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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偏门,没有马车和随从,这是他一贯的习惯,连平常陪着他的紫云丫头也不在身边。极为轻车熟路的转过几条街和巷子,五牛巷鳞次栉比的房屋便呈现在眼前。窦健府上的大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一个门房老头在门口不时塌着眼皮冲天上和门口的街道上瞄一眼,然后再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半壶老酒。这一下抬头看到了狗剩,马上变得恭谨起来,将门打开把狗剩迎进去,随即关上了大门再不迎客。
窦健宅院有一块很大面积的竹林,许是受了那些喊着“食可无肉,居不可无竹”的文豪大家的影响,就算是商人宅院之中,依然不失文雅。只是这股文雅,却有点附庸风雅的意味。雨水在竹林中淅淅沥沥,虽然这竹林不见得有多么青翠可人,但声音听着总是悦耳非凡了。
穿过这一片小竹林,有转过几间房屋,便到了后院窦健的书房。这书房很大,完全可以做议事厅来用,书并不见得多,所以看着布置简洁干练的很。几个人影围着一大堆账本忙个不停,间或在另外的地方书写些什么,窦健坐在这圈人外围,捧起似乎刚整理好的东西,正眉头紧皱。一抬眼,看到缓缓行来的狗剩,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迎过来道:“少爷来的好早。”
其余的一些人虽说没有见过狗剩,但听得窦健这般说,也都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正忙着的活计,躬身喊了一声七少爷早。随即又继续忙活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很淡然,显然是窦健心腹,哪怕正分析调查的东西是宋家已然封档的资料,也没有半丝惊讶慌张。
狗剩随便拣了张椅子坐下,手里接过窦健端来的一杯热茶,笑道:“你这倒是人才济济,看来你能在渭城站住脚跟,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窦健笑了笑,道:“还是全凭少爷提拔。。。。。。”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眉头也一直在紧锁着。狗剩抬起眼皮看看他,放下茶碗,问道:“可是这些账本中查到了什么?”
窦健点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干脆将一旁整理好的资料递了过来,低声道:“少爷请看。”
狗剩接过那还微微泛黄的纸张,纸是好纸,字也是好字,写出的款款项项也极为清楚明了。狗剩只看了第一眼,便同样锁紧了眉头,然后沉默起来。他没有再抬头和窦健说些什么,也没有问窦健一些问题,而是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叠叠资料,沉吟不语。
“六月二十四,三房支银四千两,金五百两。”
“六月二十五,二房支银三千两。”
“六月二十七,三房支银二千两。”
“六月三十,三房支银一千两。”
。。。。。
。。。。。
三房,自然指的是三太太,二房,指的就是二太太了。从六月二十四到六月三十,七天之内,两房总共支金银超过一万两。而账薄后,尽皆没有备注。也就是说,银两到底用作干什么,并没有明显的标注,这些银子,不知所踪。
这在宋家,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想来记账的人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第二页,又有一行记录。
“六月三十,外院护院家丁以苟其,韩生,东来金共计五十人相继请辞归家,管家裘兴董放恤银以还。”
“九月,裘兴董任渭城大掌柜。”
这些资料自然不是原话,而是被人整理过,梳理过的条文。一些最为可疑和突兀的点被一一摘录誊写出来,然后按照逻辑顺序一一排列,这才形成了狗剩手中很能说明问题的一条条线索。狗剩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他舔了一下嘴唇,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再翻一页。
这一页中记录的是宋家内眷和外宅掌柜各自的亲疏关系,其中很明显的有一点便是裘大掌柜原先只是宋家诸多管家之一,而非什么渭城大掌柜。十四年前,才由管家一职猛然跃入掌柜这个风光无限的职位上。而当年提名裘兴董的,正是宋家三太太。
狗剩眯了一下眼,仿佛是眼睛生疼的原因,让他双眼闭了很长时间。半响才悠悠睁开,然后把手里的一叠叠资料甩开,沉声而疲惫道:“我让你查的第一件事查的怎么样。”
窦健浑身震了一下,急忙将另一份资料拿过来。
那是一份关于整个渭城十四年前所有从业娼妓的资料汇总。包括明娼暗娼,一应在册。窦健低声道:“按少爷的吩咐,都查清楚了。不过只限于十四年前突然死亡和失踪者名单,少爷要查的事情。。。。。。我想这个范围最为合适。”
狗剩点了点头,示意他做的很对,然后掀开资料上一个个名单。
每个名单下面,还有几句批注,这个名字的主人曾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被记录的十分清楚。看来窦健在准备这份资料的时候下了很大的苦心功夫。只是他本人如今的心情,却十分忐忑,没有丝毫得意的情绪,因为这两份资料从刚做出来他就很仔细的看过不止一遍,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就猜到了来龙去脉。所以,他很忐忑,甚至说,他很害怕。因为他相信,这个始末会很容易激怒眼前的宋家七少爷。
那个名单上,有一个名字被窦健有意圈红。
在第四页右下方第三行。
但窦健没有出声提醒,也没有帮狗剩先行翻到那一页。他只是很恭敬的站在狗剩身边,尽管旁边有椅子,而且近在咫尺,但他还是不敢坐下。这不能说他懦弱或者畏惧,只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有多么大的能耐,在这位公子发怒前,自己还是尽量保持安静和稳妥的好。
狗剩看的很认真,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关于这个名字的故事他都看的十分用心。然后再轻轻翻过另外一页,同样认真用心。
一页一页的翻,终究会翻到那一页的。
第四页,右下方,第三行。
狗剩的手指蓦然停住,整个人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在他身旁的窦健却仍旧觉得,七少爷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起来。
那个名字,仅仅有两个字。
是一个叠词,无姓。
很普通甚至说有点恶俗的一个名字。
蝶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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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追帐的少年(上)()
第七十八章追帐的少年
蝶蝶。
这个名字确实太普通太俗气,给人的第一感受像是乡下丫头的名字,更像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的名字。从这个名字上,能感受到一种娇小,一种柔弱,一种需要被保护的温婉感。可狗剩在脑海中拿那个女人的形象和这个名字做对比时,却感到了一种荒唐和滑稽。那个冲着自己咬牙切齿怒骂赔钱货的娘们,怎们能跟这个名字挂上勾呢?
