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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王婆本也是一个晓事的人,见了范正平的神色,早就猜出他所要说的话,连忙率先开口道:“老爷但请放心,老妾是一个知道深浅的人,并不是市井那起子长舌货色。您尽管望安便是。”
范正平连忙长揖下去,道声:“范家一门,全仗干娘再造了!”
客客气气地送走了王婆,范正平那满脸僵硬的笑意立即一变,变成了一种暴戾之色,他冷哼一声,转身便向范晓璐的闺阁这边行来。
他走得十分疾,忽然,前面转角处转出一个人来,差点就和他撞在一起。他张开口,正要大骂,却立即又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范家享受半个主人待遇的范三。
“老爷何处去?”范三率先开口问道。只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求知欲。而从他的动作来看,他更加不期待范正平的答案。因为他此时正伸出双臂,作“老鹰捉小鸡”状,正好拉住了范正平的去路。
若是一般人敢于拦住家主的去路,早被抓起来狂殴了,甚或关柴房,打板子。但是,范三却不一样,他毕竟是和范正平一起长大的,范正平在内心里根本没有把他当作下人来看待。闻言,范正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让开!”
范三却非但没有让开,双臂反而张得更开了,道:“老爷息怒!请恕奴才直言,自古以来说话最难以相信的就是三姑六婆之辈。老爷不应该因为一个薷母的话就把一切当作事实。”
范正平反问了一句:“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眼见是不是真,耳听是不是实?”
范三道:“若是老爷说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奴才自然不会有异议。不说这几十年来,奴才对老爷品性的了解,就说老爷乃是小姐的生父,万万不会污蔑于她!”
范正平挥挥手,道:“那你就立即让开吧,我告诉你,我确实亲眼看见,也亲耳听见了!你不是一直在问我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吗?我记得我告诉你的是摔伤。现在我明白地告诉你,不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会轻易摔伤!我就是抓到那小贱人于她的情郎苟合的时候,被人冲进来打伤的。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吧?”
范三苦着脸,道:“老爷您这又何必呢?小姐自幼虽然野性了一些,但总还是受过严格的庭训的,对于礼义廉耻还是懂得的。她肯定是被抓去,被人所迫才失足于人的。我想她心中的苦痛一定是比老爷你还要深刻,老爷又岂能做出伤口上撒盐的事情来呢?”
“被迫?”范正平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仰天就是一阵狂笑,直笑得前俯后昂,状若癫狂,才在范三诧异的目光中停了下来,说道:“我范正平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俗人。若她真是被迫的,我只会对她加意爱护,即使以后干脆不嫁人,也决不委屈了她。我的前提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真有人强迫她,那就把那个‘强迫’她的男人说出来,我拼着性命也要把他绳之以法。不过,你看她如今的样子,有半点像是被强迫的吗?我看她如今一脸桃花,十足的少女怀春的情状。她在想谁,除了那个奸夫,还能想谁?”
范三听了范正平的这番话,心下也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但是,他却依然没有让开去路,而是转移了劝说的角度,说道:“老爷,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些吧。小姐纵使入你所说的那样。那她也一定是一时之间被人甜言蜜语所蒙蔽的啊!我们现在非但不能恶语相向,把她推向那个坏人,反而应该温言开导,让她认识到那个人的真面目。小姐是个聪明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范正平有些恼羞成怒了:“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细声细气地向那小贱人赔小心?你给我让开,我今天不教训教训那小贱人,难消心头这一口恶气!”
范三本被范正平说得有些动摇了,一听这话,那收回了一半的双手立即又张了起来:“不行!老爷,您还是回屋好好冷静一下吧,您身上还有伤,不宜动怒!小姐那里,还是让老奴代您过去问一下!”
范正平大怒:“大胆奴才,你以为你是谁人!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你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范三闻言,不再答话,仍是伸着手拦住,像是在讽刺范正平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一般!
范正平点了点头,道:“很好!”忽然回头来到门边喝道:“来人呐!快来人!有人造反了,快来给我拿下!”
几名耳尖的家丁听到家主的喊话,心下大喜,立功的机会谁不喜欢!他们连忙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范正平指了指范三,道:“范三目无长上,以下犯上,立即给我拿下去,家法伺候。我知道他平日里对你们都十分优渥,所以我特别警告你们,谁也不许给我敷衍。不打断三根板子,你们就替他挨!”
