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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雄年逾六十五,乃一代忠君之臣。他在职期间,推动帝国进行一系列商业变革,开两郡商会,主营海盐和丝织。此举让梦阳十数年间积累了令人眼红的财富,且李胜雄改革税法,梦阳国民的生活富足又美好。对于这位老师,万俟君也是满心尊敬。
“三殿下,目前朝中分为两派,武将主战,文臣主和。今陛下重病,群臣无首,文臣与武将意见难以统一,此乃关键。只是主和的文臣一派以左丞相凌国国主凌风烈为首,主战的武将以夜国国主镇天大将军夜明山为首,要让这两人站在同一阵线上,难,难,难!”李胜雄连说三个‘难’字。“前几日上朝时,两派争执不下,几欲刀戈相见,若非羽林禁军来得及时,恐怕文臣们都已经血溅朝堂了。”
“我也觉得文臣当全部杀掉!”万俟君声色凌然道。紧咬的牙关让他刚毅的面容有几分戾气。猛然间,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看向前方束手而立的李胜雄,忙拱手道:“老师请恕学生出言不逊!”
“罢了罢了!”李胜雄摆摆手道,他苍老的声音在喉咙里有些沙哑。这位老臣看到梦阳如此不堪也是有心无力。他以经卸去左丞相之职,并没有实权,能做的也只是在朝堂之上靠在位时留下的声望说几句“以子民为重”。可这话很快就被文臣与武将的争执声淹没,显得无比苍白无力。他并不在意万俟君出言不逊,作为师长,他太了解这个学生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三皇子有着炽烈的爱心。他爱梦阳,爱每一个子民。这个从小失去母亲,失去身为梦阳皇帝的父亲关爱,受到兄长排挤的皇子对这个国家的爱无比浓烈深沉。这让他都隐隐不安,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太强烈的爱反而让人难以承受。
“老师,您主战还是主和?”万俟君拉紧了肩上的大麾。梦阳的初秋夜晚凉意沁骨,尤其是帝都缥缈城,地处湿润洼地,水汽较盛,是故有‘缥缈’之称,更显阴寒。
“和!”李胜雄不假思索道。“今陛下病重在榻,群臣心中惶惶不安,且太子有逼宫篡位之嫌,此时实在不宜举国之战。”
“哦?万俟昌隆等及了吗?父皇眼看活不成了,父皇死后,皇位自然就是他这个太子的,这么着急得夺位啊!”万俟君桀傲地笑了笑,满脸不屑之色。
“不是太子着急,是太子怕二皇子和殿下着急夺位。今帝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在野心家眼中正是翻身上位的好时机。太子的位置也不稳啊,他现在比谁都着急,着急陛下还不死,又着急陛下真的驾崩自己又掌握不了局面。左丞相凌风烈也是奸诈狡猾之辈,他坚持主和也是为了暂时让局势在文官手里掌控,若是支持一战,无疑,武将将接管帝国权利。他怕镇天大将军得权后威胁到他,毕竟当年大将军废除他女儿凌云瑶的正室之位,闹得太大了。至于镇天大将军夜明山,‘绝世名将’的称谓他当之无愧,老臣以为,三皇子有必要拉拢镇天大将军。”李胜雄的头脑绝对称得上‘胜雄’二字。尽管已经离开左丞相之位多年,可帝国一毫一厘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他对帝国局势分析无比透彻,尤其是他最后那句建议,让万俟君眼前一亮。
“如今局势不甚明朗,若是奋起一战,谁也不知道帝国会走向何方。不要忘了,梦阳要面对的,不止是北方的赤那思,还有东方的梵阳王朝。梵阳王朝可比北方的狼群更可怕。所以,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是乃上策。能避免战争最好,望三皇子能冷静面对局势变化”李胜雄躬身行礼道。
“那被杀的国民怎么办?他们在敌人刀下惨死,我们这些贵族掌权者就用他们的赋税内斗?不发一兵一卒,眼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吗?”万俟君双手握成了拳头,凝视着他的老师,冷冷质问道。
“殿下,强者都有保护弱者的欲望,当强者骑在战马上,睨视前方,举着刀咆哮冲锋时,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战马正踩在弱者的尸骨上前行。有时候,不作为反而是一种保护。与其把我帝国男儿送到战场上,不如舍弃几郡人口以求大局安定,蛮子们只是来抢黄金粮食女人,若我梦阳以帝王之姿赐予蛮族人他们想要的,让他们感恩戴德,为我梦阳所用,此举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而黄金粮食损失一些,对于我梦阳来说,不算什么”。
