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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将浴桶抬进,热水填满。
尤许跟着小厮一同离开房间,让他安心洗完澡,好生歇息。
立在门外的尤许,望着黑漆漆的夜。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竟有些习惯。
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不都这么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些惨痛的回忆,想起了还隐隐作痛。吹了冷气的容颜,有些惨白。
消瘦的脸,在头顶灯笼的映照下,让人心疼。
时不时经过的小厮,打着灯笼走过。踩着地上的雨水,发出微弱之声。
换好衣衫的仇慈,将外衫披在尤许的肩上望着黑夜道:“天气转凉,加点衣衫,阿许可要惜着身体。遥远的以后,还等着你我。”
“遥远,是多远?”尤许转过身望着仇慈,那张易了容的脸不是仇慈的真容。
他只望向那双深邃的双眸,它正戏谑的说着遥远的以后。
似乎也不太在乎即将发生之事,无论多大。
仇慈拉着尤许进了房内,顺手关了房门轻笑道:“阿许可否为我弹上一曲,许久未听,心生怀念。”
“无琴可弹。”尤许坐在榻上,望着前后道。
他也没太注意,顺着仇慈的目光望去还真有把琴。帘布之内竟藏有古琴,还真是隐秘之极。也不知它的主人到底是何心意,想让旁人看到却藏得如此之深,不想让人碰触却又摆了出来。
尤许走到琴边,手轻轻抚过。他望着帘里的古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
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葛布为底。龙均作扁圆形,贴格一条桐木薄片接口于右侧当中。
琴上隐约写着文字,灰暗的烛光下,让尤许看的不太清楚。
他看的仔细些,似乎认得出。
琴上的诗是:抚琴难拨伊人美,折花却见蝶起舞。夏不语情深似海,秋不言离别恨苦。
看起来似是两首,前者带着迷离,后者带着感慨。
也不知是谁,将两首片段刻在其中。可惜了这把好琴,整体的美感被毁的一干二净。
唯有琴上的花纹拯救了些许,依稀迎合着那伊人,那花,那蝶。
他情不自禁的拨起琴弦,隐约感到了,似乎有东西从指尖流淌而出。
此琴带着些许灵性,却又带着隔阂。尤许立在原地,不知该待它如何。
坐在垫子上的尤许,怀着崇敬之心抚过古琴。他爱惜极了,指尖轻轻拨过。
琴声勾动了房外漆黑的夜空,沉淀着清澄的光。躺在榻上的仇慈闻着琴声,闭上双眼。弹琴者心绪单纯,才让旋律如此动人心。
仇慈不由的想起一句诗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缘分有时候诡异的让人惶恐,就如同仇慈与尤许的相遇。
一个是深不见底的黑,一个是清澈单纯的白。
似乎两人都有自己不能言说的故事,埋藏心底不愿与人说明。
不幸中的两人却遇见了彼此,小心维持着某种联系。
在琴声中的仇慈,很快入了眠。而藏在帘子后的尤许,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
来回拨动的琴弦,引起共鸣。每根弦上都带着尤许的情感,他的故事饱满了整首曲子。
窗外的天漆黑漆黑,连星光也不曾有过。琴声却未曾断过,一夜都未曾停歇。
黑如墨的天,带着微光的窗。倒是让榻上的仇慈睡的一夜好梦,兴是许久未曾听过如此动人心神的乐声。
一夜好梦的仇慈起身穿好衣衫,望着帘后的尤许。
有些经历是不可选择的,毕竟地位卑微的人没有言语可为自己辩解。
这一点,对两人而言深有共鸣。
仇慈掀开薄纱的帘布,望着躺在垫子上入睡的尤许。他躬着腰将尤许抱起,睡梦中的尤许似是有些紧张。
尤许抿着嘴,抓着身上的衣衫。
仇慈将他放在床榻之上,盖好被子回到尤许刚才的位置。他低着头,望着上好的古琴。
曾几何时,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只为见此琴一面。如今,却在他的手里。
指尖轻拨,悦耳的琴声从指尖流出。仇慈低着头,随着旋律而沉迷其中。
琴乐是他最爱的一种,却也是最不想碰的一种。
他的指尖灌注着内力,如一层层防护罩一样罩着房间。窗外的雨声,脚步声,风声似乎都听不见。
唯有安静的琴声,在耳畔响彻。细小如丝,音轻如花开一般。
若非仔细聆听,便听不出此声是从古琴中传来。
仇慈低头望着古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宛如女人的纤纤玉指一般美的不可方物。
不知何时,榻上的人有了醒意。仇慈这才收了手,从帘后走出。
尤许从榻上坐起,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之人。
他似是不敢相信,直到眼前的人的身影慢慢清晰尤许不由得一愣。
以为醒来之后,仇慈早已离开。忙着他的大计,将自己又丢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不管不顾。
女婢将饭菜布好,匆匆离去。仇慈洗漱着,手轻撩起温热的水。
天气渐凉,连盆里的热水很快都转温。
仇慈转过身,望着还在发呆的尤许笑道:“阿许还未回过神来?”
“昨日睡的有些晚。”弹了一夜的琴的他,指尖都印着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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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不言自明()
尤许收回了落在仇慈身上的目光,起身下了床榻,穿好衣衫洗漱着。
仇慈则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张皮,他有该用到何时。
究竟何时,他,才能用自己本来的面目见人。
他的指尖抚上这张假脸,一身的书生气质。仇慈很讨厌,这种无能的感觉。
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顺便望着镜中望着他的人。
悲苦的人,总喜成堆结盟。形单影只的,也唯有强者。
仇慈也知尤许经过那人的摧残,已不再如常人一般。
脆弱,敏感。
窗外又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还听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敲打着窗门。
也不知,这雨究竟要下到何时?
