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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7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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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此时的春雨已经不再有星点寒意,只是一味的缠绵。而且今天的雨特别小,不需要撑伞,走在湿漉的街上,别有一番意味。

    宁缺现在无法出城,便习惯用双脚踏遍这座城,他去了老笔斋,发现院墙修好了,但那只老猫却不知去了何处,然后他回到了雁鸣湖畔的宅院,看着湖畔的细柳和承着露珠的荷叶,像往日一样沉默不语很长时间。

    大师兄在皇宫,二师兄守书院,三师姐飘然离去,黄杨大师被观主重伤之后一直没有痊愈,前日离开了长安城,他说想再去悬空寺一趟,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参佛,而是要去问那些佛宗弟子一些,解决自已心中的一些疑问。

    很多人死去或者离开,总有人牵挂或是眷恋,然而就像宁缺曾经想到过的那样,除了老笔斋的猫和雁鸣湖里的荷花,没有多少人还记得桑桑。

    黄头发的桑桑,黑黑的桑桑,勤快的桑桑,夏天可以抱着的桑桑,其貌不扬的桑桑,都是容易被人遗忘的桑桑,她太不起眼,无论她是冥王的女儿还是光明的传人或者是昊天的分身,消失了便这样消失了。

    婢女送来一封信,宁缺撕开信封看了看,发现是书信局的回执,里面夹着一张被打回来的银票。他看着那张银票,想起很多事情,闭上眼睛,又想起很多事情,他愈发觉得自已真的很像长安城里的一个囚徒,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想了很长时间,终于走出了院子,看着黑色马车前那名车夫说道:“要你给我当车夫,怎么看都有些委屈。”

    那名车夫便是王景略。

    许世大将军战死后,他星夜兼程赶回长安报信,然后便一直留在军部,不知为何,现在却成了宁缺的车夫。

    王景略漠然说道:“只要你能完成承诺,我做什么都行。”

    宁缺说道:“一定能。”

    王景略问道:“去哪儿?”

    宁缺说道:“南城门。”

    ……

    ……

    黑色马车行走在春雨里的街巷上,悄然无声。

    不多时,便来到了南城门。

    马车在城门洞里停了很长时间,车壁上的雨水渐渐干了,始终没有动静,不知道车里的人究竟是想进城还是想出城。

    城门司的士兵和四周的摊贩,现在都认识这辆黑色马车,因为最近这些天,这辆马车经常在城门处停很长时间。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辆黑色马车上,想看看今天究竟会不会出城。

    时间渐渐地流逝。

    王景略说道:“城里其实也有很多逛的地方。”

    宁缺在车里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握着那封信,却仿佛看到皇后娘娘在自已的眼前跳下去,他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心情。

    “走吧。”他说道。

    王景略提起缰绳,准备让马车掉头,问道:“去哪儿?”

    宁缺说道:“出城。”

    王景略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僵,说道:“你确定?”

    宁缺说道:“如果连城外十里都不敢去,以后我怎么万里杀人?”

    ……

    ……

    长安城南十里处,有离亭,有大片荒草,有很多墓地。

    宁缺先去了陛下与皇后的合葬墓,又去了军部的公墓,这里埋葬着很多战死的士兵,然后他拨开荒草,来到了师傅颜瑟和卫光明的墓前。

    “你们离开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很多将来,只是为什么人总要到死的时候,才能看到呢?那对我们活着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番话后,他走向左侧,来到那座新砌的坟墓前。

    这座石墓很小,就像桑桑那么小。

    因为墓里只有几件婢女衣服,半盒银票以及两匣子陈锦记脂粉。

    曾静夫妇在墓前搀扶而站,曾静夫人的眼睛很是红肿,想来在墓前已经哭了很长时间,学士府的仆役们正在清理四周的香烛。

    宁缺上前恭敬说道:“岳父大人,还是带岳母先回吧。”

    曾静大学士没有想到会在城外看见他,先是震惊,然后想明白了其中缘由,顿时老泪纵横,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学士府的人回城了。

    宁缺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桑桑的墓前。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把那张银票撕成两半,其中半张和回执一道在墓前烧了,另外半张则仔细地放回怀中。

    然后他离开。

    黑色马车近了长安城。

    他坐在车厢里,听着敲打窗户的春雨,沉默不语。

    忽然有风自北方来。

    这春深时的风里,有太多北方的黄土,被雨水一淋,便成了黄色的泥浆。

    雨越下越大,在城墙上不停向地面淌流,就像是一道黄色的幕布垂落。

    他想起了渭城的土墙。

    那张银票是寄往渭城的。

    来到长安的这些年,桑桑每个月都会给渭城寄银票。

    这张回执上却写着:查无此人。

    是啊,渭城早就没有人了。

    桑桑也不在了。

    宁缺痛哭。

    他跳下马车,走进雨里。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浊了泪水。

    黑色马车在后面跟着他。

    有匆匆避雨的行人,看着这幕怪异的画面,不解问道:“为啥不坐车?赏雨也不是这等时候,这多脏啊?”

    宁缺擦掉脸上的水,指着官道畔纵被泥雨敲打,依然青绿喜人的柳树,说道:“可是,这是春天啊,不是么?”

