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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中。周遭万马践踏,一片泥泞,狗剩躺在这片泥泞之中,手脚乏力,干脆也就不站起来了,任由背上有骑手纵横奔驰扬鞭踩过,反正踩不死,难得能够躺下来歇歇。
紧跟着,他的目光骤然泛出光彩。
他看见了一个东西,那是不知谁的一只断手,血肉模糊,可血肉干净,而且,很清晰。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狗剩咧开嘴笑了,笑的十分欢畅,他缓缓伸手,握住了那个从手腕处齐根断裂的断手,将血肉筋骨还散乱的断手塞入嘴里,然后深吸一口。
鲜血流入嘴中,很爽口,至少在他感觉,很爽口。
这是他很熟悉的,但他却以为快要忘掉了的一种味道。
在他将断手塞入嘴里的一刹那,西山飞鼠林地坑下的老人眉头骤然扬了起来,老人猛然睁开双眼,地洞中凭空掀起一股狂风,这股狂风顺着宽广的地洞四散奔涌,寻觅到地洞出口,一齐喷将出去,惊的飞鼠林众兽噤若寒蝉仓皇逃窜。老头坐在地底,神色变幻,显然有震惊,还有一丝不忍。
他震惊的不是狗剩回吃掉那只断手,他震惊的是狗剩对于吃掉这只断手,并不显得陌生晦涩。
老头的心中蓦然腾起一个早先便萦绕不散的疑问:
这个孩子,童年的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
。。。。。
吃掉断手对于狗剩来说并不算饱,于是他又开始寻找其他的,好在这种东西在战场这个地方实在太寻常,随意一瞥之下,就能看见无数残肢断臂,横陈在鲜血肆意横流的大地上,就像荒草一样随处可见。狗剩大喜,又抓起一只胳膊,看了看却又放下,走到略远的地方,抓起了令一个东西。
狗剩嘿然,捧着那个东西笑的开心无比,这也是一只胳膊,而且看起来和刚才那个并没有什么分别。
在飞鼠林沉默旁观的老头终于沉默到底。
他能看的出来,这和刚才的那个胳膊,是有区别的。刚才的那只是左胳膊,现在的一只是右胳膊。
他几乎能够猜想到狗剩下一句会说什么,于是他想闭上耳朵,奈何耳朵是闭不上的,于是还没等他做何动作,便听见狗剩自言自语,声音淡定而欣喜:“这只的肉,比那只的肉味道会好很多。”
老头面色苍白,作势欲呕,脸色极为难看。
他是一个高人,一个高的不能再高的高人,一个甚至可以让如今修行界所有真武修行者都躬身喊一声老前辈的高人,然而就算这样,他何曾有过像那个少年一样的经历。
他何曾,他何曾。。。。。。何曾去想过人类的左右手味道有何不同。
所以他感到很难受,无比的难受,难受到他再也顾不得和董承运的什么芥蒂不合,沉声道:“你读的书哪里去了!”
这一声如同怒喝,落在河山砚内好似惊雷炸响,狗剩傻傻抬起头来,看着四周荒烟蔓草,有些不明白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身前的骑兵冲势不减,浩浩荡荡,有种劈山开水遇神杀神的劲头。狗剩嘴角的鲜血淋漓流淌,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野兽一样,他看着汹涌澎湃的骑军冲锋,忽然指着不远处,嗬嗬出声。
在骑军冲锋的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河流。这条河流豁然出现,堤岸隆起,好像大江横陈,格外显然。然而大河之上,却覆盖着厚厚的冰层,那些骑兵就在冰层之上奔马来袭,丝毫不减速度。
狗剩看的发呆,不知不觉间,手里的手臂就掉在了地上。随着手臂掉在地上发出的一声钝响,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读的书哪里去了!”
读的书?
狗剩的目光渐渐浮起一丝摄人的光彩,天空中的余音不断,轰隆一声,冰河炸裂。
从狗剩的脚底开始,层层叠叠的绿意铺向远方,一直铺到河岸边。原本没有任何颜色的黑白世界刹那间充满了各种颜色,红花绿草,垂柳依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河面的冰层开始断裂,断裂后的冰块迅速融化在河水之中,碧波荡漾的河水中忽然出现了一朵莲花,且是娇嫩可人难得一见的并蒂莲。光阴如书页,被人急促翻过一般,并蒂莲缓缓绽放,刹那之间,整个河面已经满是碧绿嫣红,壮丽辽阔。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狗剩蓦然想起自己在藏书楼受教习指点看的第一本小说传奇——并蒂莲。此时那小说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浮现在脑海之中,字迹宛然就在眼前,一笔一划间充满了无穷意气,狗剩只觉得全身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忍不住皱起眉头,猛然提起手掌,向远处狠狠拍下。
两道极其雄浑的气息从他的双掌中喷薄而出,缠绕翻腾,朝着被阻隔在河对面的千军万马呼啸而去,轰然冲入。呈现在狗剩眼前的场景便变作了极其震撼的一幅画面。
你且铁马渡冰河,看我横扫千军。
飞鼠林地坑中的老头眉头舒展,摇头叹气。
并蒂莲,开的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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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大雾散,大幕揭()
第一百零一章大雾散,大幕揭
雾气如仙云,对坐弈烂柯。
应天学宫北山脚下渌水亭中此时便是这番光景,董承运和姜懋相对而坐彼此无言,两人的目光都远远望着西山,一声不吭。半晌,姜懋才率先将目光收回来,盯着董承运,声音古井无波:“你又赢了。”
董承运却没有转过头,他轻声道:“何谈又字。”
姜懋喃喃:“这孩子福缘深厚,经他点拨,不但能将五本旧书融会贯通,更能平白渡去一丝仙人气运。这等奇遇,百年难得。”
董承运知道姜懋为什么不接自己的话反而去说狗剩那孩子的奇遇,只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解释当年他和姜懋等四个人之间的种种过往纠葛。当年佳鸣谷四才名动神州,论起来,只有姜懋一人左右逢源,是个难得的老好人。可他姜懋不也是因为难以释怀当年事而独自离开佳鸣谷一人游历了许多年的神州大地吗。当年的事,谁能说的清对错,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他董承运也只能说是“道不同”而已。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那孩子的命,他应得的呀。”
姜懋皱了皱眉头,不知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目光打量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轻声道:“那她呢,也是命中应得?”
