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得趣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穿着红棉袄的宋妈,把她的小孩子包裹在一条旧花棉被里,交给她的丈夫。她送她的丈夫和孩子出来时,哭了,背转身去掀起衣襟在擦眼泪,半天抬不起头来。媒人店的老张劝宋妈说:

    “别哭了,小心把奶憋回去。”

    宋妈这才止住哭,她把钱算给老张,剩下的全给了她丈夫。她嘱咐她丈夫许多话,她的丈夫说:

    “您放心吧。”

    他就抱着孩子牵着驴,走远了。

    到了一年四个月,黄板儿牙又来了,他要接宋妈回去,但是宋奶舍不得弟弟,妈妈又要生小孩,就把她留下了。宋妈的大洋钱,数了一大垛交给她丈夫,他把钱放进蓝布褡裢里,叮叮当当的,牵着驴又走了。

    以后他就每年来两回,小叫驴拴在院子里墙犄角,弄得满地的驴粪球,好在就一天,他准走。随着驴背滚下来的是一个*袋,里面不是大花生,就是大醉枣,是他送给老爷和太太——我爸爸和妈妈。乡下有的是。

    我简直想不出宋妈要是真的回她老家去,我们家会成什么样儿?谁给我老早起来梳辫子上学去?谁喂燕燕吃饭?弟弟挨爸爸打的时候谁来护着?珠珠拉了屎谁来给擦?我们都离不开她呀!

    可是她常常要提回家去的话,她近来就问了我们好几次:“我回俺们老家去好不好?”

    “不许啦!”除了不会说话的燕燕以外,我们齐声反对。

    春天弟弟出麻疹闹得很凶,他紧闭着嘴不肯喝那芦根汤,我们围着鼻子眼睛起满了红疹的弟弟。妈说:

    “好,不吃药,就叫你奶妈回去!回去吧!宋妈!把衣服、玩意儿,都送给你们小栓子、小丫头子去!”

    宋妈假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走喽!回家喽!回家找俺们小栓子、小丫头子去哟!”

    “我喝!我喝!不要走!”弟弟可怜巴巴地张开手,要过妈妈手里的那碗芦根汤,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宋妈心疼得什么似的,立刻搂抱起弟弟,把头靠着弟弟滚烫的烂花脸儿说:

    “不走!我不会走!我还是要俺们弟弟,不要小栓子,不要小丫头子!”跟着,她的眼圈可红了,弟弟在她的拍哄中渐渐睡着了。

    前几天,一个管宋妈叫大婶儿的小伙子来了,他来住两天,想找活儿做。他会用铁丝给大门的电灯编灯罩儿,免得灯泡儿被贼偷走。宋妈问他说:

    “你上京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小栓子好吧?”

    “嗯?”他好像吃了一惊,瞪着眼珠,“我倒没看见,我是打刘村我舅舅那儿来的!”

    “噢,”宋妈怀着心思地呆了一下,又问,“你打你舅舅那儿来的,那,俺们丫头子给刘村的金子他妈奶着,你可听说孩子结实吗?”

    “哦?”他又是一惊,“没——没听说。准没错儿,放心吧!”

    停一下他可又说:

    “大婶儿,您要能回趟家看看也好,三四年没回去啦!”

    等到这个小伙子走了,宋奶跟妈妈说,她听了她侄子的话,吞吞吐吐的,很不放心。

    妈妈安慰她说:

    “我看你这侄儿不正经,你听,他一会儿打你们家来,一会儿打他舅舅家来。他自己的话都对不上,怎么能知道你家孩子的事呢!”

    宋妈还是不放心,她说:

    “打今年个一开年,我心里就老不顺序,做了好几回梦啦!”

    她叫了算命的给解梦。礼拜那天又叫我替她写信。她老家的地名我已经背下了:顺义县牛栏山冯村妥交冯大明吾夫平安家信。

    “念书多好,看你九岁就会写信,出门丢不了啦!”

