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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我吧,”庄稼人一再哀求说,“管家我家给毁了,行行好放了我吧!”
“毁了不管谁都不该去偷嘛。”
“放了我吧,福马库济米奇别毁了我。你知道,你那东家会要我的命的。”
孤狼转过脸去。庄稼人打起颤来,仿佛患了热病。他的头摇晃起来,呼吸也快慢不均了。
“放了我吧,”他又沮丧又绝望地一再哀求说,“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会赔钱的,真的。实在是饿得没法你知道,孩子们哭着要吃的。真的没法子。”
“那你还是不该去偷嘛。”
“就让那匹马,”庄稼人继续说,“就让那匹马留下作抵押吧我只剩下这头牲口了放了我吧!”
“我说了,不行。我也是做不了主的,东家会追究我的。再说也不该放纵你们。”
“放了我吧!是穷得没法呀,福马库济米奇,实在是穷得没法放了我吧!”
“我可知道你们这种人!”
“就放了我吧!”
“哼,跟你有什么可讲的,老实地待着吧,要不我就知道吗?你没看见有位老爷在这儿吗?”
这个可怜的人垂下了头孤狼打了一个呵欠,把头靠在桌子上。雨仍然下个不停。我等着看事情如何了结。
庄稼人猛然挺起身子。他那双眼睛冒出怒火,脸都涨红了。“那你就吃了我吧,你就掐死我吧,”他眯上眼睛,挂下嘴角,说了起来,“你这该死的凶手,你就喝基督徒的血吧,喝吧”
护林人转过身去。
“我对你说话呢,你这野蛮的家伙,你这吸血鬼,我说你呢!”
“你喝醉了,还怎么的?怎么骂人呢?”护林人惊诧地说,“你疯了,是吗?”
“喝醉了那是花了你的钱吗?你这该死的凶手,野兽,野兽,野兽!”
“你这家伙我要治治你”
“我有什么好怕的呀?反正都得死;没有了马,我还有什么活路?你打死我,是死;饿死,也是死,反正一样。一切全得完蛋:老婆、孩子,让他们全去死可你呢,等着吧,会有受报应的时候!”
孤狼站了起来。
“打吧,打吧,”庄稼人以狂怒的声音说,“打吧,来,来,打呀(小姑娘急忙从地上蹦了起来,盯着他看。)打呀!打呀!”
“闭嘴!”护林人大喊一声,跨前两步。
“算了,算了,福马,”我喊了起来,“放开他由他说吧。”
“我偏不闭嘴,”这个不幸的人继续说,“反正一样得完蛋。你这凶手,野兽,你怎么不死呀等着吧,你作威作福长久不了,有人会掐死你,等着吧!”
孤狼抓住他的肩膀我扑过去救助那庄稼人
“您别动,老爷!”护林人朝我喊了一声。
我并不怕他威吓,已经伸过手去;然而令我极为惊诧的是,孤狼一下子把绑着庄稼人胳膊肘的腰带扯掉了,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帽子扣到他眼睛上,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带着你的马滚蛋吧!”他朝庄稼人的背后喊道,“你当心点,下一次我可”
他回到屋里,在屋角里翻寻起什么。
“咳,孤狼,”我终于说,“你真让我惊奇呀,我看你是个好人哪。”
“唉,得了,老爷,”他苦恼地打断我的话说,“只求您别说出去。现在最好还是由我送您走吧,”他接着说,“您一时等不到雨停的”
院子里响起那庄稼人的马车轱辘的响声。
“听,他走了!”他咕哝说,“下回我就不饶他”
半个小时之后,他便与我在林边上告了别。
张耳译
作品简析
第五章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1828—1910),俄罗斯19世纪最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杰出的作家之一。出生于俄国一世袭大贵族家庭。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不久退役。此后,一直从事社会活动,猛烈抨击俄国现存制度,却又宣扬“勿以暴力抗恶”。晚年决心走平民化道路,82岁时为实现这一决心离家出走,当年在途中病逝。他于50年代开始文学活动,代表作有长篇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以及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少年、青年,另有许多中短篇和剧本,均为举世闻名的现实主义杰作。
舞会之后
“你们说,一个人不可能独自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关键在于环境,是环境在作祟。而我却认为关键是机缘。且以我个人为例。”
我们在闲谈中谈到,一个人为了修身养性,必须首先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之后,备受大家敬重的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便这么开口说道。其实,谁也没有说过人自身无法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但是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有一个习惯:因为谈话,他浮想联翩,产生了一些想法,于是便自问自答,并由这些想法生发开来,说一些他的切身遭遇。他常常讲得津津有味,把促成他讲这故事的缘由忘得一干二净,再说他讲得非常坦诚,听去也十分真实。
现在他就是这么做的。
“且以我个人为例。我的一生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不是因为环境,而是完全因为别的原因。”
“究竟因为什么呢?”我们问。
“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那您就从头说起吧。”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沉思有顷,摇了摇头。
