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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钗接着说:“石万鑫有个习惯,但逢晴天,辰初出门,乘马车沿东大街往东,辰时二刻到东门外过早。一碗豆浆,一份煎饼,一直吃到辰正,才乘马车去钱庄。”
“家里那么有钱,还去小摊过早,莫非那里的煎饼特别好吃?”容辉挑眉轻疑:“又或者是和什么人接头?”
“码头仓库,也是五更开禁。但有存货,一般天亮才装车,辰时刚好进城。”潇璇悠悠解释:“你安心听着。”
剑钗莞尔微笑:“石老板中午在钱庄吃小灶,未初出门散步,沿前门大街一直向南,未正前后走到‘景泰茶庄’喝茶。他常喝铁观音,若约了客商,就上楼商谈,不然喝盏杯茶就走。”
莲钗又说:“钱庄辰正开门,午时歇业。未时开门,申正歇业,然后对账入库,酉时落锁。石老板乘马车离开,酉正到府。他身边跟着八个内家高手,看身法,是神风门的路数。”
素钗接着说:“石老板身边有三位妾室,赵氏虽是瘦马出身,但聪明伶俐,人情练达,已主持石府内宅。秦氏是犯官之女,既通经史,又有文墨。王氏剑法娴熟,看她路数,似出身神剑门。”
“出身神剑门?”潇璇一怔,又问:“那是她自荐枕席,粘上去的。还是神剑门有意拉拢,送出去的。”
“多半是神剑门送的!”容辉忍不住好笑:“这种事,赵长老不是常干吗?”
“哼!”潇璇蹙眉轻斥:“不管是不是送的,石万鑫还没下贱到去和一介草莽套近乎。一个玩物而已,你接着说。”
桂钗点头接话:“石老板一更乘马车出门,在胭脂街下车散步,宵禁前回府。”
潇璇沉思片刻,才抬头吩咐:“行了,你们下去吧!”
众少女一齐起身,敛衽行礼,纷纷退下。玉钗又换了两盏热茶,为两人关上门。
“好厉害的一群丫头。”容辉长长透出口气,悄声询问:“你要绑票啊!”
“呸!什么话!”潇璇悠悠开口:“我要和他做点生意,那么多人,若就这么遣散了,不是浪费吗?”
“小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容辉吓了一跳,低声叱问:“我们好不容易逃下山来,你就不能过点舒心日子吗?”
“哼!人家抢了你的东西,你能舒心吗?还过日子……”潇璇也急了,瞪着容辉正色说:“那是我的地盘,谁要来抢,我就和他拼了!”
容辉见这个小丫头一嗔一怒,虽然一团孩子气,说的却是前途大事,听得头都大了。只是潇娟和潇月还在山上,他设身处地,也不会一走了之。只好退一步说:“好、好、好!我看山上也正乱着,不如再潜上山去,接下另两位姑奶奶,再想其它的出路,好不好?”
“我不!”潇璇沉下脸说:“我在山上住了十年,那里是我的家。鸠占鹊巢,我岂能干休?”
容辉急得跳起脚来,转了两圈,扪心自问:“我的祖宗,我们总不能再杀上山去吧!就算他们愿意一对一公平比武,答应谁赢了,山头就是谁的。车轮战上,我们也坚持不住呀!”
潇璇白了他一眼,轻笑起来:“什么一对一公平比武,你说故事呢!那是我的,谁也别想来抢!”
容辉见她如此霸道,觉得她既可爱又可气,也不知怎么接话。怔怔地和她瞪视半晌,才坐回位上,长长透了口气:“你布置很久了,是不是。”
“比赵长老早!”潇璇若无其事:“只是我人微言轻,进展得慢。如果能再给我两、三年,我就敢大大方方的接过门户。”
“嗯——”容辉长叹一声,看着她说:“那你也不该找那个石老板。我虽没什么见识,可人我还是会看。那大老板既如此精明,又是个狠角色,决不会做亏本买卖。你从他手上拿钱,到时候是要放血的。”
“哦?”潇璇笑着问他:“你倒挺了解他?”
“生意人嘛,无非是放本逐利。何况是商贾世家,远非一般暴发户可比。”容辉冷笑起来:“若有钱赚,我看他们连自己的女儿都肯卖。”
“好啊!他若真有女儿,我就让她给你当小妾!”潇璇反唇相讥:“石万鑫算个人物,我才肯让他放血。他的钱庄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容辉脸色铁青,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语声已有些颤抖。
潇璇不以为然,接着说:“我们和他不同,他向上得巴结权贵,向下得笼络官府。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整天提心吊胆。不像我们,退、可以笑傲江湖。进、可以列土称王。”
容辉跳了起来,一面在厅中踱步,一面指着潇璇低呼:“疯了,疯了,你疯了!”说着双手扣住她的手肩头,凑到她耳边低吼:“这是谋反,你知道吗?”
