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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嫌,不尽其然,龙安王恐怕会更恨您几分。兴许他现在对您当年饶他一命心怀感激,您这一纸国储诏书下达,反倒会令龙安王觉得您留他性命不过是替您接过琉璃龙翔袍坐上这皇位。“
修罗笑意更深,“就像留着一只待宰的猪!”他上前一步,直视皇帝愈显阴翳的眼睛,“陛下,帝王世家,何来这么多柔骨情长?您是君,龙安王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君高高在上,何须在意蝼蚁之微?”
“而且,陛下,您有些太沉醉皇后的柔情了,太过迷恋儿女情长不是好事。还记得当初对您说的话么?帝王高高在上,铁石心肠,冷眼看天下,好似神明!神的胸膛里装的是什么?”修罗伸出修长手指,指尖抵在心口,像是要用手把心脏挖出来捧给皇帝看,“神的胸膛里装着的,是冰冷的铁石。”
“我是人,与你这永生不死的咒术师不同!”林夕皇帝睨视着他。
“可皇后不是人!”修罗淡淡地说,“活得越久,人性越泯灭,陛下**凡躯,终有老矣,皇后依旧是皇后,永生不灭,对她来说,您连她生命中一个小水花都算不得,您死了,她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放肆!”林夕皇帝一掌拍在皇座上,怒声呵斥,苍白的脸上布满怒容。
修罗低下头,嘴角却是笑着,声音圆滑甜腻,“陛下莫动怒,是我失言了,陛下九五之尊,天地共主,怎可能会死?我只是想提醒陛下,人神有别,以凡人心思揣度神明心意,只怕水中捞月一场空。”
长久的沉默,皇帝只是淡淡地说:“我自有分寸。”
其实他已经乱了阵脚,此时他心烦意乱,甚至没有听清修罗的话。
猩红眼睛的修罗眯起狭长的眼睛,望向东方天际,邪魅自语:“当年陛下放走了一只孱弱无害的小白兔,现在也长成了狮子,操控一朝皇帝,蛊惑人心,借刀杀人,规避天罚,呵呵,学我学得倒是有模有样。该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说你操之过急简单无脑?”
他伸出手,五指弯曲如鹰爪,纤细的手指上骨节分明,冷笑道:“那就让我告诉你,你和我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修罗挺起胸膛,赤。裸的胸膛上肌肉线条流畅,他妖冶的脸上带着毒。药般的笑容,对皇帝躬身行礼道:“陛下,战场上,梦阳大军战无不胜,但梵阳斗志高昂,怀着报仇雪恨的决心来与梦阳交战,我想,与其在战场上碾压他们的躯体,不如先瓦解他们的斗志,让他们知道,忤逆了梦阳皇帝至高无上的意志,会是什么下场!”
“你打算什么做?”皇帝一手按压在太阳穴上,皱起眉头。
“您看着就好,保证是一出大戏,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修罗邪气地笑道。
“随你去做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皇帝闭起眼睛,轻声说道。
“遵命,我最敬爱的陛下!”修罗修长的身形很有贵族风范地弯腰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皇帝眉头紧皱,用大拇指按压着太阳穴,毫无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语:“人神有别么?”
纵然吾乃天子之尊,依旧难及你衣袍带袖?
自除夕夜与皇后出行沁水园后这几天,皇帝脸上笑容多了很多,这让他死气沉沉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机。
可支撑他近乎回光返照的笑容的,不过就是那一个怀抱,一声百转千回娇柔嗓音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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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阳。
宁正觉得心里有好多好多话要对郭爷爷说,其实她刚开始想说给夜星辰听,可一想到他那判若两人的态度,心就凉了半截。
尤其是那一声‘对不起’,锥心得疼,像是吞了一大口冰水,然后用了好久才将之化为热泪。
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自己宫殿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捧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夜空。
似乎认识夜星辰后,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整天笑容灿烂的少女,像是怀着一个沉重又甜蜜的包袱,轻微一点的悸动都能令她心意迷乱,时常想着星辰在干什么,他在那里,他会不会像自己想他一样想着自己?
在尚吉城时,他们那么要好,要分别时死去活来的,恨不得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在一起了,却连话都说不上。
前后反差未免太大了!