    ……

    ……

第一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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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国的门毁了,天穹震动,然后出现裂痕,无数非金非玉的白石,从那些裂痕里崩出,划破青天,呼啸着向人间洒落。

    数万拖着火尾的陨石,落在安静的海洋上,掀起恐怖的巨浪,灼出滔天的热雾,无数飞鸟与游鱼死去,随着波浪起伏不停。

    满天陨石里,有一颗与众不同的石头,近乎透明的水晶,在天穹上画出一道明亮的弧线,落向遥远北方的寒域雪海,

    这里已经近乎永夜,黑夜如幕,黯淡的星光下,可以看到一座雄峻恐怖的雪峰,雪峰非常高,峰顶仿佛要刺到夜穹。

    那颗像水晶般的透明石头,从远处飞来,在空中擦出一道明亮的线条,把晦暗的夜穹照亮一瞬,然后撞进雪峰里。

    轰的一声,厚实的万年积雪受到冲击,簌簌落下,露出一片崖石,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丈许方圆的幽暗洞口,只怕已经深入山峰腹部。

    落雪继续滑落,没过多长时间,便把那个洞口填满,先前撞击的声音,向着高远的夜穹和雪峰两侧的冰海黑海散去,世界重新回复安静。

    除了寒树被冻裂的声音,雪峰周遭的世界绝对的安静,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忽然不知何处响起呼啸的风声,随之便有暴雨来袭。

    这里是世界的最北端,是最严寒的地方,也是最黑暗的地方,无数万年以来,从来没有下过雨,然而这场雨一下便是数月,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暴雨不停地下着,把热海表面上的积雪击打出无数黑洞,看上去就像是蚁穴的出口,山峰那面的黑海也被暴雨侵袭的撼动不安。墨汁似的海水泛着各种形状的细泡,看上去有些恶心,又像是里面有很多鱼群。

    与此同时,雪峰上的积雪被不停地冲刷,渐渐露出山峰本体的颜色,那是沉沉的黑色,与残存的冰雪相映,看上去斑驳一片。

    这场绵延数月的大雨。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停止。非常突然,就像是天穹开始落雨的那一刻,雪峰周遭的世界再次安静。

    忽然有飓风自夜穹里来,吹散那些晦暗的流云,露出满天星光,还有那轮新生的明月。幽静的黑海被这场飓风吹的波涛翻滚,热海表面的雪层被吹的直冒白烟,暴雨留下的痕迹瞬间被抹平。

    风停后的安静。被一道声音突兀地打破。

    仿佛有人在天地间推开了一扇门,那门已经有数万年都没有开启过,早已锈蚀不堪。所以那声吱呀显得那般沉重。

    这道声音愈来愈响,在天地间回荡,冰雪的世界显得非常不安,热海表面裂开,有牡丹鱼从海水深处跳出中。瞬间被严寒冻僵成透明的玉鱼,又有十余只黑色乌鸦自南方飞来,嘎嘎叫着,栖在了覆霜的寒枝上。

    黑色乌鸦望着雪峰,那道声音便来自雪峰里。

    这座雪峰是人间最远、最寒冷最高的山峰,前些天被暴雨洗的斑驳一片,此时看上去就像是立在天地间的一根锈铁棍。

    雪峰中间出现了一条幽黑的石锋,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沉重的山体岩石变形摩擦撕裂,不停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声恐怖的吱呀,不是锈门被推开,而是锈棍将要折断。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崖断裂声越来越清晰,那道黑色的石缝扩的越来越大,上半截雪峰向后倾倒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某日,雪峰从中断裂,如一座雄城般的上半截山峰,伴着令人耳聋的恐怖摩擦声撞击声,落入了山后的那片黑色海洋。

    天地震动,黑色海洋上掀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沉在海底无数万年的贝壳与泥沙,都被震出了海面,抛洒地到处都是,然后被巨浪卷走。

    在十余日后,大河国海岸忽然涨潮,渔夫们很是诧异,他们根本想不明白,明明海面上晴空万里,只有清风徐徐,为何会有浪来。

    没有人知道这些海浪来自最遥远的黑海,黑海和剩下的半截雪峰,也不知道他们给人间带去了多少震惊和疑惑猜测,此时的雪峰已经再次回复安静,皎洁的月光和星光静静照着雪峰的断面。

    雪峰的断面并不光滑,看上去就像是被强行折断的柳树的断茬,锋利的岩石在黑色的断崖上突伸着,像极了危险的石林。

    黑色的崖石间,有个白点。

    那是一名全身*的女子,肌肤白胜新雪,无论是温暖的月光还是寒冷的星光,洒落在她的身上,都留不下任何颜色,只是纯然的洁白。

    她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细长微翘的睫毛没有颤动一丝,她的容颜普通寻常,或者说没有任何特点,眉眼间有稚意。

    和普通寻常的容颜相比,她的身躯则很特别——肌肤光滑如缎,哪怕最细小的疤痕都没有,堪称完美,身体很丰满,被月光与星光照耀着,又泛着玉一般的质感,在黑色崖石间,就像是黑瓷盘上的雪白馒头。

    睫毛轻眨,她睁开眼睛醒来,起身望向四周。

    她站起身竟是很高,比普通男子仿佛还要高大些,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最纯净的黑与白。

    她注意到断崖间的星光有些明亮,抬头望去,便看到了夜穹里的那轮明月——这是她很多年前在梦里看到过的画面,也是她最厌憎的那幅画面,所以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便多了丝灵动,终于有了活着的气息。

    雪峰是人间最高的地方,纵使断了小半截,崖面依然离夜穹最近,也就意味着离那轮明月最近,她不喜欢那轮明月,所以她决定离开。

    断崖面上有很多锋利的岩石,便是人间最强大的修行者,在其间行走也会觉得有些麻烦,她却毫不在意,随意行走着,*玉足踏下时,足底便会生出一朵洁白的莲花,承托着她丰满却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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