    “信上说什么?”我拿着笔,铺一张信纸,逞起能来。

    “你就写呀,家里大小可平安?小栓子到野地里放牛要小心,别尽顾得下水里玩,我给做好了两双鞋一套裤褂。丫头子那儿别忘了到时候送钱去!给人家多道道乏。拿回去的钱前后快二百块了,后坡的二分地该赎就赎回来,省得老种人家的地。还有,我这儿倒是平安,就是惦记着孩子,赶下个月要来的时候,把栓子带来我瞅瞅也安心。还有”

    “这封信太长了!”我拦住她没完没了的话,“还是让爸爸写吧!”

    爸爸给她写的信寄出去,宋妈这几天很高兴。现在,她问弟弟说:

    “要是小栓子来,你的新板凳给不给他坐?”

    “给呀!”弟弟说着立刻就站起来。

    “我也给。”珠珠说。

    “等小栓子来,跟我一块儿上附小念书好不好?”我说。

    “那敢情好,只要你妈答应让他在这儿住着。”

    “我去说!我妈妈很听我的话。”

    “小栓子来了,你们可别笑他呀,英子,你可是顶能笑话人!他是乡下人,可土着呢!”宋妈说的仿佛小栓子等会儿就到似的。她又看看我说:

    “英子,他准比你高,四年了,可得长多老高呀!”

    宋妈高兴得抱起燕燕,放在她的膝盖上。膝盖头颠呀颠的,她唱起她的歌:

    “鸡蛋鸡蛋壳——壳儿,里头坐个哥——哥儿,哥哥出来卖菜,里头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头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点灯,烧了鼻子眼睛!”

    她唱着,用手扳住燕燕的小手指,指着鼻子和眼睛,燕燕笑得咯咯的。

    宋妈又唱那快板儿的:

    “槐树槐,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人家姑娘都来到,就差我的姑娘还没来;说着说着就来了,骑着驴,打着伞,光着屁股挽着髻”

    太阳斜过来了,金黄的光从树叶缝里透过来,正照着我的眼,我随着宋妈的歌声,斜头躲过晃眼的太阳,忽然看见远远的胡同口外,一团黑在动着。我举起手遮住阳光仔细看,真是一匹小驴,得、得、得地走过来了。赶驴的人,蓝布的半截褂子上,蒙了一层黄土。哟!那不是黄板儿牙吗?我喊宋妈:

    “你看,真有人骑驴来了!”

    宋妈停止了歌声,转过头去呆呆地看。

    黄板儿牙一声:“窝——哦!”小驴停在我们的面前。

    宋妈不说话,也不站起来,刚才的笑容没有了,绷着脸,眼直直瞅着她的丈夫,仿佛等什么。

    黄板儿牙也没说话,扑扑地掸他的衣服,黄土都飞起来了。我看不起他!拿手捂着鼻子。他又摘下了草帽扇着,不知道跟谁说:

    “好热呀!”

    宋妈这才好像忍不住了,问说:

    “孩子呢?”

    “上——上他大妈家去了。”他又抬起脚来掸鞋,没看宋妈。他的白布的袜子都变黄了,那也是宋妈给做的。他的袜子像鞋一样,底子好几层,细针密线儿纳出来的。

    我看着驴背上的*袋,不知道里面这回装的是什么。黄板儿牙把口袋拿下来解开了,从里面掏出一大捧烤得倍儿干的挂落枣给我,咬起来是脆的,味儿是辣的,香的。

    “英子,你带珠珠上小红她们家玩去,挂落枣儿多拿点儿去,分给人家吃。”宋妈说。

    我带着珠珠走了,回过头看,宋妈一手收拾起四个新板凳,一手抱燕燕,弟弟拉着她的衣角,他们正向家里走。黄板儿牙牵起小叫驴,走进我家门,他准又要住一夜。他的驴满地打滚儿,爸爸种的花草,又要被糟践了。

    等我们从小红家回来,天都快黑了,挂落枣没吃几个,小红用细绳穿好全给我挂在脖子上了。

    进门看见宋妈和她丈夫正在门道里。黄板儿牙坐在我们的新板凳上发呆,宋妈蒙着脸哭,不敢出声儿。

    屋里已经摆上饭菜了。妈妈在喂燕燕吃饭,皱着眉,抿着嘴,又摇头又叹气,神气挺不对。

    “妈,”我小声地叫,“宋妈哭呢!”

