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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亿万蚂蚁,肯定有不只一只曾经抬起头来,向着天空望过一眼,漫长的岁月里,肯定有很多人曾经试图飞向那天湛湛青天。
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像小师叔一样壮烈地死去,还是真的如西陵教典里记载的那些羽化故事一般,回到了昊天光辉的怀抱,进入了完美的永恒?
如果说当年小师叔的境界,已经不允许他再在浊世里继续停留,那么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入永恒,而是选择对天道发起挑战?
仅仅是因为骄傲吗?
可老虎再如何凶猛骄傲,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猎人的哨棒厉啸。
还有一个,问题,夫子为什么还留在人世间?夫子把自己的翅膀收敛在什么地方?夫子难道不想去看看天道真实的模样?
他看着崖畔的夫子说道:“老师,还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
夫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把第三本书完全看懂,大概也就能明白了。”
宁缺知道那必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沉默片刻,从今夜这番完全务虚的玄妙谈话气氛中摆脱出来,回到真实的人世间,诚恳请教道:“学生如今体内的浩然气可以伪装成天地气息,只是这身体却不好遮掩,若让人的兵器落到身上,昊天道门一定能瞧出古怪。”
夫子说道:“你不是让人对世间传话,说自己正在符武双修?”
宁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武道修行,哪里能骗得过人?”
夫子微嘲说道:“修行之事,只要你能打得过人,自然便能骗得过人,不要让人伤到你的身体,谁会知道你身体的古怪?”
宁缺沉默不语,心想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变化无端,凶险异就算自己境界增进不少,又哪里能够确保不让对方的本命剑之类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就算是道痴叶红鱼,想必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夫子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当年师弟离开这个崖洞后,便再没有让任何人接触到他的身体,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夫子离开了崖坪,在其余的深夜里,宁缺一直坐在绝壁之间,思考并且分析着夫子先涛说的所有话,并且对自己被囚崖洞三月的时光做了一次细致的梳理,把那些境界心志上的收获转化成了身体里的实际存在。
天光熹微时,桑桑回到了崖坪上……服侍他洗漱完毕,带好所有的行囊,顺着斜斜狭窄的石径,向山下走去。
一路绝壁风光依旧,石径随此险峻,瀑布注入云海。
顺着那道峡谷向东走不过数步,便看见了陈皮皮的身影。
然后是诸位师兄师姐。
书院二层楼弟子,今日都来欢迎小师弟出关。
唐小棠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从桑桑身上解下一些行李……瞪了宁缺一眼,然后牵着桑桑的小手……走到了涛头。
大师只,看看宁缺温和一笑,说道:“这些天辛苦了。”
宁缺揖手弯腰,对着师兄师姐们行礼,说道:“师兄师姐辛苦了。”
众人高兴围了过来,向他表示祝贺。
十一师兄送给他一束野花,桑桑有些不乐意。
九十两位师兄开始弹琴吹箫,好不得意。
五八两位师兄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总不能这时候拉着宁缺去下棋,只好不停重复着恭喜恭喜的话,就像是无趣的四劫循环。
六师兄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双打惯铁的手,险些把他打到吐血……七师姐上涛疼爱地掐了掐他的脸蛋,险些掐出血来。
二师兄站在远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宁缺有些紧张的目光,却还是点了点头……唇角甚至挤出了一些极为罕见的笑容。
今日书院后山一片欢声笑语,四面透风的大草舍冉,饭菜香气四溢……七师姐和唐小棠桑桑主厨,弄了好丰盛的筵席。
筵席即是为了欢迎小师弟宁缺终于成功破关……不用被囚禁在崖洞中悲惨老死,也是为了欢迎老师结束游历天下归来,虽然欢迎的时间晚了三个月,最重要的原因却是这是宁缺的拜师礼,他将正式拜在夫子门下。
宁缺跪在夫子椅前,恭恭敬敬,老老实实,毫不偷奸耍滑磕了三个响头,只可惜他修行浩然气后身体太过结实,这三个响头把身前的青砖砸的露出了裂缝,额头却依然没有流血,甚至连青肿都没有,只有些灰尘。
没能趁机让老师看看自己的诚意,顺道拍拍马屁,他觉得好生遗憾。
站起身来,从三师姐手中接过一盏温茶,宁缺走到夫子身前双手奉上,夫子接过缓缓啜了一口,拜师礼便正式完成,显得非常简单。
七师姐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过来,问道:“小师弟选个颜己……”
宁缺微微六怔,望向师姐怀中,才发现她抱着的都是书院院服,时逢春日,自然都是应对的春服,和涛院院服相比较,二层楼学生的院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在颜色上多了很多选择。
他望向草舍四周的师兄师姐们,注意到大家的选择似乎都很随意,三师姐依然还是那袭宽大的淡青色院服,大师兄则是穿着旧袄,根本没有穿院服,其余人的院服颜色纷杂不一,有红有灰。
七师姐看着他犹豫的神情,打趣说道:“确实得慎重些,选了可就不能换了。”
宁缺下意识里望向桑桑,自从离开哦山不再做兽皮野人进入渭城之后,两个人穿什么衣服,向来由桑桑做决定。
桑桑点了点头。
宁缺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师姐,我要那件黑的。”
七师姐笑着说道:“后山里你可是第一个挑黑色的人,小师弟果然有眼光,男要俏,一身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某些笨人可是从来都不明白。”
站在夫子身后的二师兄严肃莫名。
大师兄看着正把黑色院服往身上套的宁缺,忍不住轻声一叹。
夫子轻捋胡须,看着宁缺问道:“为什么要选黑的?”
