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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时心灵产生的幻觉罢了,那些详情细节是醒来以后瞎编的。当我对他们表示,或许事情确实如此,——天啊,他们可把我嘲笑苦了,我成了他们多大的笑料啊!噢,当然,我不过是被梦中的一种幻觉蒙住了,也只有这种幻觉完整地保留在我伤得淌血的心灵里,因为梦中真的出现过的那些人和事,也就是我在梦中确实见到的那些形象和事情是如此和谐完整、如此美妙诱人,又如此逼真,以至于我在醒来之后,无法用我们贫乏的语言加以表达,所以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变得模糊起来,后来我也许真的不知不觉地编出这一套详情细节,特别因我心急意切,想尽快把它多少追述出来,自然难免有曲解失实之处。可是我怎能不相信这一切都确有其事呢?也许,情况是否会比我所讲的更美好、更光明、更令人欢欣鼓舞千百倍呢?就算是梦吧,而这一切不可能是虚无乌有的。让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这一切可能根本不是梦!因为当时出现的事情极其真切,绝非梦中所能臆想得出的。即使说我的梦是出自我的心灵,可是我的这颗心难道能产生我日后所遇到的如此惊人的真情实景吗?我一人怎能在心灵里臆造或幻想出这样的真情实景呢?莫非我的这颗渺小的心灵和我的古怪的、愚不可及的脑瓜能升上可道出真理的胜境!你们自己好好判断吧:我以前一直把这种真理藏在心中,现在我要把它通通道出。问题是我把他们所有的人全腐蚀坏了!
五
真的,到头来我把他们所有的人全腐蚀坏了!确实如此。这怎么可能呢?我搞不懂,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梦里的事跨越数千年,而在我心中留下的是对梦境整体的感觉。我仅仅知道,他们之所以堕落,祸根在我。我就像可恶的旋毛虫,像毒染诸多国家的瘟疫病菌,污染了这整片土地,它在我到来之前本是一方净土福地。他们学会了造谣撒谎,喜欢上弄虚作假,懂得了虚伪的美妙。开头也许出于天真无邪,出于开开玩笑,撒娇卖俏、调情戏耍而已,也许确有那么一丁点成分,这一丁点虚伪成分渗进了他们的心,他们便喜欢上了。随后迅速产生了淫欲,淫欲产生嫉妒,嫉妒产生残暴唉,我弄不懂、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很快就爆发了第一次流血事件:他们感到震惊、恐惧,接着分歧、不团结现象冒头了。拉帮结派的事也出现了,而且已在闹对立了。开始指责、谩骂了。
他们懂得了羞耻,羞耻上升为道德。关于荣誉的概念产生了,各帮各派打出了各自的旗帜。他们开始虐待动物,于是动物纷纷逃离,躲进了森林,变成了他们的仇敌。他们大闹分裂,搞小山头,为一己的私利你争我夺,大动干戈。他们开始使用不同的语言。他们懂得了悲哀,又喜欢上了它。他们渴望苦难,还说什么只能通过苦难才可取得真理。这时候他们那里出现了学问。当他们变得为非作歹时,却大讲起博爱和仁慈,他们可懂得这些思想的用意啦。他们开始犯罪之时,便是发明正义之日,他们还制订了一套套法典去维护正义,为了保证法典的权威,便架设了断头台。他们对于失去了的东西日益淡忘了,甚至不愿相信自己曾是幸福和纯真的人。对认为他们过去有过那种幸福的看法,他们认为很可笑,并称这种看法是幻想。他们已经想象不出过去的幸福是什么样子了,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们虽然已根本不相信自己昔日的幸福,称它为神话,可是又极其希望能重新变得纯真、幸福,于是像儿童一样,对自己心中的这种愿望顶礼膜拜,敬若神明。他们建起了庙宇,为自己的理想、“心愿”祈祷,而同时又根本不信自己的心愿能够变为现实,但一边又热泪纵横地向它表示热爱和崇拜。话说回来,假如他们真的可以回归那个已经失去的福地净界,假如有人突然把这样的胜境重现在他们面前,并问问他们愿不愿意重归故土?那么,他们肯定会拒绝。
