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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亦晴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趴在病床边失声痛哭。
徐溪晚站在旁边看,内心毫无波动。
有什么好哭的,徐亦晴想,他这一辈子风光无限,老时死得其所,人终有一死,能比徐泰宏死得更没有遗憾的,世间也找不出几个人。
徐亦晴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冷血得可怕,她看徐泰宏死去的眼神,和看一只死去的牲畜都没什么区别。
医生下午四点多下的死亡通知书,徐泰宏一死,徐兴安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代理当家人,六点不到,带了一大群徐家亲戚挤进病房,趴在徐泰宏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声悲切,连带着他带来的那帮徐家人也跟着哭,病房里噪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烦,徐溪晚受不了,找了个理由躲到外面的走廊上。
徐亦晴也被他们挤出了病房,坐在走廊长椅上抹眼泪,衣袖湿了一片,徐溪晚递了包面巾纸给她,“擦擦吧。”
“不用你假好心。”徐亦晴挥开她的手,瓮声瓮气地说。
“随意。”徐溪晚收回手,无所谓道:“我现在回主宅,你是跟我走,还是待会儿自己回去?”
“不用你管。”
这回徐溪晚没有坐视不管,她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过照顾徐亦晴,就说到做到,徐亦晴不走,她也站在旁边等着,等了半个多小时,见徐亦晴还是不走,才皱着眉道:“你如果不愿意自己跟我回去,我就打晕了找人把你拖回去,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小幸还饿着肚子等我一起吃饭,我没工夫跟你耗时间。”
一提林幸,徐亦晴才慢慢站起来,跟在徐溪晚身后慢吞吞往主宅走。
徐亦晴纠结了一会儿,才问:“小幸……小幸最近怎么样?”
“很好。”
“她今年已经四年级了吧?”
“嗯。”
“我……我好长时间没去找她玩了,你帮我跟她说,让她不要怪我。”
“自己说。”
“……”就不能安慰一下刚刚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么?徐亦晴哀怨地想,徐溪晚和两年前一样冷血,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林幸的变化就大了,徐亦晴看到她,要不是她脆生生地说了句“小晴姐姐好久不见”,徐亦晴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两年前那个瘦小奶气的小姑娘。
林幸实在生得太好,六七岁时就是一双大眼睛,长到现在,那双眼睛更加灵动,瞳孔像黑珍珠一样亮,又像最干净的湖泊一样清澈,她的眼角稍微向下垂,看人时总是水汪汪的,已经初现了一点含情脉脉的端倪。
徐亦晴暗暗地想,这样灵秀的小姑娘,长大后不知要惹多少桃花。
“小幸,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小晴姐姐骗人,想我你早就来看我了,怎么可能两年都没来。”
“我……”徐亦晴被她噎了一句,说不出话来,又看她笑弯了眼睛,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哼哼去锁林幸的脖子,“好哇你小丫头,两年不见你胆子大了啊?敢取笑我!”
从徐泰宏进了重症病房,徐亦晴就一直心里难过,直到今天和林幸玩闹了一阵,心里才好受些,连晚饭都比平时多吃半碗。
可是吃完了晚饭,林幸去做作业去了,徐溪晚也要和徐兴安他们去商量徐泰宏的身后事,徐亦晴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静坐半晌,又开始流眼泪。
从今天起,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世上再没人会费心想她,记得她爱吃什么,也没人会无奈地拍着她的头,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从此以后,徐亦晴再不会长大了,她只会变老。
林幸做完作业,去徐亦晴房间找她玩,徐亦晴还在哭。
“小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幸?”徐亦晴擦擦眼睛,勉强笑了,“你作业写完啦?饿不饿?徐溪晚还没有回来,要不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夜宵吃?”
“我不饿。”林幸摇头,问徐亦晴,“小晴姐姐,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徐亦晴破涕为笑,“你有多大啊?人小鬼大,还长大了呢。”
“真的小晴姐姐,老师说,难过的事不能憋在心里,憋久了就成心病了,要说出来心里才舒服。”
徐亦晴摸着她的头,“你果然长大了。”末了补充一句,“虽然个子还是很矮。”
“……”要不是徐亦晴真的很难过,林幸真想掉头就走。
“好吧,那我告诉你吧,我爸爸今天去世了。”
“啊……”林幸捂着嘴小声惊呼,难怪徐亦晴会哭,这的确是件让人伤心的事。
不过林幸无法感同身受,她从小无父无母,不能体会失去父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爸爸对我很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他给不了的,我曾经以为,他可以陪我很久很久,他说要看着我结婚、生子……他是个大骗子,走得这么早。”
“他这么爱你,一定也很想看你结婚生子。”林幸说,“可是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他在世的最后几个月,疼得手拿不住筷子,每天一把一把地吃止痛药,有时还偷偷呕血,可他不想让我担心,每天吃饭都吃满满一大碗,跟我说他精神很好,说不定很快就好了。”徐亦晴眼睛里闪着泪花,“吃完了一扭头背着我全吐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
林幸说:“他是个好爸爸。”
“是啊,他是个好爸爸。也许他不是个好人,他做错过很多事,也伤害过很多人,可是对我来说,他是个好爸爸。”徐亦晴靠着林幸单薄地的肩膀流泪,“我好想他。从此以后,我就只剩孤单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晚晚,小晴姐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爸爸他在天堂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他上不了天堂的。”徐亦晴边哭边笑,“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呃……”林幸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没关系,反正这里是中|国,不归上帝管。”
徐亦晴又笑了,擦干眼泪道:“徐溪晚到底从哪里把你这么个小宝贝捡到的?真算她运气好。”
徐亦晴今天伤心过度,晚上连澡也没洗,靠着林幸的肩膀就这么睡着了,林幸一个人弄不动她,叫了外面干活的人来帮忙,才把徐亦晴弄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等林幸从徐亦晴那里出来,才想起来,徐亦晴是徐溪晚的妹妹,如果徐亦晴说她父亲去世了,那就代表着……
林幸心里一沉,拔腿就往自己房间跑。
徐溪晚此时已经回来了,看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样子,笑了,“小幸怎么了?背后有狗追你么?”