李胜雄突然发现万俟君的笑容如此怪异,嘴角扭出的笑容满是嘲讽之色,眼睛里的光在凄冷的月光下灼烫如火。他突然觉得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学生如此陌生,就像是另一个人格在他体内觉醒。他连忙转开目光,不再与那双灼烫的眼睛对视,好像怕被那火热灼伤似的。
“老师,请再次恕学生直言,您和深宫中那群废物没什么两样。”万俟君走到李胜雄身前,死死盯着老师的眼睛。“不作为?舍弃几郡人口以求安定?帝王之姿?我梦阳就像给蛮子上供称臣的下国,帝王之姿何在?”他几个问句都是咆哮而出,李胜雄的胡须都被万俟君暴怒的气息卷开。万俟君依然死死盯着他,在那暴烈的气息下,他甚至不敢将胡须整理好,就那样狼狈的被自己的学生盯着。
李胜雄呆住了,何曾几时,这个依着彬彬有礼的学生对他咆哮?何曾几时,这个学生用如此敌意的目光看自己?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了,好像一下子要老去。他目光黯淡了,默默的整理了下胡须,躬身行礼道:“老臣心智报复不及三皇子十之一二,难当殿下师长之职,望殿下能给予老臣自由身,允许老臣解帽归田。”话罢,李胜雄躬身再拜。然后转身离去,他苍老而略显佝偻的身躯在寂寥的月光下显得如此落寞瑟然。一代名臣黯然至此,难免令人心痛。
万俟君看着他略显蹒跚地离开紫銮殿,猛然间心里一阵悸痛。“老师——”他叫道,可李胜雄的身影已经融入黛青的夜色中,他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听到他的呼唤,或许老师就是听到也不会回头。这个教他政术礼法的老师,在他孤单时给他安慰的老师,一直在身边的老师,就这样在他的伤害下黯然离开。
“啊————”万俟君忍不住仰头大喊出来,声音苍凉悔恨,眼角竟然湿润起来。两名宫人在这样悲伤的喊叫声中如暴风雨中的扁舟摇摇晃晃。紫銮殿中凄厉的声音回响不绝,他的身影在月色中凄婉哀伤。就在这时,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夜幕中传来,“三皇子这样大喊大叫可有失皇族身份哦!”
“谁?”万俟君冷声道,猛地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猩红色长袍的瘦高男子正一脸邪笑的看着他。
第5章 苏醒()
更新时间:2012…06…22
“你是什么人?”万俟君挺直身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鹰一样尖锐的目光直视着陌生的猩红长袍男子。但还是感到些许慌乱,这里可是梦阳的皇宫禁地啊,这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宫中?他斜眼看了看挂在紫金龙纹柱上的剑,不动声色的向那里挪了挪。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万俟君。他猩红色的长发在大殿中的雾气中萦绕流转,暗红色的瞳孔在夜色中荧光闪闪,更令人吃惊的是,男子赤裸的双足竟凌空而立,悬浮在地面半尺之上。他向前走了几步,猩红的袍子像逆风的火焰飘荡在身后,白皙的面容在月光下浮现出亮银色的光晕,男子低头看着万俟君,像俯视众生的神一般。
“三皇子殿下,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只是我迫切的想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三皇子和伟大的梦阳帝国,所以我走了很远的路,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求见三皇子。”男子低头深鞠一躬,温文尔雅的说。
这下是万俟君俯视着他了,只是他看不到男子低垂头颅上是什么表情。但那恭敬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心头一松——谁不喜欢被敬仰的感觉?可万俟君决不是那样心智鲁莽的人,他绣金广袖袍下的身体紧绷着,像一把上紧弦的弓,隐在袖中的手搓指成刀,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他也笑了,不似男子那带着邪魅之气的笑容,而是皇族那与生俱来的雍容浅笑。声音低沉温和地说:“你要奉献你的一切给我?可你又拥有一切吗?”