他们对我是这样回答的:“就算我们虚伪、邪恶、不义吧,这个我们知道,我们为此而伤心痛哭,为此而痛责自己,我们对自己的折磨和惩罚,也许比那位将要审判我们的最高审判者(我们尚不知道他的大名)对我们的惩罚更加严厉。可是我们有了学问,凭着它我们可以重新找到真理,而且将很自觉地去接受真理。知识高于情感,对生活的认识高于生活。学问赋予我们以智慧,智慧可以发现规律,对幸福规律的了解——高于幸福。”这就是他们的高见。发了这番议论之后,人人便去专爱自己,很少顾及他人。他们只能如此行事,别无他法。人人都唯恐他人侵犯自己的私利,因此极尽损害、侵犯他人利益之能事,并以此为其生活目的。随之出现了奴役,更有甚者,竟出现自愿受奴役的现象。弱者乐于服从最强者,以求最强者帮助他们去压迫比他们更弱的弱者。出现了一批贤德之士,来向这些人苦苦劝戒,并批评他们骄傲自大、不讲规矩、损害和睦、丢脸显眼。可是这批贤德之士不是遭到嘲笑,便是受到石头瓦块的痛击。在庙宇的门前洒下了他们圣洁的鲜血。后来又出现一批人,他们动起这样的脑筋:既不排除人人爱自己胜于他人,又不去妨碍他人,这样,似乎就能让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和谐一致的社会里。为了这一理想,爆发了一次次的战争。所有参战的人同时又都坚信,学问、智慧和自我保全感终归会使人们团结成为步调一致、遵循理性的社会。为了加快事业的进展,“智者”便力求尽快把那些“非智者”以及不理解他们的思想的人统统消灭光,免得他们来干扰这种思想的胜利。可是自我保全感开始迅速减弱,于是出现一批骄横傲慢、贪淫好色之徒,他们干脆主张:要吗得到一切,要吗放弃一切。为了得到一切,他们不惜把坏事做绝,若个能得逞,便自杀了事。后来又出现一些崇拜虚无和自我毁灭的宗教,以求在虚无中永世太平。末了,这些人疲于无意义的劳作,怨苦之心形之于色,这些人宣称,受苦是一种美,因为唯有苦难才见出思想。他们以歌曲礼赞苦难。我来到他们中间,痛心地绞着双手,为他们哭泣,不过我比从前更爱他们,那时他们尚无痛苦的脸色,那时他们非常纯洁,而且是那么美好。我热爱这片被他们糟蹋了的土地,胜于它像天堂的时候,原因就是这片土地上有了苦难。咳,我历来喜欢苦痛和悲哀,但这仅仅是自己个人而言,而我想到他们就要哭泣,为他们惋惜。我向他们伸出双手,绝望地谴责、咒骂和鄙视自己。我对他们说,这一切都是我,我一人造成的;是我给他们带来了腐化、堕落和虚伪!我恳求他们将我钉上十字架,我教他们怎样造十字架。我不能也无力去杀死自己,但我愿受他们的折磨,我渴望受折磨,渴望在受苦受难中洒尽最后一滴血。可是他们只是嘲笑我,最后竟把我当傻子看。他们替我开脱,他们说,他们只接受自己所希望得到的东西,现有的一切不能没有。最后,他们向我宣称:我变得对他们越来越危险了,如果我再不闭嘴,他们就把我送进疯人院。此时我的灵魂陷于如此强烈的悲哀,我的心已不堪忍受,我觉得就要死去,这时候咳,就在这会儿,我醒来了。
已是早晨时分,天色尚未破晓,可是将近六点钟了。我在那张安乐椅上猛然醒来,蜡烛已经燃尽,大尉房间里那伙人尚在酣睡,往常四处难得有这样的安静。起先我惊讶异常地一跃而起。我从未发生过类似情况,即使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上,比如说,我从未在自己的安乐椅上这样熟睡过去。我站了一会,清醒过来,——刹时间我眼前闪过那支子弹上了膛、准备好了的手枪,——我一下将它推开!啊,现在我要活着、活着!我高举双手,呼唤那永恒的真理;可我没有呼唤,倒是哭了。那喜悦,那无比的喜悦令我周身振奋。是的,要活——就得去宣传!我当即决定进行宣传,当然,要宣传一辈子!我去宣传,我要宣传什么呢?宣传真理,因为我看到了真理,亲眼目睹了它,看到了它的灿烂辉煌!
