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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感情,分外厌弃身旁这个蛮族少年,厌弃他的憨厚,厌弃他的笨拙,甚至厌弃他的声音……就是这样一种阴郁奇怪的情绪充斥在心里,像毒药般在他心脏中蔓延侵蚀。
“好想见到雨蒙啊,只有每年冬天可以和她见面,到冬天部落都南迁还日拉娜河南岸,雨蒙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玩。这两年雨蒙也长高了好多,脸越来越俏美了。只是她一直都喜欢石榴红色的马步裙,喜欢白色的狐裘小袄和紫色纱巾……”仿佛一提到雨蒙,苏日勒的话就没完没了般,少年心中满满的欢愉感,语气中的感情谁都能听出来,那种得意的,温柔的,仿佛谈论的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美好的事物了。
“噌——”一旁的夜星辰猛然间坐了起来,他低垂着头,伸手抓住纹云刀的柄,拄着刀站了起来。透过额前的头发,依稀可以看见他双眼中的血红……
苏日勒没有注意到星辰的动作,依旧在说着:“你现在也会骑马了,等雨蒙回来后,我们就一起偷偷骑马从结冰的还日拉娜河上跑到北岸那边抓雪狐狸,用它的皮子为雨蒙做小袄,她长高了,以前那一件已经穿不上了……”他闭着眼睛说着,说着,嘴角泛起的笑意越来越柔和,全然不像那个呆呆木木的苏日勒和克,真的,一想起雨蒙,他就有好多好多话要说。
夜星辰扭头居高临下得看着他,手中的纹云刀刀脊上的血槽中,方才苏日勒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血槽中的云纹愈发黑亮——夜星辰的眼睛也变得血红,看向苏日勒的目光中没有一分感情。
“还记得你刚来草原那个冬天时候么,你被呼鲁台家的杂碎抓走了,我和雨蒙一起去找你,我先去阿日斯兰部的营盘找雨蒙,这才查到是阿日斯兰部的人把你抓去了。我们冒着风雪找你,那时候怕你被杀,雨萌急得都哭了……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她的眼泪流出来瞬间被冻成冰挂在她脸上……我也出手杀了那个幕后指使那些武士的阿日斯兰武士,那时候太愤怒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到你……”
听到这句话,夜星辰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头抬起来,死死盯着苏日勒和克,紧握着刀的手也慢慢松弛下来,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珊瑚红的眸子重新明澈起来。不知道他刚在心里做了怎样的斗争,可刚才他的杀意起的那样浓烈,那样真切……苏日勒方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雨蒙,苏日勒和克……”夜星辰喃喃念道,一瞬间落寞起来,脸色变得惨白。他轻声说道:“苏日勒,我们回去吧,你受伤了,回去上点药好得快……”
“哦……好!”还在自言自语的苏日勒和克收住话头,起身抓起斩马刀冲夜星辰笑了笑。
夜星辰也温和的一笑,和刚才双眼通红的样子判若两人——面具的随意转换他已经很熟稔了。
两人不再言语,并肩返回赤那思的营盘。他们擎着刀,大步向前走着,阳光洒在他们结实的身体上,像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勾勒出的轮廓宛如神迹。未来的蛮族尊武王与未来的北辰将军已经初现峥嵘,也许他们不知道,乱世的舞台,已经将他们强推到世人面前。也许他们并没有准备好,可看不见的嫌隙已然初现在两人之间。
尊武王与北辰将军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相反,尊武王比北辰将军年长数岁,将之亲如胞弟,处处护着他。可脆弱敏感的北辰将军总有那种漂泊在外寄人篱下的酸楚感,在赤那思,他没有任何亲人,只有一个小女奴死心塌地侍奉着他。蛮族的君王与大萨满还有将军们都对他有所图谋,他曾多次怀疑,若不是他这一身可怕又令人厌恶的血统,恐怕早就被杀掉了吧。更令他沮丧的是,若不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苏日勒和克和雨蒙,他们还会把自己帮做平辈论交的朋友么?
