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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却犹如巨鼓在彭静娜的耳边猛的擂了一下,让她双耳几近失聪,茫然无措的站在那,似乎没有听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一般“啊”了一声。
太守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手中也没有闲着,吹干了墨迹之后他将写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合在一起,又取了一个锦盒,将东西放进去,再拿蚕丝绸子将锦盒细细包裹了。做完这一切他才呼了一口气,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慢慢啜了一口,缓缓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秦庄死了,死在眠月楼前。”
太守大人说完这话之后仿佛耗尽了体力,微微闭上了眼,手指点了一些凉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
彭静娜终于坚持不住,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口齿不清的喃喃道:“死……死了,怎么会……会死了。”
太守大人冷冷呵了一声,道:“你应该庆幸死的是他,而不是那个年轻人,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待在这里?”
彭静娜看着父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喊:“那个年轻人?哦,是了,是那个小混蛋……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我不过是让秦庄去教训教训他,又……又没有想过害他性命!”太守大人闭着眼,摇头叹道:“你太傻了,他岂是你能动,你敢动的人?如今你起了心思,自然会有别人推波助澜……傻丫头,你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了。”说完这话,太守大人轻轻拍了拍被丝绸包裹的锦盒,沉声道:“这是为父刚刚写好的请罪折子,就要加急递往京都,这渭城,咱们家怕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彭静娜无措的看着父亲,脱口道:“去哪?咱们要去哪?哥哥好不容易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咱们要去哪?能去哪?父亲,你是渭城太守,是封疆大吏,在渭城谁能动的了你,我们不走,那宋家能奈我们何?”
太守大人睁开眼,悲悯的看了看自己这个天真的女儿,惨然道:“女儿啊,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当今局势吗?咱们家何去何从,不在为父,而在宋家啊!”
彭静娜呆呆的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垂花门前的老头正猜想着小姐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冷不丁的从院子里传出了一声悲切的哭泣,吓了他一大跳,手中的灯笼一下子掉在地上。他匆匆捡起来,却看见荷缸边的玲珑灯,猛的熄灭了。
太守府里,传出一丝悠长的叹息。
……
……
芝兰香被换成了安神香,气味微微淡了点,但效果更佳,屋子里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服侍在房里的丫鬟们退去休息了,三太太总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里有别人在,这个习惯从三四年前与老爷分房后便一直保留下来,丫鬟们虽不明白为什么,但都严谨的遵守着吩咐。做好一应下人的活计之后,点上安神香,便无声的退去,只留下三太太一个在卧房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二太太竟然也在这里。
平日端庄雍容的三太太斜靠在床上,手指扶着头,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似的,房间里有晃动的烛火,她伸了伸手,想剪去一截灯芯,却又无力的将手垂下,道:“二姐,这件事,你做的有些慌张了……”
二太太看着窗外斜斜倾落的月色,冷笑道:“原本就没指望一个小丫头能成什么事儿。”
三太太皱眉道“那你……”
“不过是出手试试老爷的态度而已。”二太太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做了那姓路的。他是个寡汉,无亲无故,平日里也不与谁接触,没人能猜得出他与你娘家几辈子前的香火情分。”
三太太略微定了定神,道:“老爷既然派出了赵铭,那么这个孩子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想而知。咱们这次做的太险,不知道老爷那里,会不会起疑心。”
“会不会起疑心?”二太太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还以为老爷不会起疑心?最想让这孩子去死的,只有咱们自家的人,老爷岂会不知道!但只要没证据,他就不能做些什么。老四暗中勾结东海水师,这么大的罪过,都只是遣到睢国而已。你要明白,在老爷的心里,还是宋家的稳定最为重要。”
三太太静默不声,算是同意了这个看法。他仰头皱起眉,虽然年纪稍大,似乎还能从脸上看到当年秀丽的风情,只是双眼中隐隐的不安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排解不去的阴郁。
对于二太太提出的这个做法,她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从来就不如这个二姐有魄力,有想法。况且,族里最出息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兰明就是出自二姐膝下,她毕竟还是要为以后考虑。斟酌再三后,她还是动用了太守府上一个和自己娘家有着略微香火情分的采办,本以为就算成不了事儿,起码会天衣无缝才对。哪里想到,不但没能动的了那个孩子,反而让事情败露,如果不是二姐当机立断杀人灭口,那自己势必要引火烧身。三太太打了一个寒颤,道:“那个孽种,当真难缠……”
二太太道:“最难缠的,还是老爷在他身边布的后手。”她双目睫毛微微颤动,眼中也是深深的忧虑。她本来就是想用这件事试探一下老爷的态度,如今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最为不想看到的答案,她的脸色犹如冬日甩在白雪上的黑炭,难看的紧。想了想,二太太叹道:“说起来,这事也确实急了那么一丝丝,日后再想动他,恐怕有点难了。”
不过话音刚落,二太太就冷笑道:“这样也好,能让那几房反应慢的也后知后觉,我就不信,老大会不急,老五会生生看着一个毛头小子接过宋家大旗。”
这么一块盯了许多年的糕点,本来以为无主之物,忽然杀出来一个小孩子要将整块糕点一口吞下,这如何让人受得了……恐怕不管是谁,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实力,都要插上一杠子,只不过,有轻重缓急之分罢了。
二太太看着摇晃的烛火,眯起眼道:“咱们算是给家里人开了个头,接下来,就看各显神通吧。”
三太太有点出神,半响,才悠悠道:“听说,咱们的七少爷,似乎对青楼很有兴趣。”
二太太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把话题转的那么快,疑惑的看了一眼这个三妹,冷声道:“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种,都是一色的薄幸人。”
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种……那这个爹,是什么样的?不知不觉的,三太太的脑海转过了太多的心思,然而最后,却只定格在那句“什么样的爹”上。爹这个字眼让他觉得烟火气浓了些,在烟火气中,又带着一丝温情——然而这种温情,却是她费尽半生都没有从自己男人那里得到的。
三太太张了张嘴,停了会儿,却笑了起来,道:“是啊,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种……”
二太太皱起了眉头,心想你重复这话什么意思?现在不是应该想接下来怎么对付这个孩子吗?她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三太太,问道:“想什么呢?”