男子挺身而立,缓缓落到地面上,平视着万俟君,说:“我没有名字,殿下可以叫我修罗。”他袒露的胸膛散发着炽烈的热气,配着他一身猩红色长袍,就像在燃烧般。“我说要奉献我的一切给您,自然会向您证明我的实力。可是我们要谈的是关乎帝国存亡的大事,是不是先让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呢?”
万俟君直视着那双充血的暗红瞳孔,仿佛要直看到这个自称‘修罗’的男子的心里。只是修罗狭长的眼睛笑得那么真挚安详,像面具一样的笑容让人无法看透。他转过头,对两名宫人说:“你们先出去!”
宫人唯唯诺诺的鞠躬行礼,缓缓退下。
“修罗可是神话传说中掌管杀戮的邪神,你敢这样称呼自己,勇气可嘉。不过,取这个世人避讳的名字,不怕遭人诛杀吗?”万俟君坦然走到挂着剑的柱子旁,从容的卸下宝剑,配在腰间,左手很自然的搭在镶玲珑白玉的剑柄上,威严的看向修罗。
“邪神也是神,更何况还是掌管杀戮的呢?凡人愚昧,只会对自己无法逾越的力量躬身行礼,就像刚才我对三皇子行礼一样,哪里会有诛杀之心?既然如此,那些不如我们的人怎么说,怎么想,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就像绵羊再怎么哀号,都不会改变被狮子咬死的宿命,我们又何必放在心上?”修罗薄薄的嘴唇唇线分明,扭出的笑容在他那俊美异常的脸上竟有些勾魂夺魄的意蕴。他笑盈盈的看了一眼万俟君搭在剑上的手,沉着的说。
“哦?有意思。”万俟君也笑了,“不会有诛杀之心吗?”
“噌————”,一抹寒光闪过,在月光下激射出明亮的光华。一瞬间,万俟君毫无征兆地出剑,剑如劈山之势,从修罗脖颈左侧斜砍而下,锁骨断裂的脆响在空旷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经修罗锁骨的阻隔,剑势一顿,剑锋却依然在万俟君的大力下割至心脏处。滚烫的鲜血飞溅数尺高。此时的万俟君一脸冷冽,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修罗,他并不信任。不过唯一令他惊奇的是,既然这个修罗能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宫,那么避开他这一剑应该是闲庭信步的事,可没想到竟会斩中。
他再看到修罗的表情,彻底惊呆了。修罗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他退后几步,将剑抽出来,抖动剑身将血渍甩净,神色肃然的盯着修罗。
“呵呵,三皇子的剑术堪称一流,就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修罗说得淡然尔雅。此时他的左臂几乎整个被卸下来,只有左侧胸膛还有些皮肉将之与身躯联系在一起,甚至可以从伤口处看到跳动的心脏,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有少许鲜血从伤口动脉涌出,看起来森然又恐怖。
“我说过,会向三皇子证明我的实力,既然如此,请三皇子赏脸观看吧!”他微微晃了晃身躯,悬挂的左臂颤巍巍的抖动着。他仰起头,脊背后仰得像一张弓,月光将他精致的脸庞照亮了,接着,从他袒露的胸膛处浮现出一层红色的咒文,整个人萦绕着一层红色光晕。咒文从胸口处开始蔓延,直到爬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