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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若不是家里主事的大人们都被气病在床上,哪里轮得到我家未出阁的大姑娘出这门子丢这个脸,将这一纸休书送来这明府啊……”
春卷说到此处,也搂着夜惊鸿低头大哭起来。
她这么把话一说明白,众人们看着这两个玉雪做的姑娘家哭的哭,晕的晕,倒也收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同情起她俩人来。
“哎呀,这明家人还真是臭不要脸啊……”
“唉,你还别说!听闻这明金贵家里头,也有没人要的老姑娘留在家里呢,说不准和她那不要脸的姑奶奶一个鬼样呢……”
“对!就是这个理……”
众人辱骂明家和明金贵的唾沫星子,都快把明金贵给淹死在府门口了。
他百口莫辩,惊恐无措看着群情激愤的无数张嘴,满耳朵都是一阵接着一阵呜呜嚷嚷的辱骂声,也再难开口说话。
一不留神,他脚跟下也不知踩住了什么东西,两腿一滑,“唉哟”一声,便一屁股重重跌坐到地上了。
“……我只是想,讨个说法……”
明金贵刚一落地,夜惊鸿就缓缓睁开眼,无助恍然地伸出双臂,探向天空。
那满布血字的休书,随着她指尖的剧烈抖动而“哗哗”乱响。
“我就是……想为爹,想为夜府,讨个说法。”
夜惊鸿倏地惨呼一声,将血书指向已被吓傻的明金贵,又高喊道:“我爹以血书写的这封休书,明大人,你接,还是不接?”
“你……给不给我们夜府一个说法?”
“苍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这世道吧!”
夜惊鸿演技爆发,举着这血书就从地上爬起,神情凄厉地呼喊道:“老天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您开了眼,让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吧!”
她慢慢地低下头,目光里的澎湃杀意渐渐凝成一支寒光利箭,直射向正坐倒在地的明金贵。
明金贵被她这锐利的杀光一刺,膀胱一紧,差点没吓得当场尿裤子!
她轻启红唇,却没有一丝气音吐出。
可明金贵却依着她轻缓蠕动的唇,看懂了她想要说出的那句话——
必、遭、报、应!
明金贵愣了愣。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他的四肢百骸,深浸骨髓,让他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摊臭水从他的裤缝下泓泓汨汨地流出,顺着那台阶滴落,一直流到地下。
伴随着这臭水,一股大家都很熟悉的臊泔味儿,弥漫开来。
大家伙立即蹙眉捂鼻齐齐后退,看向这丑态毕露的明金贵的眼神,更是厌恶了。
“别!别这样看着我,你滚,你滚!”明金贵真被夜惊鸿骇破了胆,屁股一边拼命地往后挪腾着,一边歇斯底里地冲她大吼大叫道。
这夜惊鸿长得再美,再是仙女下凡,如今落进明金贵的眼中,也成了索命的阎王恶鬼啊!
夜惊鸿却在众人看向自己的一刹那间,黯然神伤地垂下水雾氤氲的清眸。
她伸向明金贵的手,无力一松——
她十指紧扣住的血字休书,盘旋着,轻飘落地。
“……既然明大人你执意不肯做出一个交待来……那小女子我……也无话可说了。”
夜惊鸿红着眼睛深深一叹。
她蔫着头,拉过义愤填膺的春卷,含笑地摇头:“走吧,我们都走吧。这休书我替爹他带到了,那我……”
她慢慢伸手,捂住自己的前襟,一点点一寸寸地揪紧,只看得她那手指节暴凸,泛着令人痛心的青白细筋。
“那我……”一滴泪水,终是不忍落下。
夜惊鸿却猛然抬头,似乎是想要将满眶欲坠非坠的泪水,全都逼回去。
“大姑娘……”春卷也红了眼。
她主动伸臂扶住夜惊鸿的肩,带着她转身,一步一摇地往后走去。
围观群众的怒火,就是在此时此刻,达到了最顶点!
不知是谁第一个脱下自己的鞋子,愤懑地投向明金贵,大骂道:“打死你这个尽出破鞋的明家!打死你这个欺负弱女子的狗官!”
明金贵没成想走了个母修罗夜惊鸿后,还有一只迎面而来的臭鞋子等着他呢!
或许是那投鞋的人技术尚佳手感不错,大家只见着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黑色弧线,紧接着就听见明金贵的一声惨嚎,一只还冒着热乎气儿的大臭鞋底,就精准无误地拍在他的大胖脸上。
明金贵被这一猛鞋砸得是头晕眼花,脑袋生疼。
可还没等他缓过气来,犹如汹涌洪水一般无数只臭气熏天的鞋子们,铺天盖地得向他,以及他身边的打手破空掷来!
“打死你这个臭狗官!打死你!”
“出了破鞋还有道理了是吗?大家伙就把破鞋子全送给这狗官!”
大家虽不敢真的动手去殴打朝廷命官。
但脱鞋砸人这事,还是能办到的。
大家憋着满肚子的邪火,纷纷将脚下多年未擦洗,甚至刚进过茅厕还没刷洗的鞋子取下,大力扔向那明金贵。
“住手啊,救命呐!”
