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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最了解你的人终究还是你自己——宁缺很了解自己,所以知道没有走到山穷水尽那处时,自己绝对不会拂袖回头。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有危险,那位nv教授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东窗畔,他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自己会坚持登楼苦读读出腹内所有苦水,直至身体越来越虚弱,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把名单的那些名字划掉。
那张油纸上的第二个名字是:前宣威将军麾下副将,陈子贤。
……
……
做为最受天子宠爱的公主,李渔常年住在皇城之中,但在长安城里也有自己的府邸。第二日,宁缺和桑桑被领去的地方,便是位于南城某幽静处的公主府。
今日她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短曲裙,中裙上绣着sè彩清丽的大株异huā,再配上绕襟深衣,略有山峦之感的裙摆垂至足背之上,显得华贵又而不俗。
“宁缺呢?”
只有桑桑一人走进了公主府后宅。
李渔微微蹙眉看着被太监带进来的xiǎoshìnv,然后开颜一笑,走上前去牵起桑桑微凉的xiǎo手,和声说道:“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这xiǎo家伙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公微感诧异一问便转了话题,但那名太监却是不敢怠慢,苦着脸禀报道:“那厮坚称男nv有别,sī见公主不敬,所以坚持在外面侯着,现在彭先生正在值日房里陪他说话。”
桑桑由她牵着自己的手,仰着xiǎo脸轻声解释道:“少爷最近身体不大舒服。”
李渔眼帘微垂,掩住眼眸底部那抹淡淡失望与恚怒之sè,不再去理那滩烂泥般的少年,牵着桑桑的xiǎo手向平榻走去,嘲笑说道:“你家那个惫懒少爷,最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浑劲儿,天天要往旧书楼二楼跑,身体怎么能舒服?”
“殿下,我倒觉着少爷tǐng了不起的。”桑桑极认真地替宁缺说话。
李渔摇头轻笑,伸手在桑桑微黑的额头上敲了下,说道:“你这xiǎo丫头,整日就只知道那个少爷,也不想想他哪里有个正经少爷的样子,说起来我就觉得不忿,像你这样能干勤快的丫头,宁缺那家伙真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福才能把你拣到。”
一边说着话,一大一xiǎo两个nv人屈膝盘tuǐ就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说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是很奇妙,李渔在渭城第一眼瞧见桑桑这丫头便觉得亲近,又怜惜她被宁缺像牛马般使唤,在自草原归来的旅途上经常以婢nv的身份寻她说话,倒真是有几分情意,而桑桑自幼跟着宁缺长大,脑子里也没有太多尊卑敬畏的概念,单纯就是觉着公主殿下是个好人,也愿意和她亲近。
李渔问了桑桑几句他们主仆二人到长安城后的经历,桑桑很老实地把那些开书铺考学之类的琐碎事说了遍。李渔本在默默思考宁缺与朝xiǎo树之间的关系,忽然感觉到手中桑桑的xiǎo手冰凉又有些粗糙,看着她微黑的xiǎo脸蛋儿,忍不住怜惜之心大作,说道:“让你脱了奴籍,不要再跟着宁缺,就来我公主府上做个管事姑娘怎么样?我也不要你去shì候旁人,你只需要替我打理府中事务即可。”
……
……
公主府前庭,靠着假山水池的shì卫值日房外,彭御韬皱眉看着身旁椅上的苍白少年,忍不住说道:“当时北山道口你何等样悍勇,怎么现在瞅你脸sè如此苍白,身体如此虚弱,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进书院读了几天书,便读成了个废物?”
宁缺笑了笑,懒洋洋地靠在竹椅上晒着太阳,看着他说道:“彭大人,你那天又不是没瞧见旧书楼的热闹,这事儿现在想来还是有些玄乎,多提无益。对了那些草原蛮子呢?还有你和shì卫兄弟们既然立了功,怎么还在公主府上?”