狗剩轻轻用手指摩挲着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没有姓氏,只是简简单单的蝶蝶二字。可狗剩记得,那娘们是有姓的啊,不是姓木吗?
一转瞬间,狗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因为那个男人,姓宋。
因为那男人姓宋,所以那娘们才姓木的吧?怪不得唐山叔第一次知道那娘们姓木的时候,会说原来还是姓木啊。狗剩将目光垂在那一行行的字迹上,然后轻声默读。他读的极为认真,几乎是每个字眼每个字眼的往下读,像刚进私塾的垂髫孩童,极为用心。
“此女京都人氏,家境不详,十六岁后京都有娼妓南迁,随之落户渭城。居章台巷,无东家,无声名。至渭城两年,意外失踪。”
四十五个字,很简短,但狗剩却用了很长时间才读完。仿佛是看什么自己半窍不通的子曰诗云,他看的很艰难,但毕竟还是读完了,所以狗剩的,眉头紧锁着,半响没有说一句话。在这空气都仿佛凝固中,只能听到窦健稍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和一群人轻轻翻开纸页与沙沙的书写声。不晓得那些整理资料的人有没有注意到狗剩此时微妙的表情变化,或者是早就看到却不敢说一句话,像窦健一样害怕狗剩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但其实上,狗剩连动都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微微下垂,看着纸上那一行不长的字眼,仿佛那些字眼变成了模糊的符篆,他看不懂的天书墨迹。
过了良久,狗剩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仿佛是一个信号,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激烈的大笑。
他感到了一种滑稽一种荒唐,因为这个名字与那个娘们形象之间的差异,也因为这个娘们简短的履历介绍,更因为那短短的资料上透露出的平静与波澜不惊。
至渭城两年,意外失踪。
好一声意外啊。
狗剩一直在笑,笑了很长时间,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搞笑滑稽的喜剧,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停下来,但嘴角却依旧停留着一丝笑意。
他想,在燕国小镇的时候,那个娘们会不会想到关于她的一生,只是“意外失踪”这四个字。当她像一具人干一样躺在床上说那句“这辈子我不欠他什么,下辈子再慢慢算账”的时候,会不会知道那个她记了一辈子的男人在乎的只是家族如何存续如何安安稳稳。狗剩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有狗屁所谓大局观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从这一点上,他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那个让自己母亲念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爱了一辈子的人。更无法看到当年害了自己母亲的人,依旧在渭城这方大宅院里作威作福,享尽富贵。
他停住了笑声,但眼中,却有晶莹的光滑落下来,被他很恰当的擦去。
那娘们,你当初离开渭城,甚至一路向北,到了燕国。那么今天,你看呀,你的儿子回到了渭城,那些欠你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我不允许,有谁敢欠咱们娘俩的帐。
。。。。。
。。。。。
窦健咽了一下口水,半响,沉声道:“从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来,十四年前是宋府二房太太和三房太太做了某些动作,才导致您的母亲离开渭城,只身一人去了燕国。具体的细节虽然并没有查清,但主要的框架已经能够看的明白。若不出意外,裘兴董便是当年那件事的主要负责人。。。。。。”
狗剩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窦健的话:“账本上当年被赐金放还的那些人?”
窦健道:“少爷放心,昨夜我已经安排了人着手调查。好在当年这些宋府下人老家离渭城并不算远,最多三天,派出去的人就能回来了。”
其实哪里需要查,单单这些事情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狗剩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寒冷和镇定,以及似乎极北寒渊处渗透出来的死寂味道。这感觉让窦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带着在书房里整理资料那些人都停了手中活计,自动垂手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狗剩瞥了一眼那几个算得上是账房先生的中年人。
窦健道:“少爷大可放心,这些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狗剩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然后有一丝不解,一丝疲惫似的对窦健道:“从我回到渭城开始,就不停想要查清当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可为什么当我真的查清了所有事情之后,却没有一点点开心呢?”他这话虽然是问句,但却没有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