宁缺在桑桑的帮助下,把斜襟布扣系上,老实回答道:“黑色禁脏。”
这是真实的答案,他和桑桑根本没有想到男要俏一身皂,主仆二人更在意的是怎么少洗几次,节省些水和皂。
大师兄怔住了。
夫子捋须的手指微微一僵,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第二章,第三章争取一点前出来。)
。。。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零二章 不肯登场的书院之耻()
筵席散后,二师兄走到宁缺身前,说道:那名南晋剑师还在院外等你,既然此间事情已了,你什么时候出去?”
宁缺笑着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崖洞里出来,着什么急,且让他继续等着呗,我先休息玩耍两天再说。”
这话说的有些无耻,二师兄却没有动怒,只是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破关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了前院的教习,所以你不要想着还能拖时间,快点出去把这件事情刃、了,不然老让柳白的弟弟坐在书院门口,成何体统。”
宁缺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与世隔绝的崖洞里脱身而出,才吃了一顿饭,连澡都没有写,就要去和别人打生打死有你这么做师兄的吗?
他心中大怒,然而脸上却是丝毫怒色都没有,看着二师兄委屈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会会那厮。”
二师兄离开后,陈皮皮凑了过来,担忧说道:“怎么办?你被囚崖洞这些天,那个姓柳的家伙一直在书院外等着,却也没有白等,境界实力好像比刚来时甚至又有提升,我看你真打不过他。”
“不管那么多,我先歇会儿再说。”
宁缺看着消失在山林里的二师兄的背影,神态极为放肆,声音却压得极低,说道:“现在老师回来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陈皮皮眉开眼笑说道:“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二师兄还想像以前那般严厉管教我们这些师兄弟,我们就找老师告状去,你不知道老师他向来不爱理会这些琐事通常都会保持沉默装傻,我们就可以假称老师发了话去骗大师兄然后用大师兄去压二师兄除了你的亲事,二师兄可从来不敢违逆大师兄。”
这番话有些车轱辘乱转的意思,宁缺沉默片刻后,看着他感慨说道:“真没有想到,原来你的无耻也有我几分风采。”
陈皮皮正欲反唇相讥,忽然间敛去脸上轻佻的神情,把双手背到身后,看着宁缺云淡风轻说道:“你是师弟,我不与你争执。
宁缺微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余光看见唐小棠的身影顿时明白了一些,嘲讽看了陈皮皮一眼,说道:“出息。”
陈皮皮很没出息地不敢与他眼光对视,向着唐小棠迎了过去。
唐小棠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宁缺身前,声音清脆说道:“宁……”
这个字刚一出口,小姑娘便想到一件事情,怯怯住了嘴。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老师余帘不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继续说道:“小师叔,我要带桑桑去玩。”
清晨时分书院后山下了一场温柔的春雨。
唐小棠要带着桑桑进山,去采那些新生的蘑菇。
宁缺望向桑桑,心想小丫头这三个月陪着自己在崖洞里苦捱,虽说偶尔能够下山逛逛,但想来也憋的不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去吧。”
看着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向山上走去,陈皮皮重新站回宁缺身畔,想像着将来的生活,感慨说道:“她们两人现在提前便成了好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加强一些交流沟通,以免将来婚后被收拾的太惨。”
“出息”
宁缺看着他不屑说道:“我家向来是我主事,你什么时候能够让唐小棠替你打洗脚水了,才有资格来和我讨论这些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向镜湖方向走去。
陈皮皮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去做什么?小心别碰着二师兄。”
宁缺大怒,心想你故意喊这么大声音,岂不就是想着让二师兄听见?
他转过身来,看着三步外的陈皮皮大声喊道,就像是在与对面山崖里的农夫对话,嘹亮的声音在书院后山不停回荡。
“我去验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唐小棠那件事情!你听到了吗?”
陈皮皮听到了,然后痛苦了,想着二师兄三师姐甚至唐小棠本人都可能听到了宁缺这番无耻的栽赃,他便想在草丛里找个兔子洞钻进去。
这是一把样式很普通的朴刀。
暗黑色的细长刀身看上去就像是夜色下皇宫的飞檐,线条微弯而流畅,锋利的刀口上泛着寒光,设计为双手握的长柄上捆着细密的哈绒绳,单从外表看上去,仿佛就是当初三把朴刀里的任意一把。
但宁缺刚握住这把朴刀时,便知道这是一把全新的刀。
因为手掌间传来了一道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把细长朴刀竟是难以想像的沉重,和眼中所看到的体积长短完全不符。
如此细长的刀身,居然拥有如此的重量,可以想像密度高到什么程度,自然也可冉推测出,会有多么的坚韧。
“你说要三刀合一,所以我把那三把朴刀全部都炼进了这一把刀里。”
六师兄像看着孩子般看着宁缺双手捧着的朴刀,憨厚说道:“本以为很简单,但没想到这么困难,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