尤许立在仇慈的身后,帮仇慈挽着发髻。
就像曾经他帮仇慈前身挽一样,只不过一个真,一个假。
仇慈望着镜中人认真的神情,想着为尤许寻个女子。
免得尤许陷的太深,染上其他的癖好。
尤许的动作轻缓,如做一件浩瀚的工程。认真,仔细。
仇慈忽而起身,头发重新散落在后背。
他背对着梳妆台,望着眼前的人走近一步道:“阿许可是还怕仇慈,你心知我不是他。”
“你且坐好,我重新帮你挽发。”尤许将手里的木梳紧握,他又岂会不知。
同一张脸,不同的人。为此,眼前之人还重新换上另张脸。
仇慈重新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悠长。可能最初将尤许留下,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残缺的他,如何面对另一个残缺的尤许。
起初的同情,现已变为累赘。
尤许没了从前的惧意,认真的服侍仇慈,就像服侍仇慈前身一般。
往日,尤许也就这般。
桌上的饭菜由热至温,饭香夹在着雨声。挽好了发髻,尤许才退步。
他似是很满意,忘了自己。随意给自己挽了发髻,立在仇慈的身后。
仇慈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桌前吃了两三口道:“阿许今日陪我一道出去,闷久了会闷出病了。”
“恩。”尤许跟着仇慈坐下,修长的玉指拿起筷子。
饭菜的温度正好,还热乎的紧。仇慈用内力将饭菜都捂热,太凉的饭胃会不喜。
他望着门外,此刻的细雨没有停下的兆头。
依旧下个不停,也不知谁招惹了天上的众神,让他们如此恼怒人世。
尤许细嚼慢咽,听不出半点声响。如同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子,遵守礼教。
可能是皇宫的礼仪熏陶到,现在还改不掉。
仇慈起身出门房间,对着路过的小厮附身说着什么后。小厮匆匆离去,而他则是望着这下了几日的雨。
雨珠似是带着愁怨,仇慈看的只觉心伤。
小厮将油纸伞躬身递给仇慈,进房收拾着碗筷。
立在原地的仇慈,直着身子望着细雨道:“阿许,我们启程吧。”
“好。”尤许也没准备什么,从房内走出立在仇慈的身后。
仇慈将手中的纸伞打开,遮住了两人。
两人立在走廊上,仇慈将伞递给尤许手中浅笑道:“阿许执着伞,环着我的腰。”
“……”尤许遵从了前一步,张开双手却不知如何放下。
仇慈恐耽误了时辰,手臂环着尤许的腰间脚尖点地离开了山庄。
脚下一空的尤许有些惶恐,他不敢多看紧抱着仇慈。
空中飘着的细雨,纷纷散落在两人的身上。
尤许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伞,他举过头顶绝多数都遮住仇慈之身。
仇慈紧了紧手臂,乘风而行。两侧的发丝,随风飘起。加上那娇弱的面容,病态的宛如仙子。
尤许抿着嘴,望着身旁的人。没曾有过如此的体验,既惶恐又兴奋。
他紧贴着的仇慈,感受着仇慈身上的温暖。出了山庄后,他才惊觉路途遥远。
四周皆是草木,陡峭的山崖中似有一座宫殿。
这一行,尤许几乎看不到人。偶尔脚下能看到几只走兽,很快又消失不见。
呼啸的风在他的耳边经过,夹在着雨滴。一盏茶的功夫,仇慈已将尤许带到目的地。
尤许的半身全部湿透,他别过脸望着一身干净的仇慈。
幸好,仇慈没沾惹半点雨水。
仇慈立在一家府邸的门前,随即换上了仇慈老太监的皮,轻敲着府门。
开门的小厮一看到仇慈,立刻躬身请进。
跟着仇慈身后的尤许,也进了府邸的大厅。满厅皆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仇慈脸上勾着笑,坐在主座之上端起茶杯笑道:“这些就是知县大人找来进宫的女子?”
“这些皆是方圆百里,长相和品行最出众的女子。”知府直挺着腰板道。
眼看下了几场雨,涝灾遍及。
一朝天子不想着如何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却想着坐拥后宫美色。
仇慈将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
破碎的瓷器相撞,吓得莺莺燕燕不敢吱声。他的举动,也吓坏了立在身旁的尤许。
知府也面露危色,他也深知坐在主座上的公公在皇上身前地位如何。
三言两句,便可让他丢掉乌纱帽。
仇慈站起身来,目视着知府眼里皆是凌厉之色道:“就拿这种货色服侍皇上?后宫中随意提出的宫女都比她们都要强。知府大人若是辞官养老直言便是,老奴也好禀明皇上。若是想要借此讽刺皇上,老奴就得请问知府大人可否做好了满门抄斩的准备?”
“公公所言诧异,本官尽心办理此事。方圆百里,能找寻的也就这些。”知府听他所言,也有些后怕道。
他丢命事小,连累了家人可使不得。
尤许低着头瞧着仇慈的威严,抿着嘴又望着大厅内的人。
权势究竟何其重要,不言自明。
仇慈捂嘴轻笑,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