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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此生兜兜转转,当真是一个肝胆相照的都没有啊。
自然,除了眼前面容枯槁的“老人”。
原来我宋敬涛将死之时,才得一肝胆兄弟——此生可了去一桩憾事了!
所以这第二杯谢肝胆,相照无端,付命也开颜。
第三杯,谢豪权!
宋家并非王公贵族,自老太爷去世之后,家中也再也没有了入朝为官的人,或许老太爷早就预料到了三世而折的境况,所以才立下这门规矩。其实说来,宋家这许多年,虽不是豪权,但与之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豪权。当年的拼命三郎策马京都,浑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侯门子弟,管你是儒袖书生还是恶霸纨绔,只要看不顺眼,就敢横眉冷对。再不顺眼,干脆拉来架势好好打上一架。所以不消几日,满京城就都听说宋家拼命三郎的事迹了,宋敬涛还常常沾沾自喜,端的是快意潇洒,无拘无束。京城权贵对彼时的少年郎都抱着能忍即忍的态度,浑然不顾他大闹京都的跋扈样子。那时的少年并不明白为何京城这么多豪门望族统统对自己缄默无声,后来才渐渐知晓,若不是人人都暗地里知道圣上对宋家开放海禁的奏请格外青睐,谁会任由他横冲直撞不知收敛!也是渐渐的才明白,原来若论起豪权,宋家才是真正的豪权无双。
所以这第三杯,谢豪权,生杀由断,直把那少年心性荡个遍。
。。。。
。。。。
三杯酒过,已是日暮薄霭,缓缓偏西。坛中杏花春酿还有不少,然而宋敬涛和赵铭都已经有些醉了。宋家三爷微微伏在桌上,抬起头喃喃自语:“这第四杯呢,该谢点什么?”
赵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站起身来轻声道:“三爷,他来了。”
宋敬涛抬起眼皮,看了看窗外晴空,叹了口气,笑道:“这第四杯酒,该谢谢他了。”
赵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垂头示意,转身离去。他推开门,望着小筑前的那两个人影,语气平静而淡然:“七少爷,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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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
第五十三章谁令骑马客京华
从双阳山一路奔波来到渭城后的狗剩显得格外平静,眉头虽未曾紧锁,但任谁都能轻易看出内里藏着重重心事。他安静的站在小筑之前,脚下是三尺矩形排列蜿蜒的青石小道,两侧有多日未经打理的荒草漫过脚踝。他身边的幼童好奇的四处张望,时不时抬头看看狗剩,撇了撇嘴却并不说话。赵铭说完那句七少爷请进后便沉默的退到了一边,躬身站立,头上白发纵横,让狗剩忍不住皱了下眉,多看了两眼。
随后他转头对小可可道:“在这里等着我。”小可可点头,冲他摆了摆手。狗剩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推开门。
入门后阳光骤然缩减,恍如隔世般的截然光影让狗剩闭上了眼,半晌才缓缓睁开,然后看着屋内依稀如昨日的摆设与微醺的宋敬涛,陷入良久沉默。宋敬涛抬头看了看狗剩,嘴角浮现一丝笑容,轻声道:“我等你回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只是离别了个把月而已,但却恍如隔世,狗剩这一刻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久远,包括那便宜老爹宋敬涛的声音,包括屋里飘荡着的熟悉酒香。于是狗剩沉默,一言未发,而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宋敬涛,然后一步步走过去,在赵铭原先的位置坐下来,仰起脸微张着嘴想了很久。宋敬涛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也不出声,自顾自的将酒碗斟满,眯眼看着碗中酒水一圈圈荡起的涟漪,怔怔出神。这时狗剩突然说话了,声音很平静,缓慢如冬日午后絮语的老头,“我身边的人好像都活不太久,先是那娘们死了,然后唐山叔又死了,总是当我以为我还算不孤单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走的干干脆脆。。。。。。所以我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会死,你怎么不早点死。”
宋敬涛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叹了口气,带着笑意认真回答:“我快要死了,就快死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狗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的时候整个人明显委顿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空洞而虚无:“其实我从刚回到宋家的时候,便无时无刻不想毁掉宋家。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去投了京都,投了朝廷,将宋家卖个干干净净。”
“我知道,你那么小的年纪,就算懂得掩藏仇恨,又能藏到什么地步。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并不代表我也能被你瞒住。”宋敬涛好像是在私塾和同窗好友辩难,语气十分认真,好像一不小心就失了礼数一样的谨言慎行。这种严肃和认真让狗剩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然后忽然问道:“你以为你能影响的了我,你以为你能改变的了我,所以你对我一切的仇恨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不对?还是你觉得在宋家继承人这一个天大的名头下,就算再深厚的仇恨也会消磨于无形,对不对?”狗剩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忽然的激动,好像是孩童争执,一方被另一方的自以为是气的火冒三丈,甚至于,狗剩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了。
你既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可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的能够同化我,改变我,难道这就是你对当年犯下的错的所有态度?难道这就是你对那娘们的所有惭愧?这不公平,这太过分,到最后,你还是如此轻慢,到最后,你还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狗剩忽然想笑,想笑那娘们太痴太笨。这个男人那么自我那么强势,岂是你能够驾驭的了的?你看你看,如今的他,无论对谁,也都是一副计算得失谋划利润的生意嘴脸,哪里还有你当年疯狂迷恋的宋家三郎模样。
宋敬涛没有情感波动,他的声音还是如此认真,语气还是如此平静,但他摩挲着酒碗的手指却轻轻颤抖了一下。他轻声道:“一开始我自然有这种想法,但不久之后,就将这想法忘掉了,抛弃掉了。”
“为什么?”狗剩脱口。
“因为你和她太像了。”宋敬涛几乎也是脱口而出,目光匆遽变得雪亮,嘴角的笑意猛然绽放,那是狗剩从来未曾在他脸上看到的欢喜表情,像孩子一般,像垂髫的稚童一样,干净之极。
狗剩心中蓦然被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充斥,这味道让他悲凉的心境忽然如释重负了一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得温柔安静起来:“很难得,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样。为了这个,我或许很愿意和你喝杯酒,在你快要死的时候,聊聊天。”
宋敬涛快活的大笑起来,端起酒碗,叹道:“敬铜钱,敬肝胆,敬豪权。。。。。。你还没到的时候,我用三碗酒谢尽平生,这第四碗,我是要用来谢谢你的。”
狗剩挑起眉头:“谢我?”