自那时候起,我便投身于宣传!再说,我喜欢所有讥笑我的人,胜过其他任何人。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搞不清,也解释不了,就让它这样吧。他们说我如今脑子糊涂了,那意思是说,我现在居然已糊涂到这地步,今后不知要成什么样子?的的确确,我是糊涂了,将来也许会更糟。当然,我会走些弯路,我暂时还在摸索怎样个宣传,也就是用什么话,拿什么事例去宣传,因为这做起来可难啦。要知道我现在已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请听我说,有谁不会走些弯路呢?再说,上起贤哲,下至最坏的强盗,其实都在走向同一去处,至少都在努力奔往同一去处,只是所走的道路不同罢了。这是一种古老的真理,不过现在有点新的情况:我不会再过于糊涂了。因为我看到了真理,我看到了,而且知道人可以变得很美好、很幸福,不会失去在地球上生活的能力。我不希望也不会相信邪恶是人类的正常状态。要知道他们正是嘲笑我的这一信仰。而我怎能不信呢:我看到了真理,那不是头脑瞎想出来的,是我看到了的,看到了的,它那生动的形象永远充满我的心。我看到的真理是如此充实完整,所以我无法相信人间不会有这样的真理。那么,我怎么会迷路呢?当然,哪怕我会出几次偏差,甚至可能人云亦云,但为时不会久的,因为我所看到的那个生动的形象将永远伴随着我,并指引我前进。啊,我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我向前进,向前进,哪怕走上千年万载。你们知道,我曾把他们全教坏了,我起先甚至不想道出实情,而这是个错误——是第一个错误吧!而真理悄悄对我说,我在撒谎,可是它又维护我,指引我。但怎样建造天堂——我说不上来,因为我不善于用语言去表达。我梦醒之后,便忘掉了那些词语,至少忘掉了所有最主要的、最必需的词语。随它去吧:我要走下去,还要不停地说下去,因为我毕竟亲眼目睹了,虽然我表达不好我所看到的事,嘲笑我的人是不了解这一点的,他们说:“你看到的是梦境,是错觉,是幻象。”咳!这算高明吗?他们竟如此狂妄!是梦吗?什么是梦?我们人生不就是场梦吗?我还要说,即使这种梦想永不会实现,也不会有天堂(反正这一点我已是知道的!)——而我还是要去宣传的。而且这也很简单:或许在一天之内,或许在一小时之内——可能一切会马上办妥!主要的是,爱他人如同爱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一切,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你当即会发现是怎样安排好的。其实,这本来只是个古老的真理——被人重复和记诵过亿万次了,可是没有被人牢记在心!“对生活的认识高于生活,对幸福规律的了解高于幸福”——这种论点应该反对!我是要反对的。只要大家愿意,一切立即会办好。
而那个小姑娘嘛我打听到了我就去!我就去!
张耳译
作品简析
第七章 弗谢沃洛德·米哈伊洛维奇·迦尔洵()
弗谢沃洛德米哈伊洛维奇迦尔洵(1855—1888),19世纪后半期俄国着名作家。出生于叶卡杰琳诺斯拉夫省一军官家庭。五岁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