可这些北辰将军都能忍受,他只是一个梦阳的落寞贵族子弟,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只是他心中存在了奢念,他妄图拥有蛮族最美丽的女子,妄图将那份温柔完完全全据为己有,甚至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可怜卑微的,没有人在意的梦阳落魄贵族子弟。他一面暗暗嫉妒着尊武王,一面对着雨蒙与苏日勒和克这两个茫茫草原上仅有的朋友微笑,敏感脆弱又多疑的性格让他慢慢失控,最终走上了与尊武王相反的路。而那个令他执着得,痴迷的草原明珠也惨死在他的自作聪明中。直至最终,北辰将军也不知道,雨蒙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他一切的追求,是不是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当北辰将军真正拥有了南方广阔富饶的土地后,那个令他执着痴迷,令他失去控制,令他背弃在极北草原那段刻骨铭肌的友情的女孩却已不在人间……那拉钩过的约定,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一生之盟,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49章 鬼虫()
极北,格勒原。
格勒原是极北草原最靠北的一块草原,比邻极北雪山下,这里也是极北草原上最苦寒的地方,就算现在是盛夏时分,夜晚依旧带着一分令人心悸的寒冷。也正是因为这里气候太过恶劣,所以这块草原的主人是极北诸部落中实力最弱的库玛部塔塔木汗王。库玛部牧民不到四十万,不论是武力,财力,人力都弱的不值一提。这也是三年前时候塔塔木汗王的小儿子胡扎?塔塔木冒犯了夜星辰与雨蒙?额尔敦刻图公主,赤那思部问也没问塔塔木汗王就将之处死,草原上实力才是硬道理。
当塔塔木汗王得知儿子冒犯了雨蒙公主被处死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竟不是为儿子的死感到悲痛,而是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说:“幸好赤那思和阿日斯兰没有深究,否则库玛部搞不好会被老狮子王灭掉,甚至自己这个汗王也小命不保!”并不是部心疼儿子,只是库玛部实在不值一提,他想为儿子报仇也没那实力。
而且他天生爱享乐,带兵打仗这样劳什子的事情他做不来,更何况又不是只有胡扎一个儿子,死了就死了,胡扎娇生惯养,尽为他闯祸,死了倒也能清净。为胡扎搞了个天葬后,塔塔木汗王又沉浸在夜夜酒肉欢哥中以摆脱深切而悲痛的丧子之情中。
库玛部牧民生活清苦,可塔塔木汗王不在意,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库玛部近四十万牧民,难道一年的上缴还养不起本王么?”既然汗王都是这样的心思,下面的贵族更不用说,皆以剥削牧民攀比奢侈华艳丽的生活。库玛部的牧民生活雪上加霜。
临近九月,天气越来越冷,仿佛近在咫尺的巨大雪山像是在散发侵髓入骨的寒气。一轮金色的圆月挂在天边,清寒的月光洒在清澈见底的格勒原的草地上,露出下面砂石黑黝黝的阴影。塔塔木汗王的帐篷外,两名守卫武士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袍子,长枪抱在怀里,仿佛把冰冷的铁质枪杆抱得越紧就越温暖。他们黝黑消瘦的脸上肌肉哆嗦着,牙关打着战,拼命跺着脚。这才是八月底啊,夜晚就如此之冷,格勒原已经是极北之北了,再往北就是极北经年不化的雪山,翻过雪山传说是茫茫一片的冰海——可这只是传说,没有人能活着翻过雪山过。
丰饶的离火原与乌苏木原的八月夜晚依旧温暖舒适,蟋蟀蝈蝈会放肆的清鸣。掀开帐篷帘子向外看时就会有萤火虫飞进来。好心的牧民也不赶,任凭小虫子飞啊飞,也好给他们带来一分光亮,虫子飞累了,落在角落一动不动,善良的女主人将之捧起来放出去。而帐外会吹来温和带着水汽与青草辛香的风。那样舒适的牧场那里是库玛部这样酷寒的地方能比的?
