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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一次，陛下主动向西昭进攻，便是为报一年前秀女谋害之仇。”欢宜的神色异常严肃，整张脸都绷成冰块，唯有那双眼眸比天上的星辉还要动人。
“但西昭也向南楚求援，南楚已经发兵了！”欢宜边说边跑到马边，紧紧攥住轩辕凌风的缰绳，诚恳而悲痛地哀求他道：“你去了，就是与南楚开战，就是……”
她哽咽了，低头强忍着泪，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就是把我当敌人了啊。”
轩辕凌风手中的缰绳也被抓得死紧。
他抿紧唇角，肃言道：“如果你是敌人，陛下早就把你拿去祭旗了，哪里还容得下你在皇宫里自由行动！”
“可是！”欢宜流着泪抬头，声泪俱下地呜咽着：“可是我毕竟是南楚的公主，我若是站在你们这边，就是叛国，就是不忠。”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整个娇小的身躯都趴在马鞍前，不住颤抖着：“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我来北泱这一年，只是为了和平，为了能让两国百姓有一个安宁的未来，可是……”
“什么可是可是的，”轩辕凌风烦躁起来，竟是不耐地喝斥她道：“你要忠的是个什么样的国，又是个什么样的帝王，你是不是还不清楚？”
“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在陛下下讨伐令的前半个月，你的六皇弟，才年仅十一岁的那个少年，突然在自己寝宫里暴毙身亡了！”
“……什么？”欢宜瞬间呆怔中。
她慢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双眼无神地对上轩辕凌风的眼，一字一句地看着他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欢宜，我哪怕再说千百万遍，你若是不信，那又有何用？”
轩辕凌风见她显然大受刺激，难得地苦口婆心：“那南楚皇帝在六皇子暴毙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想想就明白了，你如今最应当庆幸的，是他早早把你送来了北泱，使得你免受毒害！”
欢宜踉跄着，松开了抓紧缰绳的手，连连后退。
轩辕凌风立即策马，瞬间奔了出去。
欢宜没有看他，而是慢慢蹲下身，将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先是低低地抽泣着，最后干脆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笑，声声凄凉，宛如孤魂夜吟：“国，家，我没有国，也没有家了……”
“那我到底是谁？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欢宜奔溃地从地上跳起，冲着这茫茫黑夜大声尖叫道。
“欢宜。”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女音自她背后响起。
欢宜怔怔地没动，直到夜惊鸿抱着蓁蓁自后头绕到她面前，她没有焦距的泪眼，才放到夜惊鸿的身上。
“欢宜，有些事情，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
夜惊鸿向她走进一步，认真地说道：“待一切都结束后，陛下和我都希望你能回南楚。”
“我……还能回去吗？”欢宜反复念着，神情灰败而绝望：“我这种没用的人，回去又能干什么呢？”
“欢宜，别说这种沮丧的话。”夜惊鸿微笑着鼓励她：“实际上，你回南楚，是陛下和我共同的心愿，希望你回去后能登基为女王。”
欢宜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夜惊鸿的眼神越来越坚决有力，欢宜才惊惧着，使劲摇头，无措地推脱道：“不，不可能，我身为女子，怎么可以……”
“看来这位南楚女帝，把自己的身份隐瞒地相当好，连你也没看出她的女人真身来。”
夜惊鸿的一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将欢宜瞬间炸愣在原地。
她木呆呆地看着夜惊鸿，长久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阵突来的冷风，将自己吹醒。
“她……是女的？”良久后，欢宜才听得一声自己，从喉咙里闷闷吐出的干涩声。
“是的。”夜惊鸿重重点头。
蓁蓁在此时“呜”了一声，翻了个头，砸吧砸吧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睡吧。”夜惊鸿将女儿横抱在怀里，下巴朝宫殿的方向努努，示意欢宜离开。
于是，满腹心思的欢宜，便跟在夜惊鸿的身后，走进这漫长的夜里。
第472章 前线（一）（）
从宛阳出发，到西昭与北泱边境的九儿坎附近，急行大约要五天五夜。
百里沉疴便带着十万大军昼夜兼程，于第五天黎明时分，赶到九儿坎山，树立有火炮铁人的附近。
一路湿雨凝露。
虽然路途泥泞，马蹄踏在湿泥地溅起的污水将所有人的铠甲，都弄脏弄臭，可没人叫一声苦，更没有人拖了后腿！
此刻虽是晨曦，但这一大队人马依旧精神肃杀，威赫无比。
守在铁人周边的一个军营里的士兵们，听闻马蹄的巨大轰鸣声，纷纷冲出营地，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远的，一个金色铠甲的人影，在清晨薄雾中，自队伍的最前头赫然出现了！
“是陛下，是我们的陛下来了！”
士兵们欢呼起来，又加快速度跑向大军。
百里沉疴在接近这群士兵的时候，果断地勒马停住。
“陛下！”
士兵们齐声跪地，抱拳向他行礼。