董承运眉头微微皱起,半晌笑道:“许多年的往事,你还是忘不掉,当年人人都称你至真至性,看来此诚不我欺,否则你又如何能成为西晔第一词家?”姜懋摇了摇头,轻声喃语:“第一词家?在你眼里我不是写的连小孩子都不如吗?”董承运对于姜懋的顾左右而言其他很是无奈,沉默半响才道:“确实不如一个孩子。”
姜懋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孩子指的是谁,脸上不由得便浮现出了一丝难得的和蔼笑容,许是想到了那孩子的惊才艳艳,所以心中不免生气一股慨叹。大江后浪拍前浪,自己虚度如此多的光阴,已是可称老朽,日后若是能与那个年轻人对坐品一品茶,也是不错的了。他笑了笑,忽而问道:“宋家七子遇上你,不知到底是福是祸。”董承运笑而不语,姜懋无奈道:“纳兰写词不染中原风气,四百年来唯此一人而已,你想让他为宋家小子幕僚谋臣,恐怕没那么容易。”
董承运目光微眯平视远方,平静道:“不止纳兰一人。”
姜懋叹息,摇头笑道:“罢了罢了,我既然愿意回到学宫,自然不会坏你好事,且让我看看,你会如何涂抹这锦绣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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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正清先生的院子简朴素净,没有一丝身为学宫主事人而应有的豪气奢侈,反而像是求田问舍的农家老户。唯一不一样的先生的院子里种的不是蒜苗小葱,而是一株株开的浓艳热烈的月月红。吕先生的老妻格外喜欢这种花,便在院中栽植了许多,这位妻子原本也是名门闺秀,结识并倾心于吕先生声名未显之时,也算是慧眼识珠识人贫贱,许多年来两人伉俪情深夫妻和谐,先生也从未纳妾,遂成西晔朝野市井之间最为受人津津乐道的一对夫妻。时近中秋,天气虽然多变可节气的喜悦情绪不变,吕夫人早早的便去和许多教习先生的夫人共同商量内眷灯会的事情,学宫虽然学风开放,奈何总是有些男女之别的,灯会也通常有内眷灯会一说,专供学宫内教习夫人等内眷观赏游玩。
偌大的院子,只剩了百无聊赖的吕先生一个人。
只是这种百无聊赖,纯粹是在外人看来的,吕先生坐在院中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似乎刚刚刻印出来的新书,犹自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儿。他一动不动,身边摆着一盏刚刚沏好的花茶,茶气氤氲,和雾气混合在一起,显得难以区分辨别,在漫天的大雾中,在距离老先生不远的地方,却站着一个一眼下去并不能察觉的黑衣男子。这男子站的笔直,静默无言,虽然没有躬身,但看这个样子却分明就是吕先生的家奴一般。黑衣男子便是那叛出南疆的延纳,他沉默的脸上有山石劈出来一般的坚韧和执拗,看着好似一尊石雕一般,一动未动。
许久之后,看书品茶的吕正清才幽幽道:“是否有很多不解?”
延纳眉头轻皱,也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他站在吕正清身后,这点头是吕先生看不到的,然而他还是只点头而已,并未多说什么,好似吕先生背后生了眼睛,能够轻易看出来他的动作一样。吕正清沉默片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轻声问道:“是不是很好奇那个孩子到底是何来历,值得我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让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将他禁锢在西山之上。”
对于一个苗人而言,深入应天学宫骗得狗剩跑到西山,着实是一件风险不低的事情,所以延纳很不明白,他张了张口,本想说声是,但想了想,还是道:“老先生做事必然有自己的想法,我无需多问。”
吕正清哈了一声,摇头喃喃道:“不明白便是不明白,何必顾左右言其他,徒增虚伪而已。”
延纳这才缓缓点头应是,皱着眉头道:“这个少年人身上有很多我理解不了的东西,他对于我身上的苗疆金蛊,没有受到半丝影响,甚至是我故意放出蛊王威压的时候他也安之若素看不出半分别扭,这让我很不理解。当然,先生方才所说的也在我不解之内,望先生指教。”
“很简单。”吕正清微微笑了笑,轻声答道:“只因为这个少年,和董老先生之间的关系,极为暧昧,更因为,你说过他救了南疆苗王之女水谣。只此一点,我便需要他消失一段时间。”
停顿少许,吕正清叹了口气,望向北方怔怔出神片刻,才继续说道:“陛下虽然春秋鼎盛,但万世基业总需要有人继承,如今朝堂之上国本之争愈发激烈,大皇子镇守松山手握兵权,北方各大营皆有其旧故党羽,朝中朝臣也多有归附者,气势庞大可谓如日中天。二皇子就藩钧城,虽然是被外放的皇子,可仁爱之名在整个晔国也是家喻户晓,民间舆论可上达天听,加上二皇子本身就格外受宠爱,日子久了陛下心中作何想法谁人能知?况且钧城在大晔之中仅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