“公主从草原带回来的那几个蛮子都被陛下特召进了羽林军,你知道我大唐向来有这种规矩,羽林军用的多是异族人。至于我们……”彭御韬微笑说道:“我们跟着殿下在草原上厮杀奔回,实在是不乐意也不放心再离开她身边,宫里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我现在虽然兼着骁骑营副统领的差事,但主要还是跟着殿下。”
骁骑营副统领可是个地地道道的重要位置,宁缺连声恭喜,然后忽然想到chūn风亭那夜的厮杀,不由微微一怔,暗想这位置大概正是那夜里空出来的。
虽然宫中默允彭御韬依旧跟着公主李渔,但他现在毕竟担着骁骑营副统领的职位,尤其是最近羽林军骁骑营连番震动清洗,所以他极为忙碌,陪宁缺说了两句营中便来人道有要事需要处理。他向宁缺陪罪两声后匆匆而去。
跟着公主李渔的那些shì卫和蛮子,如今一部分补进了羽林军,一部分回到了宫中,此时公主府里的shì卫基本都不认识宁缺,但看着彭副统领对这少年都如此客气,又知道是公主殿下专mén召此人前来,倒也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堂堂骁骑营副统领却对自己如此客气,宁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在北山道口自己救了众人一命、唐人极为敬重英雄好汉,双方在旅途上结下了战斗情谊——更重要的原因是大概彭御韬已经察觉到,公主对某人重新动了招揽之心。
这也正是为什么宁缺今日不进公主府后园的原因。他如今人生的重心和目标都在复仇与书院之上,不敢靠近帝国上层那些争斗,而且基于心底最深处的某个令他感到寒冷的猜测,他下意识里想要远离这位公主殿下。
虽然那个雨夜与朝xiǎo树并肩一战后,无论他愿或不愿意,都已经被扯进那些是非争斗之中,但他很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自己终究还只是个xiǎo人物,跟着朝xiǎo树在夜sè江湖里为宫中厮杀可以,要跳出yīn沟与地面,直接与那些宠大的势力正面对上,自己这种xiǎo人物随时可能莫名其妙悄悄死去。
就像是当年将军府被抄斩的满mén,又像是不久前在墙下闭上眼睛的卓尔。
……
……
(马上还有一章)
。。。
第九十章 一部叫做小王子的童话()
想着过此以他的智商阅历无法完仓想明白的事情,宁缺在阳光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有些混乱的脑海中重新构画卓尔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以坚定自己的信心以理清自己纷乱而惘然的思绪。春日的清丽阳光洒在公主府前庭假山旁,洒在竹椅上,洒在他的身躯上,明亮正好暖度正好,逐渐将他在旧蕴着的春寒全部晒了出去。
“你在晒太阳吗?可是……妈妈不让我晒太阳。”
一道清稚脆嫩的声音在椅后轻轻响起,宁缺睁开眼睛回头望去,看见假山旁边探出一张男孩儿的小脸蛋儿,微黑而健康的脸蛋儿上有两抹像苹果般的红晕,长长的眼睫毛非常漂亮,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怯生生的。
宁缺看着这张小黑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卓尔,心头微感酸楚。他从椅上站起身来,向着这名很久不见的小男孩儿微微躬身,和声说道:“见过小王子。”
怯生生的小男孩儿正是公主李渔从草原带回来的继子小蛮,从渭城到长安一路上,尤其是北山道血战之后,宁缺和小男孩儿的接触并不少。
“殿下为什么不让小王子您晒太阳呢?”他笑着问道。
“妈妈说那样容易晒黑。…上蛮很认真地看着宁缺解释道:“我是妈妈的儿子,是陛下认可的外孙,是大唐帝国最骄傲的贵族,所以可以黑,但不能太黑。”
宁缺听着小男孩儿的回答,忍不住挠了挠头。他能够想像一个草原的孩子来到富庶繁华长安城后的不适应,只是没有想到公主殿下对小王子的教育爱护会严谨到如此地步,笑着解释道:“偶尔晒晒太阳也不错。”
前庭一片安静,小男孩儿看了看四周,发现教习姆姆和宫女都没有发现自己偷溜出来”上脸上露出喜色,蹦跳到竹椅旁,扯住宁缺的袖子,抑着小脸用满是企盼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吗?”
宁缺怔住了,没有想到小男孩儿还认得自己,更没有想到他还对火堆旁的那些童话故事念念不忘。看着小男孩儿企盼的眼神,看着冉静的前庭,想着自己此时除了晒太阳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于是笑着重新坐回竹椅,示意小男孩儿坐到自己身边,说道:“我可不会讲故事,上次讲的那些应该叫做童话。”
“童话和故事的区别是什么?”小蛮好奇问道。
宁缺回答道:“故事很复杂,童话很简单,而且很开心。”
小蛮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我就要听童话。”
宁缺想起过往年间某些画面,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这恰好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小蛮挪动了一下身体,离他更近了些,专注地准备倾听。
宁缺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是草原上的小王子,那我就讲一个,上王子的童话给你听好不好?”
小蛮兴高采烈说道:“好啊好啊。”
宁缺躺到竹椅上,看着天空说道:“森林里有蟒蛇,它们的个头儿很大,捕获猎物之后不用嚼就这样直接囫囵吞进肚子里,然后睡个月,用这些时间去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小蛮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说道:“……,好可怕,不是说童话都是开心的吗?”
宁缺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可没桑桑当年乖,说道:“才刚开始,别着急…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对森林里那些事儿比较感兴趣,所以我按照自己的想像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一条大蟒蛇在吞食一头很大的野兽,我把这幅画拿给别的大人去看,问他们是不是感到很恐惧,结果他们说:一顶帽子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小蛮兴奋地拍起手来,说道:“我明白了,你把蛇画成了帽子的边缘,你把大野兽画成了帽子的中间,你画面是不是画的不好?”
宁缺无言以对,继续说道:“我画的不是帽子,是一条蛇在吞一头野兽,那些大人就像你现在这样根本看不懂,所以我干脆就把巨蟒肚子里的情形也画了出来。”
小蛮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不是小王子的童话吗?小王子在哪儿?”
“马上就出来了。”宁缺解释道:“再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没有过多长时间,公主府的教习姆姆和宫女们终于找到了前庭,就在这时,公主殿下也结束了与桑桑的叙旧,宁缺牵着小侍女的手,在姆瑭宫女们猜疑怨恼的目光中夺路而逃,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对公主府的拜访。
走在南城安静的街道上,被粗布紧紧裹住的大黑伞不停拍打着桑桑的大腿,主仆二人安静走了一段路,桑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公主是好人。”
宁缺抬头看着街道上方被梧桐树隔开的天空,看着那些渐阴沉的云层,说道:“看样子要下雨了。”
牛头不对马尾‘前言不搭后语说的大概便是这种情形,桑桑想说些事情,宁缺不想说那些事情,所以前者没头没尾蹦出一句,后者抬头看天说要落雨。
桑桑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他,问道:“少爷,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宁缺觉得有必要让小侍女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犹豫片刻后说道:“因为我觉得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