“是啊,”他说。“一夜之间,或者不如说一个早上,我的一生就全部改观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问题就出在我坠入了热恋之中。我谈过多次恋爱,但是这回是最强烈的爱。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她叫Ъ,是的,瓦莲卡Ъ,”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说了她的姓名。“她年已半百,仍旧是个大美人。但是她在十八岁的豆蔻年华,简直美极了:修长、苗条的身材,优雅的举止,端庄美丽的容貌,真是国色天香。她总是高视阔步,好像非此不足以表现她自己似的,她微微仰起头,加上她非凡的美丽修长的身材,尽管她面容消瘦,甚至略嫌清癯,但是旁人看去,简直是仪态万方,天姿国色,要不是她的嘴边,她那美丽至极、顾盼生姿的秋波,她那整个既可爱又年轻的身躯向人既亲切又永远愉快地微笑的话,简直会令人望而却步。”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的描写多么绘声绘色啊。”
“不管你怎样绘声绘色,也说不尽她的天姿国色,也没法让你们明白她有多美。但是问题不在这里:我想说的这事发生在四十年代指19世纪40年代。那时我正在省城一所大学里指俄罗斯皇家喀山大学。上学。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当时我们大学里没有任何小组,也不谈任何理论,我们只是年轻罢了,以年轻人特有的方式生活:上学和吃喝玩乐。我是一个十分活泼好动的小伙子,再说家境也富裕。我有一匹溜蹄快马,常跟小姐们一起登山滑雪(当时滑冰尚不时兴),跟同学们饮酒作乐(当时,我们除了香槟外,什么也不喝;没有钱就滴酒不沾,但是绝不像现在这样喝伏特加)。我的主要娱乐是参加晚会和舞会。我跳舞跳得很好,人也长得不难看。”
“嗯,不用谦虚啦,”在座的一位女士打断他道。“我们知道,您还有一张从前的银版照相。您过去非但不难看,而且还是个美男子呢。”
就算是美男子吧,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正当我如痴如醉地热恋着她的时候,在谢肉节斯拉夫民族与东正教送冬迎春的节日,在大斋期前一周。节日期间可以纵情饮乐。的最后一天,我参加了本省首席贵族举办的一次舞会。这位首席贵族是位忠厚长者,家私巨富而又好客,兼任宫廷高级侍从。接待我的是他的夫人。她跟她丈夫一样也是位忠厚长者,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天鹅绒长裙,头上戴着一副镶钻石的额花类似于我国古代妇女的头饰——用金链或缎带束于额际,中镶宝石。袒胸露臂,虽然皮肤略嫌苍老和松弛,就跟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1741—1761年的俄国女皇。的画像一样。舞会美不胜收,设有乐队的舞厅富丽堂皇,乐队里全是当时着名的农奴乐师,均来自一位爱好音乐的地主家,餐桌上琳琅满目,香槟酒简直海了去。虽然我很爱喝香槟酒,但是我没有喝,因为我不喝酒就醉了,被爱所迷醉,但是,我尽情跳舞,什么舞都跳,跳卡德里尔舞,跳华尔兹舞,跳波尔卡舞,不用说,只要可能,我一直都跟瓦莲卡跳。她那天身穿白衣白裙,系着粉红色腰带,手戴白皮手套,手套差点齐到她那瘦瘦的、尖细的胳膊肘,她脚登白色的缎子鞋。我正想跟她跳玛祖尔卡舞时,她被人抢走了:她一进来,一个可恶之极的工程师阿尼西莫夫(这事我至今不能原谅他)就抢先一步,邀请了她,因为我顺路到一家理发店去买手套当时俄国的一些理发店兼营手套和领带。迟到了。因此,玛祖尔卡舞我没有跟她跳,我是跟一个德国姑娘跳的(过去我曾逢场作戏地追过这姑娘)。但是我恐怕那天晚上我对她很不礼貌,既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我看到的只有那个身穿白衣白裙、束着粉红色腰带的修长而又苗条的身影,她那喜气洋洋、一笑两个酒窝、红艳艳的脸蛋,以及她那可爱而又和蔼可亲的眼睛。不止我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欣赏她,男人欣赏她,女人也在欣赏她,尽管她使她们大家黯然失色。没法不欣赏她啊。
按理,可以说吧,玛祖尔卡舞我没有跟她跳,但是实际上我几乎一直在跟她跳舞。她十分大方地穿过整个大厅,径直向我走来,我没有等她邀请就急忙起立,她向我嫣然一笑,以此答谢我的未卜先知。当我们俩被领到她面前,她没有猜到我的性格指两个年轻人在邀请女方跳舞时,预先选定一个代表自己性格的词,比如“温柔”、“骄傲”等,让女方猜,被猜到者即与之共舞。时,她只好把手不伸给我,耸耸她那纤瘦的肩膀,以示惋惜和安慰,并向我莞尔一笑。当大家用华尔兹舞改换玛祖尔卡舞步时,我一直跟她跳华尔兹舞,跳了很久,她虽然呼吸急促,但是仍旧笑吟吟地对我说:‘encore’。法语:再来一次。于是我就一次又一次地跳呀,跳呀,飘飘欲仙,甚至感觉不到我还有个身体。
“哎呀,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我想,您搂着她的腰肢,不仅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也能感觉到她的肉体嘛,”有位客人说。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勃然变色,满脸通红,几乎怒气冲冲地喝道:
“是的,你们,眼下的年轻人,就是这样。除了肉体以外,你们什么也看不见。想当年,我们就不是这样。我爱得越深,就越感觉不到她的肉体。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大腿,脚踝,还有别的什么,你们恨不得把所爱的女人脱个精光,我认为alphonse karr法语:阿尔封斯卡尔(1808—1890)——法国作家。说得好(这是一位好作家),在我的心上人身上,她的衣服永远是青铜铸的。我们不是把她脱个精光,而像挪亚的好儿子那样源出旧约创世记第9章第21——23节:挪亚醉卧帐篷,赤身露体,他儿子见后,便拿一件衣服给他盖上。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