    妈妈向我轻轻地摆手,禁止我说话。什么事情这样地重要?

    “宋妈的小栓子已经死了,”妈妈沙着嗓子对我说,她又转向爸爸:“唉!已经死了一两年,到现在才说出来,怪不得宋妈这一阵子总是心不安,一定要叫她丈夫来问问。她侄子那次来,是话里有意思的。两件事一齐发作,叫人怎么受!”

    爸爸也摇头叹息着,没有话可说。

    我听了也很难过,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是什么,又不敢问。

    妈妈叫我去喊宋妈来,我也感觉是件严重的事,到门道里,不敢像每次那样大声吆喝她,我轻轻地喊:

    “宋妈,妈叫你呢!”

    宋妈很不容易地止住抽噎的哭声,到屋里来。妈对她说:

    “你明天跟他回家去看看吧,你也好几年没回家了。”

    “孩子都没了,我还回去干么?不回去了,死也不回去了!”宋妈红着眼狠狠地说,并且接过妈妈手中的汤匙喂燕燕,好像这样就表示她呆定在我们家不走了。

    “你家丫头子到底给了谁呢?能找回来吗?”

    “好狠心呀!”宋妈恨得咬着牙,“那年抱回去,敢情还没出哈德门,他就把孩子给了人,他说没要人家钱,我就不信!”

    “给了谁,有名有姓,就有地方找去。”

    “说是给了一个赶马车的,公母俩四十岁了没儿没女,谁知道是真话假话!”

    “问清楚了找找也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宋妈成年跟我们念叨的小栓子和丫头子,这一下都没有了。年年宋妈都给他们两个做那么多衣服和鞋子,她的丈夫都送给了谁?!旧花棉被里裹着的那个小婴孩,到了谁家了?我想问小栓子是怎么死的,可是看着宋妈的红肿的眼睛,就不敢问了。

    “我看你还是回去。”妈妈又劝她,但是宋妈摇摇头,不说什么,尽管流泪。她一匙一匙地喂燕燕,燕燕也一口一口地吃,但两眼却盯着宋妈看。因为宋妈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宋妈照样地替我们四个人打水洗澡,每个人的脸上、脖子上扑上厚厚的痱子粉,照样把弟弟和燕燕送上了床。只是她今天没有心思再唱她的打火链儿的歌儿了,光用扇子扑呀扑呀扇着他们睡了觉。一切都照常,不过她今天没有吃晚饭,把她的丈夫扔在门道儿里不理他。他呢,正用打火石打亮了火,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小驴大概饿了,它在地上卧着,忽然仰起脖子一声高叫,多么难听!黄板儿牙过去打开了一袋子干草,它看见吃的,一翻滚,站起来,小蹄子把爸爸种在花池子边的玉簪花又给踩倒了两三棵。驴子吃上干草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大黄牙齿露着。怪不得,奶妈的丈夫像谁来着,原来是它!宋妈为什么嫁给黄板儿牙,这蠢驴!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朝窗外看去,驴没了,地上留了一堆粪球,宋妈在打扫。她一抬头看见了我,招手叫我出去。

    我跑出来,宋妈跟我说:

    “英子,别乱跑,等会跟我出趟门,你识字,帮我找地方。”

    “到哪儿去?”我很奇怪。

    “到哈德门那一带去找找——”说着她又哭了,低下头去,把驴粪撮进簸箕里,眼泪掉在那上面,“找丫头子。”

    “好。”我答应着。

    宋妈和我偷偷出去的,妈妈哄着弟弟他们在房里玩。出了门走不久,宋妈就后悔了:

    “应当把弟弟带着,他回头看不见我准要哭。他一时一刻也没离开过我呀!”

    就是为了这个,宋妈才一年年留在我家的,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