那几名家丁立即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谁不知道范三在范家的地位。就连老太爷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把老爷和几位少爷小姐托付给他。所以,老爷虽然可以打他,但他的总管地位却并不会因为老爷的怒火而丢失。
打总管?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大家瞎yy的时候都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但想一下没有什么不可的,真正做起来,谁又愿意?虽说三爷平日里是一个和气人,但你若是真下狠心打了他,他能不记恨?他是府里的总管,就连主子们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捏死他们这些小蝼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几名家丁还在犹豫之际。范三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范正平一眼,走上前去,道:“不必你们动手了,我自己会走!你们打我的时候,可以把我的眼睛蒙上,我就无从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第118章 父女()
范晓璐莫名其妙地送走了王婆。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检查身体还要脱光衣服,让王婆看那全身最羞人的位置。不过,她还是全盘照办了。因为这人既然是阿爹领来的,不论如何,总不会对自己有所不利的。
王婆走后,院子里再次变得寂静起来,除了院子里树上小鸟儿的轻啭低吟之声,再也听不见第二种声音。平日里,小鸟儿在树尖发出的这些声音很能给这屋子带来一种异样的生气,而这时候却只能凸显出物屋里的沉寂。虽然这些天以来,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气氛,但她还是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孤独。
而这时候,她又开始想起了李唐。一种温馨的感觉和一种凄凉的感觉同时流入了她的心房之中,她想掩口偷笑一声,又想低头痛哭一场。这是一种多么矛盾而又多么真实的感觉啊!
如今的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的滋味,果然是又苦又甜,难以言喻。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脚步声起,范晓璐抬头一看,却见范正平一脸怒色地走了进来。范晓璐连忙迎上前去,唤道:“阿爹!”
范正平脸上露出沉痛之色,看了一眼一脸天真的女儿,那双大眼睛还是一如平日地望着自己,射出无辜的光芒。他忽然心下一阵烦躁,骂道:“不要叫我阿爹,我没有那个福气当你的阿爹!我范正平养不起你这样的女儿。”
范晓璐眼圈立即就红了,怔怔地望着范正平。但她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范正平看着范晓璐可怜兮兮的样子,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心头:每次回家,女儿总是第一个迎出门来,甜甜地缓上一声:“阿爹!”。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在衙门里遇见再多不顺心的事情,他都会舒开眉头;每次李家侄女有了新作,女儿总是第一时间拿到他面前,又是邀功又是求赏,活像一个守财奴一般。其实他心下明白,女儿只是想哄自己开心而已,他“赏”的那些小小的物事,根本不会在她的法眼之内;每次衙门里有事脱不开身,导致误了吃饭时辰的时候,女儿总是让人送去一份精美的食物。虽然这只是小事,却足以让衙门里的同仁们羡慕不已……
一桩桩,一件件齐齐涌上这位硬汉的心头,他顿时也感觉到了一阵心酸。他忽然又想起了范三,刚才自己是亲自监视那些家丁们施刑的,结结实实地打断了三根板子,打完之后,他已经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了,但他却没有哼一声。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对眼前这个人的疼爱吗?自己若是过于苛责她了,范三想必也会心生怨怼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对自己说:“罢了,罢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当下,范正平平声静气地说道:“小璐,我来问你,你不是说是有人把你抓走的吗?是谁?”
范晓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是被迷晕了抓走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静室里面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抓我的人。”
范正平略一沉吟,这也说得过去,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说说,那天和你——那天我看见的那个人是谁!他那么护着你,你总不会说不认识他吧!”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明明看见了那个男子,却偏偏因为光线的原因,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范晓璐一惊,道:“阿爹问他做什么?”
范正平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范晓璐竟然会问出在他看来有些愚蠢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给出了回答:“这等禽兽,自然是要将之绳之以法,难道还留在这世上祸害人间吗?”
范晓璐花容失色,倒退两步,颤声说道:“你要,要杀了他?”
范正平看见范晓璐为那个“凶徒”担心的样子,心下又开始不悦了:“晓璐,他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山盟海誓之类的话?我告诉你,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像他这种人,天生就是以欺骗女人为乐的,今天可以对你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敢说他明天就不能对别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女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玩偶而已,你千万不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啊!”
范晓璐一阵苦笑,范正平这话其实说对了一半。李唐确实是对她说过了海誓山盟的话的,他也确实对其他女子做出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还不只一个。但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深陷其中,真的早已不能自拔了。
看见女儿“哑口无言”的样子,范正平心下升起一丝希望,只要女儿还能回头,还愿意回头,他还可以把她当成最宠爱的女儿。于是,他有些热切地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他到底是谁?”
范晓璐咬咬牙,道:“阿爹,你就别问了,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总之——总是——若他真是这样的,就是女儿命苦,对不起您老人家的养育之恩。”说着,眼泪便从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和一个男子相好,那个男子就是“禽兽”,就要被“绳之以法”呢?被范正平这么一说,她一心只想着保护李唐,根本没有想过其他的。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范正平的愤怒其实并不缘起于她和李唐相好这件事。而是因为那薷母的判断,说范晓璐已经**了。范正平愤怒的是以他范家的家教,女儿被人糟蹋了之后,竟然维护那个贼子,这实在是让他太难以接受了。
范正平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他怒极反笑:“好,好,不愧是我范正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