明金贵不是那坐以待毙的性子,自然是一边喝止众人,一边左躲右闪,躲着那些不断飞来的臭鞋子。
正在他大声呼喊的时候,一只角度刁钻,还沾着不少黄泥巴水的鞋子迎面扑来,一把飞进了明金贵的嘴里。
他叼着臭鞋两眼一翻,人就仰倒进这臭鞋汪洋里,再看不见头顶了。
第91章 天道不爽(五)()
入夜,被臭鞋攻击到怀疑人生的明金贵,病倒在床,再也下不来了。
整个明府鸦默雀静。
无论是府里的哪座院落,都是早早地熄灯关窗,没有一人还在这死寂可怖的深夜里四处乱走乱荡。
除了被千夫所指的明淑兰。
入眼,皆是一重重无边无际的浓黑。
浓得令人心颤,更令人绝望。
明淑兰却一头猛扎进这浓夜里,没有回头。
她提着一盏轻巧简单的小竹灯笼,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明府的各个角落。
在幽暗火光的投射下,明淑兰凸出的灰黑眼球,呆滞地盯着前方。那曲折险峻如断崖的两只突兀的颧骨,也高耸于她枯黄的脸颊两侧。
形如厉鬼。
她就这般提着灯笼,不知不觉地靠近生母余氏的棺椁,所安放的小角落里。
风响树攒动。
就在她刚刚路过的高树上头,三只“鬼”一见她往余氏所在的地方飘去,皆不动声色地起身,无声无息地运功离开了原地。
明淑兰很快就来到,安置着余氏棺材的破柴房外头。
她提起竹灯笼由下自上地照去,幽光映照在四处漏洞破口的腐烂门板上,颇为骇人。
明淑兰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俱意。
今天父亲被上门讨说法的夜家人给好一顿没脸,还被围观的人扔了无数臭鞋,当时就病昏在地。
结果自己却被家里的妹妹们集体发泄嘲讽,说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丧门星、害家鬼。
就是自己那天偷跑出府开始,家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闹鬼出事,那鬼还只死盯着自己不放。
你就是家里的害虫,丧星!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家里就都清静了!
那些日常里惯顶着副姊妹情深脸皮的庶出妹妹们,遇了事,就脱了那层脸皮,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嘴巴恶毒起来。
明淑兰心碎地垂下头。
是了,为何如今连庶出的都能压在自己头上,可劲儿地欺负自己?
还不是因为——
明淑兰又缓缓抬头,憔悴而用力地看向这薄薄的破烂门板,就好似能透过这层烂门,就能看见里头的棺材一样。
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娘亲死了,她们再也没人管制着,自然就能为所欲为了?!
明淑兰不甘心地咬紧下唇,突然伸出手,想要推开这门。
是了,这世上只有娘亲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好过。
即便她现在已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冰冷尸体了,但她若是泉下有知,自己被人欺负的话,她也一定会……
明淑兰快要触碰到木板的手,忽地如被毒蛇咬了似地缩了回去。
她不但闪电般地缩回了手,还径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慌。
她娘要是知道自己目前的艰难处境,还能出言为自己做主的话,那不就成诈尸了吗?!
啊!
明淑兰只要一想一个断了头颅四肢的尸体,突然立在半空之中,开口对自己说话,还边说边流着血……
“鬼……鬼啊!”
明淑兰被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那几只“鬼”,给吓得心理阴影太严重了。
只要一想起自己曾被那满脸是血的“女鬼”,拎着脖子四处疯跑,她就双腿打颤,几欲昏厥。
她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她必须马上回自己的院子!
再留在这儿,说不定那些“鬼”又要出来抓她!
明淑兰攥紧手里头的粗制竹柄,连走带跑地,就要转身离开这阴森的鬼地方。
但最令她害怕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她刚刚转身的一瞬间,那两扇她碰都没碰过的木板子,骤然倒地!
“嘭!”
两扇一人多高的木板落地时,不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还带起一阵携裹着沙尘灰泥的阴风,翻滚着直扑明淑兰。
明淑兰尖叫着转头就跑!
一枚石子穿透这阴风,直中明淑兰的左膝关节。她仰头痛呼一声,立时应声倒地。
“嘭,嘭,嘭……”
沉重的物体,大力敲击着地面的闷响,从她的身后一声比一声清楚响亮地传进耳朵里。
“嘭,嘭……”
听那声音,似乎越来越接近自己了!
明淑兰花容大变,想爬起逃跑,可左腿一动,膝盖骨就是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
她两手两脚扒地,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扑腾挣扎了好些时候,除了累出一身大汗来,也仍然没办法站立起来。
越是徒劳的挣扎,明淑兰内心的恐惧就越是深重。
当那闷击声就堪堪停留在她身后,不足五步远的地方时,那令人颤悚发麻的声音,却突然诡异地消失了。
明淑兰双手抱头,边哆嗦着,边哭喊道:“别……别抓我……别吃我!我不好吃……要吃就吃我爹吧……他身上的肉多!”
没有动静,没有反应,也没有“鬼”来抓她。
明淑兰又自言自语地哀求了好一阵,突然就发觉,自己周遭的一切都安静到可怕。
无风,无光,无有任何声响。
等等!
没有光?!
明淑兰僵硬地一点点挪过头,暴睁着眼睛,望向右手边的那盏竹灯笼。
而这盏小小的竹灯笼,不知何时已被吹熄。
地上只留着一堆半碎半残的竹片而已。
明淑兰脑海里“嗡”地一声响,全身都因无穷无尽的恐惧,而瘫软在地,再也没法动哪怕一根手指头了。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徐徐阴风吹来。
那风来得比之前柔和,却更为寒悚。
那风一点点地自她裸露在外的脖颈、腕口里往里钻,往她身体里钻,吓得明淑兰全身汗毛倒起,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