“谢你,谢你母亲。”宋敬涛闭上眼,然后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喝完酒的他面色已经有些微红了,然而目光却还是炯炯,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有神过,远远望着窗纱透出的微暖余晖,笑的愈发灿烂热烈。“如果没有遇见她,我真的不知道此生的意义究竟在何处。少年纵马,载酒江湖,那时的京都人人都说宋家拼命三郎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不吝,可或许只有我才知道,无论是肆意江湖还是纵马京都,不过全是老太爷安排好的日子罢了。我的少年变幻多端却又一成不变,不过是按部就班,顺着太爷早就铺好的路深深浅浅的亦步亦趋。若论起此生唯一的变数,那就是碰见了笑容热烈的那个女孩儿。。。。。。”宋敬涛渐渐出神,忽然望着狗剩,“她就是你的母亲。”
她就是你的母亲。
狗剩微微低头,沉默不语,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面如平湖,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手指的颤抖,甚至还很扯淡的抽了抽鼻子。他斜着目光看似无意却匆匆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宋敬涛喃喃,笑了笑,“然后我只知道,当时断弦坊玉长弓姑娘声如天籁,只知道,环绕在玉姑娘身周的人有太多太多,也只知道,玉姑娘身边那捧琴肃立的丫鬟,很有趣。”
狗剩心中莫名的一紧。这个场景他哪里不知道,当年宋姚两族京都叙面,便是选在了断弦坊,由玉长弓姑娘引歌开场,后宴于北湖园。这些往事他早就听唐山叔说过,但却是第一次从宋敬涛的耳中听到种种起承转合,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荒诞感,真想暗骂一句他狗日的命运,他狗日的缘分。可那些暗骂在宋敬涛低低的诉说中,却渐渐化为了绵长的叹息,滚落在狗剩并不伤春悲秋的心里,让怀着满腔怒火的狗剩沉默无语,目光出神。
“拼命三郎,拼命三郎。。。。。。这个名号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去的,以至于连我都不知道,而京都人却众口相传。后来想想,许是太爷的手段吧,人方至京都便名声鹊起,虽不好听,但好歹也是件肆意狂放的雅事,天知道那时的京都是多么追求狂放不羁这四个字。”宋敬涛摇头苦笑,“我若是足够聪明,那时就该想到,太爷原意便是想让我与江北姚氏结亲,用我来联姻以提高江南宋家的名声,继而为一封朝奏开放海禁打好足够的基础。只是当时我刚从江湖奔波京都,哪里懂得这许多弯弯绕,满眼除了京华富饶,便只剩了嘲弄鄙夷。”
狗剩并没有说话,然而却也微微翘起了嘴唇,轻笑一声。
“骑马客京华,好奇心总是太大,第一次见你母亲时,便是好奇心驱使。那时是八月中秋,桂花开的太过浓郁,京都从中城御道直至上宫塔,全是桂花的芳香。江南有桂,可却太过柔腻,比不得京都的桂花如此直白动人。那时已是深夜,我从江南会馆一路走来,直到上宫塔前的半条街上才定住了脚步,因为桂花直到那里才卸去芳香,可也正是在那里,我才看到了手里捧着烤甜笋,呆立在街上的那个女孩儿。”
狗剩讶然失笑,那娘们那个时候,是刚刚将唐山叔送回上宫塔吧?
宋敬涛不知道狗剩在笑些什么,自顾自继续说道:“哪里见过那样的女孩儿,当真什么都不怕,看见了陌生男子,却还凑上去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哈哈,这分明就是我行走江湖与女人搭讪时常用的语句,却被她抢先用掉了,所以只能郁闷的说我也在哪里见过你。是啊,我当然是见过她的,在玉姑娘旁边捧琴而立却古灵精怪的女子,不就是眼前人吗?几乎是在下一刻,两个人都脱口惊呼。我说的是捧琴丫鬟,她说的是拼命三郎。”
狗剩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但却又闭上了嘴,安静的听宋敬涛失笑般继续说道:“许久未曾见过笑容如此灿烂干净的女孩儿了,可能是那夜京都的桂花太浓郁,也可能是月色太明亮,竟是让我有些迷茫,眼前这人,仿佛不是世间女子,而是从天外而来的仙子。或许正是这份迷茫,让我茫然的接过了她手里的烤甜笋,陪她逛遍了大半个京都的夜市,天明才傻乎乎的回到江南会馆。”
宋敬涛摇头笑了起来,是很难的一见的明媚灿烂,让狗剩一直处在恍惚中,深深叹了口气。他在心中失笑,原来那娘们还是个一踢双开的主儿。只听说过男人脚踏两只船,哪里见过女子左右逢源。狗剩越想越感到可笑,只是最后那份可笑却衍化成了悲凉,让他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