”陈刚一愣,站了起来,说:“你说的不是酒话吧?”高大山说:“我这人你知道,我啥时候说过酒话!”
陈刚深深地望着高大山,酒醒了大半。
“老高,说实话,你娶她不娶林晚,真的心甘情愿?”
“老战友了,今儿我就跟你说说心里话。我确实有点舍不得林晚,可是……可这会儿想想,我决心娶秋英还是对的!林晚同志没有我,一辈子的日子也坏不到哪儿去,可是秋英没我,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呀!”
陈刚心想这倒是,慢慢地,他竟被高大山的想法感动了。
“为了让咱们的阶级姐妹和咱一起翻身,咱们就娶了她们吧!喝酒!”高大山又举起了酒来。
陈刚却愣着不动。
高大山说:“喝下这碗酒,明天咱们这两个没死在战场上的人,一块和我们的阶级姐妹结婚!要不是『毛』『主席』,我高大山不会有这一天,英子她也不会有这一天!我们两个人一块办喜事,热闹!”
陈刚的眼慢慢地渗出了眼泪,他慢慢地举起酒碗,说:“老高,这会儿我真想跟你打一架!”
“为啥?”
“为着你对秋英的感情,你生生地把我给说服了!”
说打就打,两人放下酒碗,脱了外衣,就在地上摔起了跤来,一直摔得两人都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