两名武士守在帐外瑟瑟发抖,此时多想能美美的喝一口白月醉暖暖身子,可白月醉是贵族们才能享用的东西,他们没有资格喝。可身后的帐篷里却传出阵阵放肆的笑声,塔塔木汗王那粗重的鼻音像气短的公牛,已经醉的口齿不清了,“来来来,美人,再陪本王喝一杯……来,全喝掉,全喝掉,乖……”帐篷里传来女子娇声的推阻,可在好色淫。靡的塔塔木汗王眼中,更像是欲拒还迎,还有一连串符合的狂笑声——库玛部的贵族基本都在。两名武士听着帐篷里混乱不堪的声音,相互看了看对方,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又不知道是哪家牧民的姑娘被抓来了。塔塔木汗王最珍贵的小儿子当年也是这样不是只好鸟,全是和他父亲学的。不过胡扎已经死了,三年过去了,深受其害的库玛部牧民连想都不愿意多想他一下,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夜空中突然飘来一朵乌云,将清寒的月亮遮了起来,大地似乎一下子暗了起来。透着周围牧民家帐篷星星点点的光,整个库玛部营盘像是突然升起阴冷的薄雾来。天空中那乌云的水汽全都降了下来,被干冷的地面凝结成水雾。很快的,周围营盘的星星点点的光也变得朦朦胧胧看不见了,两名武士面面相觑——这样诡谲的天气可是第一次遇到。
好冷。这股冰冷的水汽像是蚊虫一样拼命往他们身上冲,羊皮袍子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黏糊糊冷冰冰,好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武士心中总觉得有一股子不安,他们不由得提高警惕,伸手握紧了长枪的杆,双腿叉开摆好姿势,随时准备应对特殊情况。
身后的帐篷中传来女子的惊叫和男人的狂笑声——贵族们的兽性终于爆发了么?这名牧民家无辜的女子可能经历的是地狱般的一夜,终生难忘。不,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这一晚她永生难忘。可是经受一夜蹂躏的女子,恐怕第二天连一滩稀软的彘肉都不如……
可帐篷里贵族们淫。靡的狂笑声下好像又有一种声音——听的不太真切,像是索索声,好像有虫子从草叶上爬过,压弯了草茎,等虫子跳开落到旁边的草上,叶子茎干又弾直的声音。可这样酷寒的环境下,虫子们早就躲起来或者飞到南边温暖的牧场去了,怎么可能还有?
雾气变得越来越黏稠阴冷——绝对不正常。两名武士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着武器的手中满是冷汗,
“你看,有人!”一名眼珠是褐色的武士惊声说道。
另一名武士眯着眼看去,透着浓浓的雾气,真的像是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过来。他的身子罩在宽大的袍子中,头上戴着兜帽,看不清脸,本该是脸的地方是一片浓重的阴翳。他没有脚步声,而是一种虫子爬过般的索索声。
两名武士上前一步,大喝道:“什么人!”然后绷紧身子,等待那人的回答。可那个黑色的影子没有理会他们,依然不紧不慢的接近着。他脚步的声音像踩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不紧不慢,像死神接近时不急不缓又令人等待的发狂的声音。
那个漆黑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前五步远处停下来了,隐在兜帽下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两名武士相互看了看对方,交换一个紧张的眼神。他们感觉是一样的,尽管对方是一个人,可是两人心中都忍不住升起恐惧感,是那种面对陌生事物时身不由己的恐惧。在他们感觉看来,眼前这个东西绝不是‘人’。
“啊——”那名褐色眼睛的武士突然丢下武器捂着腿跪了下去,他凄厉的惨叫声像午夜爬出来的鬼令人头皮发麻。而帐篷里的贵族们依旧淫靡得放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