百里沉疴冷静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见其中一名黑甲阔脸的将军，自队伍里匆匆跑到最前头，大声回禀道：“末将李源，特来恭迎陛下御驾。”
“你就是常驻在这九儿坎的武将吗？”百里沉疴问道。
“是。末将就是常驻这里的将军。”不待百里沉疴继续发问，李源便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详细说来：“此处距离蓉城不过三百里，距离西昭最近的边城不过十五里，距离西昭最近的军营不过十里。”
百里沉疴听着，眯眯眼，又问道：“那西昭最近有何异动？”
“回禀陛下。”李源一五一十地说道：“西昭举全国之力，将二十万大军开始向北移动，而与此同时，西昭国内发生动荡，无数的流民开始向北泱边界涌来，许多人都已无家可归……”
“要严查流民里的探子！”百里沉疴立即下令道：“还有，让位于西昭皇宫里的细作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珑帝。”
“是。”
后头的士兵门开始整队，安营扎寨。
而百里沉疴和梁易、常三峰轩辕凌风等人，在李源的陪同下走到铁人前，视察起铁人的情况来。
此刻正是西昭的雨季。
但铁人早早就被许多防水的油纸，从头到脚覆盖严实了。
“启禀陛下，这铁人本是用玄铁精钢所制，不易被水侵蚀，但臣为防万一，还是命人将这铁人给包好了。”
李源向百里沉疴抱拳说道。
“把纸掀开让朕看看。”百里沉疴指着铁人，下令道。
于是，几名士兵架着梯子爬到铁人头顶，将铁人身上的油纸全部扔下。
一个寒光闪烁、巨大无比的刚铁人，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百里沉疴双手负后，走上前伸手一摸，一股凉彻的寒意霎时盈满手心。
他满意地拍了拍，回头对梁易轻笑道：“这就是惊鸿当初命丰玉所造的铁人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梁易更是边笑边扬声说道：“当铁人开炮的时候，陛下怕是也会大吃一惊啊。”
“那朕等着。”百里沉疴走回去，又向李源问了些军资补给的问题。
待御帐搭好后，百里沉疴又留了这四位将军商讨军情。
一张圆桌上铺了一张极为精细的黄皮地图，上面将整个西昭全境的一山一水，全都详尽地描绘出来。
大家就围着这地图探头看，时不时指指点点。
“虽说我们已作好完全之策，准备一举攻破蓉城，但南楚那边增兵，却也有将近十万之众，不得不防啊。”
一开始，轩辕凌风便蹙眉，严肃地说道。
百里沉疴看着他，微微摇头：“朕之所以敢在这个时间段攻西昭，便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必胜。”
“梁易，你来说说为什么如今恰好是三才最利的时刻？”
百里沉疴没有直接回答轩辕凌风的问题，反而抛给了梁易。
一双双眼瞬间盯住了梁易。
梁易不亏是机智老辣的军师。他随意地挑眉，侃侃而谈：“陛下所言甚是。”
“所谓天时，是最近几年西昭因频繁灾害，物产所低的时候。去年西昭大旱将近半年，粮食几乎绝收，又恰逢南楚与西昭境内蝗灾爆发，整个西昭几乎都到灭国之境况。”
“而所谓地利，也与天时相同。”
梁易伸手指向“蓉城”到“九儿坎”一线，沉声道：“如今正是西昭期盼已久的雨季，却不幸中了那句‘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这句古语。”
“如今西昭境内暴雨连下一月有余，根据地势来看九儿坎最高，蓉城则在低处，而九儿坎附近的几个大湖若是全都开闸放水，那蓉城必成汪洋！”
“开湖淹城，是不是手段过于卑劣……”轩辕凌风蹙眉轻声道。
“那是最后的办法，”百里沉疴凝声道：“如果蓉城久攻不下，南楚援军又快赶来，便只有下策。”
“兵者，无所不用其极也。”常三峰难得文绉绉了一回，摇头晃脑地说道：“还有一句话，叫‘慈不掌兵’，咱们要是太心慈手软，怕是南楚的兵刀子就要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
“打仗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得胜！”李源也跟着帮腔道：“为了得胜，没有所谓的卑劣不卑劣，只分有用或没有用！如今陛下亲自来我军督战，那我们就更不能输了！”
轩辕凌风一时红了脸，低头不言。
梁易轻咳了一声，最后又谈到“人和”：“这人和，其实就是民心所向。西昭皇室暴征无度，赋税冗杂，百姓本就生活艰难，加上这几年的灾荒，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和匪寇之患。”
“但与此孑然相反的却是，我国接管的西昭境内，同样受灾，却因官府救济调配得当，百姓虽也吃了苦头，但好歹能生活下去，不至于流离失所，还要继续交各种苛捐杂税。”
“所以这人心向背，就是最大的人和！”
梁易一锤定音，所有人都点头赞同。
“这一战确实是抓住了最好的时机，我们所有的将士一定会在陛下的带领下踏破蓉城，灭这不仁不义的西昭皇室！”
梁易起头，众人附和，同时向百里沉疴跪地叩首。
第473章 前线（二）（）
众人散去后，百里沉疴唯独将轩辕凌风留了下来。
“走，去外面转转。”他起身向帐篷外走去，轩辕凌风默默地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御帐，在军营里随意地漫步走着。
虽已是上午，日头早已经升了起来，但天空始终被团团的乌云遮蔽着，四处光线黯淡。
但百里沉疴身上的金甲却依然闪烁耀眼，似乎成了这灰蒙蒙的天地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轩辕凌风抬头轻轻看向他，面上神情几变，却始终没有说话。
“朕不耽搁你休息的时间，说几句话便罢了。”
百里沉疴突然回头，对他说道。
轩辕凌风急忙作揖：“但凭陛下吩咐。”
“吩咐谈不上，朕先问你，你的毒蛊一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