“晚……晚晚……”林幸喘着粗气抱住徐溪晚,平复了呼吸,才道,“小晴姐姐都跟我说了,她哭得好伤心,你如果难过的话,也哭出来吧。”
徐溪晚一头雾水,“我哭什么?”
“小晴姐姐说,她爸爸……去世了,她不是你妹妹么?”
徐溪晚了然,“所以她爸爸也是我爸爸,小幸肯定觉得,我也很难过,对不对?”
“那你难过么?”
“一点也不。”徐溪晚按着林幸的肩膀,直直看到林幸那双充满担心的眼睛里,“他不是我爸爸,在我的成长中,他也没有履行过一天当父亲的义务,他对我来说只是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小幸能理解么?”
“不理解。”林幸眼睛里露出了些微的茫然,她连父亲都没有,当然理解不了徐溪晚和徐泰宏之间的复杂关系。
“那小幸有没有我觉得是个坏人?”
林幸说:“晚晚是好人。”关于这点她坚信不疑。
徐溪晚暗笑,大概只有这个小傻瓜把自己当成好人,不过她还是对林幸说,“那就行了,小幸只要记住,他在我的世界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就好。”
“好。”
林幸虽然满口答应,心中却还有些忧虑,怕徐溪晚因为不愿让自己担心而故作轻松,直到悄悄观察了几天,发现她是真的没什么情绪波动,这才放心。
因为要处理徐泰宏的身后事,徐溪晚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待在徐家宅院,连带着林幸也一起住了进来,徐宅离市区很远,徐溪晚直接给林幸请了一个月的假,找了徐亦晴从前的家教来教林幸。
把金融教授找来教一个小屁孩小学四年级数学,除了当年徐泰宏溺爱小女儿干过这种事,即使徐兴安和徐兴言两个正儿八百的徐家公子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金融教授应付走一个徐亦晴已经自觉少了十年阳寿,这会儿又来一个林幸,头疼得饭都要吃不下去。对徐溪晚他也有耳闻,不受徐泰宏宠爱的大女儿,溺爱起孩子来,简直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徐溪晚没有让人再给林幸单独收拾屋子,林幸在徐家期间一直和徐溪晚同吃同睡,徐亦晴知道了,啧啧称奇,“林幸你十岁了还和徐溪晚睡一个被窝?害不害羞啊?我可是从五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了。”
“和晚晚一起睡就得害羞么?”林幸不解。
徐溪晚说:“别听她的,她六岁还在尿床呢,要害羞也是她害羞。”
徐亦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徐溪晚,算你狠!
有老师一对一辅导就是不一样,等林幸再回到学校,不仅课没落下,还比老师的进度快了一倍,甚至回校当天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时排在了年纪第一名,把一直占据榜首位置的冯玉都挤了下去。
“靠靠靠!林幸你是不是人啊?你不是一个月没来上课么?你不应该玩了一个月然后回来时什么也不会直接考倒数第一么?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有多拼命啊?我真想把你脑袋砸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芯片……”冯玉的怨念一股脑对着林幸全发泄出来。
林幸憨憨地笑了一下,“我不是怕我不努力,不能和你们一起上一中么。”
周晓慧在旁边咂咂嘴看笑话,“瞧瞧,这就叫扮猪吃老虎。”
林幸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有老师帮忙补了一个月的课才侥幸拿了一次第一,她感觉挺对不起冯玉的,好像作了弊一样心虚。
徐溪晚却说:“永远也不要否认自己的努力,你要是个傻子,就算请神仙来教也考不了第一名,你能拿第一,就说明你自己也很了不起,老师只是教你,又不能把知识灌进你的脑子里。”
她的话把林幸心里的愧疚感冲淡了很多,林幸双手托腮看徐溪晚,两个眼睛冒着小星星,“晚晚,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别的孩子年纪越大总是越叛逆,不愿听家长唠叨,可林幸越长大,反而更崇拜徐溪晚,也更喜欢徐溪晚,徐溪晚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更重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说我暴露年龄的,你们自己也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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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互相慰藉()
从徐宅回来后; 徐溪晚忙于工作; 林幸专心学习; 两人的相处时间又陡然减少。
工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