三太太微笑道:“没什么。”
但这句没什么里,却让二太太感受到了一种很久违的寒冷,似乎,只有在动手暗杀十四年前那个女人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她抬眼看了看二太太嘴角的微笑,有点欣慰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很好。”
很好,你终于动了杀机。
很好,接下来的,一定会更加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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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渭城一别,未定风波()
第十九章渭城一别,未定风波
清晨的渭城被柔暖的阳光斜斜笼罩,城外的杨柳随晨风轻轻摇摆,模样温柔,恰似南方水灵的姑娘在临溪浣纱,于城楼登高而望,整个春日大地呈现着一派脆嫩微黄的清新气息,令人格外的心旷神怡。
城内百姓刚开始一日的生活,街头有贩卖早点的商铺开了锅,炊烟和蒸汽层层叠叠向上涌去,让沉静了一夜的渭城渐渐喧嚣起来。昨日眠月楼前杀人的事件并没有给这个富饶的海滨城市带来什么阴郁的气息,奔波于一日三餐的人们生活的还是波澜不惊。或许处于社会上层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嗅道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但这和平头百姓们却没什么关系,他们只知道开门,吆喝一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显得是那么的平安喜乐。
可是这种平安喜乐,却在一个早早进城的老汉那里被打破。
那老汉的年纪实在不小,好不容易在朝阳初生的时候赶到了城门口,不禁弯着腰喘了两口气,又抬起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愣了一愣,手垂了下来,眯起眼昂着头往城门楼子上看。
顿时间,他双眼睁大,手指着城门上,不停颤抖,嘴角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终于,他像被砍了一刀似的嚎叫起来:“杀人了!!!!!”
……城门上,赫然悬挂着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在晨风中不停晃荡,凌乱的头发随风摇摆,似乎连气息中,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十几个人头明显已经被挂上去了很长时间,皮肉苍白,双眼有的紧闭,有的却仍旧睁开着,无力的打量着城门下的人。老汉的这一声嚎叫如同打开了洪水肆虐的闸门,一瞬间,整个渭城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大多数人初见此情景,也如老汉一般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惊的面如土色。但随着人渐渐增多,吵闹声渐渐加重,慢慢的,人们的惊慌开始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纷纷不停的议论声。
这是一群什么人?怎么会被挂在城楼上?
江洋大盗吧……或许是反贼也说不定。咦?衙门里的人呢,怎么连个差役都没见着?
没差役,没衙门公人……这不会是宋家干的吧。
哟,八成就是。除了宋家,谁有这么大魄力!
几位,没听说昨儿眠月楼前的事儿啊。连玄衣轻骑都出现了,听说是有人要阴谋刺杀宋家七公子,昨天当场就被宋家的钉死了一个,哟哟哟,那叫一个惨啊……
嘿,哥几个,我怎么瞧着这几个人头,那么像……太守府上的啊!
太守府!
一瞬间围在一起的人群脸色都不好看了,他们彼此望一望,记性好的瞬时想起来,昨天夜里被钉死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太守府的护院秦庄秦爷!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宋家和太守府关系不听说一向不错嘛,貌似太守千金还是宋家太太认的干侄女呢。
愈加疑惑的人群低声讨论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此时却听到了城门口有得得的马蹄声渐次传来。人群抬起眼往城门口瞄了一眼,顿时像被揍了一拳,都睁大眼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几辆大家较为熟知的马车,上面有太守府的徽记,正迟缓的往城门口而来。最为让人惊讶的是,后面有两辆马车上,载满了家居细软和箱子。这分明就是搬家的样子,难不成太守大人要搬家了?
太守大人为什么要搬家?稍微有心的人便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昨夜发生在眠月楼前的故事,一瞬间猜到了其间点点的联系,看向那些马车的眼神,就充满了悲悯。
终究是一方太守啊,何必去招惹宋家呢,这可好,连渭城都待不下去了。
渭城南门前的主道两侧,站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本来大家正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