是不是自己快死了,星辰也是那么一副淡漠态度?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星辰送她的,捏着它,目光透过戒指的孔向夜空看去,一颗明亮的星星被戒指从浩瀚无边的星空中圈了出来,就像千万人中,她只看到了他一样。
宁正垂头丧气地将戒指攥在手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举目四望,皇宫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父皇据说病疾,去了南方修养,二哥临时接替皇位,大哥皇甫泽宇大年初一就不辞而别,去了封地,三哥连年也没过就走了。
皇甫家的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连个年都没好好过完,就这么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了。
郭爷爷也告老还乡,没见到最后一面,可能这辈子都见不上了。
星辰又是这个样子,整天忙着他的事,对她的少女心思爱理不爱。
宁正第一次生出生无所恋死不足惜的可悲情绪。
她双臂环抱膝盖,将脸埋在臂弯,不看不听,给自己留一片静悄悄,只有天上的星辰与她为伴。
她是一朝皇女,天下皆由她撷取,她又孤零零一无所有,除去皇甫这个姓氏,她什么也没有。
“小姑娘,想让夜星辰找你么?想看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爱你呢?想不想试试他对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耳边突然想起一道柔柔的声音。
宁正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得分不出性别的面庞,带着邪魅的笑,眼睛弯成了天边的月牙儿,火红色的头发缭绕上天际。
来人的瞳孔与星辰的一样,都是红色的,只是他的眼睛更红,比血还红,还要炽烈。
宁正刚想要说话,那人伸出手指抵在纤薄锋利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公主殿下,我们跟夜星辰开一个玩笑好不好?看看他究竟爱你有几分!”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像是有无穷无尽的魔力,透过那双眼睛,宁正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画面——她和星辰并肩站在一起,他挽着她的手,轻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着温软的情话,他们所站的地方落英缤纷,阳光明媚,温暖宜人。
只有他们两人的世外桃源。
她魔怔般站起身,木木地看着这个一身猩红长袍的人,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仿佛忘了思考,忘了戒备,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她的手放松下来,那枚被摘下的戒指从指缝滑落,叮叮坠地,滚到台阶下的阴影中不见了踪影。
“好姑娘——我的好姑娘,那现在,跟我走吧,让我们一起见证一下,夜星辰究竟有几分野心,几分真心,几分神性,几分魔性!”一袭红袍的修罗声音圆滑地说道,像一个妖言惑众的鬼魅。
他一挥手,一道流光绕着他们周围旋转萦绕,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天上的星辰也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点,他们像是要融化在这夜色中。
消失不见。
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从梦阳传开,飞速传遍梦阳和梵阳每个角落。
梵阳当朝公主皇甫宁正被虏,将在在梦阳与梵阳交界的一座荒城中,当众斩首处死。
第122章 风雪夜归人()
夜星辰双臂报于胸前,凝视一幅刻画详尽的边境防线地图,眉宇间透着阴沉和淡漠。他身后除却御殿炎将军外,所有能拿得上台面的大小将军齐聚,他能感觉到这些平日谁都不服谁的将军们正盯着他,等着他下决断,或者,等着看他笑话。
尽管有城主大人运筹帷幄,尽管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尽管他是北辰将军,可他只有二十来岁啊,短短几个月坐到如此高位上,能服得了谁?即便他命北辰皇帝拟了一道圣旨,封他为武都指挥使,统御整个战事,也难逃众人冷眼相向。
一名关口守御恨恨说道:“帝都那些皇宫金吾卫是干什么吃的?宁正殿下这么大一活人,怎么就被梦阳人虏了去?现在好了,梦阳人把公主殿下押在龙槐关,当着咱梵阳几十万甲士的面,斩首示众?呵呵,斩首啊,杀脑袋啊,皇甫氏的公主,要被押着杀头,这是辱我梵阳无能,这是挑衅,北辰将军,你说现在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几名血气方刚的将军纷纷附和,皆愤怒不已。
一名骑军校尉沉声说道:“莫要冲动,还没打仗呢就自乱阵脚,成何体统?别正中梦阳人下怀!谨听北辰将军之命!”
“北辰将军,陛下钦命你为武都指挥使,这里你官最大,你说说,是要让几十万武士看着他们的公主被砍下脑袋,还是即刻发兵,踏平龙槐关,救公主殿下出来?”
最棘手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救还是不救?
夜星辰目光游走在龙槐关的地形图上,这是个几乎三面被山势合围的关隘,陡峻的山坡上长满了龙槐,春季槐花绽放,一片清苦香味,夏天漫山遍野一片墨绿,好似绿龙盘踞山岭,到了秋冬,槐叶尽落,扭曲虬扎的槐树枝茎又似鬼手,张牙舞爪,可怖阴森,冷风呼啸掠过,与那阴曹地府无疑。
龙槐关啊,易守难攻到极致,梦阳人做了这么个局,就等着他跳,他不信这山上不会埋伏武士,三面合围,好似一个大口袋,进去了就再出不来,那么一大片开阔盆地,就是二十万武士也是有去无回。关隘强攻战最为磨人,当年梵阳始皇帝皇甫景澜强攻狼兀关,耗死了十几万条人命才破关,这险峻不比狼兀关但布局更雄县的龙槐关又得多少条人命?
不能救,这是夜星辰通过最理性的考虑得出的结论。
可他不能不救啊,他怎么能放着宁正不管?当初宁正要被带回帝都了,他一个人就敢冲撞皇族仪仗队,被打得遍体鳞伤也要见宁正最后一面,现在宁正要被杀了,他怎么能置之不理?
这是修罗给他出的难题,分明就是修罗管惯用的手段,将人性最丑恶最冷漠的部分无限放大,用最严酷的事实浇灭心中那一丁点希望。
他该怎么做?
“北辰将军,务必要将救出公主殿下作为第一要务,莫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寒了武士们的心!”
“没错,宁正殿下要是真被梦阳人杀了,皇族的公主被人杀了,这要是传遍天下,肯定要引起国内动荡,前线将士战斗,后方一片混乱,这仗还怎么打?”
帐内的将军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儒将王钟离清了清嗓子,“诸将切莫意气用事,这是梦阳人的圈套,他们就等着咱们一股脑冲过去,梦阳人等着咱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别中了梦阳人的下怀。”
成名已久的王钟离的话更具威信,帐内安静了许多,有人问的:“王将军,那到底救还是不救?”
王钟离瞥了夜星辰一眼,轻叹一声,“不能救,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救了,势必要不断加军队上去堵那窟窿,人命都得白白耗掉。”
“那就看着公主殿下当着梵阳几十万军队的面被斩首?从军帐到龙槐关不过三百多里,就坐等公主殿下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