潇璇安然自若,一字字地说:“我要当王妃。”
容辉头都大了,脑仁嗡嗡作响,强压下一口气,瞪着眼咬牙切齿:“那是要诛九族的!”
“我九族内就我一个。”潇璇凝视容辉,冷冷地说:“你要是怕粘包,不娶我也诛不到你头上。”
“你……”容辉额头沁汗,说不出话来,急得在厅中跳脚。可潇璇说出了口,自己若再模棱两可,不免被她看轻。又想自己受苦受穷时,家附近连个地方官都没有,如今这个小人儿却在眼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豪气干云,停下脚步,看着潇璇说:“好,事在人为!哥赤条条来到世上,赢了,都是赚的。输了……输了就去死好了……”
“你闭嘴!”潇璇蹙眉呼哧:“小声点儿,什么赤条条来到世上……”霎时间面如霞飞,又觉得不谋而合,直笑到了心里。
玉钗听到动静,叩门轻问:“小姐,晚饭准备好了,摆哪里。”
“就摆在中堂,进来吧,陪我更衣!”潇璇站起身来,又去后堂更衣。
容辉见两人出门,长嘘一口气,抬手拭干额上汗水,端起茶大喝一口,方觉茶味甘甜,直入心肺。
第三十二章 筹办聘礼()
两人吃过晚饭,又去了澄国公府。、qunaben、陈夫人得了讯息,前脚迎进韩夫人和田夫人,潇璇后脚就到了府外。陈夫人领着一众丫鬟媳妇,亲自迎来,又领二人去了花园。
天色将晚,赤霞满天,正是掌灯时分。容辉背着包袱,信步游园,见花树外灯火辉映,只觉这澄国公府非但更加富丽堂皇,而且生气更旺。
园中有湾小池,池上搭着六角凉亭,亭檐下挂着秋香罗幔,微风中飘飘荡荡,如烟似霞。凉亭中摆着三张美人椅,中间放着一张圆几,几上放着水晶罩灯,和新鲜柑橘。
容辉踏上板桥,走到亭前,又见灯影幢幢,橘红似火,火光外坐着两位贵妇。珠围翠绕,正是韩、田二位夫人。他和潇璇上前见礼:“叩请两位夫人万福金安!”
两位夫人颔首还礼:“不必客气。”
陈夫人又吩咐丫鬟端来锦杌,呈上茶点。潇璇却说:“风怪凉的,再端只火盆来。”
时值八月,夜风虽凉,却不至生火取暖。丫鬟们听是一怔,面面相觑。陈夫人却喜上眉梢,微笑催促:“还不快去,生银霜炭来。”
丫鬟们应声下去,众人喝茶寒暄。陈夫人待火盆送来,又正色嘱咐:“退到湖边,把住园门,谁也不准过来。”
潇璇等丫鬟们走远,才向容辉使眼色。容辉解下包袱,托出一只锦盒,一摞账册。潇璇接过账册,亲自分给三人。三位夫人见是底册,才长长透出口气。
陈夫人拍胸叹息:“我一听说你们出事了,这心里就没踏实过。过去了,总算过去了……”
三人均是宗妇,主持各府中馈已有年月,自然一目了然。潇璇见三人凝神翻阅,频频点头,又托起锦盒说:“山上的事,大家也知道。天家发难,我也无能为力。这是上半年的分红,大家点点。”说着揭开锦盒,拿出一沓银票。随手一通划拉,分成三沓,推给三人。
三人心如明镜:“一天生意一分利,潇璇做了七个月生意,却只分了半年利息。其中差价,着实不少。只是她孤身突围,来结买卖,自己也得讲一份仁义。”
陈夫人颔首道谢:“真是难为你了!”说着接过银票,把账本往火盆里一抛。生纸乍燃,“轰——”,火光冲天,吓了容辉一跳。田夫人和韩夫人依样葫芦,也收了银票,将账本付之一炬。
陈夫人又问:“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潇璇坦然承认:“我要嫁人了。”说着睃了容辉一眼。
容辉怦然心动,羞得脸上发烫。幸有火光遮掩,反显得神采飞扬。陈夫人喜动颜色,顺手摘下腰间玉佩,微笑恭贺:“小伙子挺沉稳,我也信得过你的眼光,这就算是我的添箱!”说着把玉佩塞到潇璇手中,又抽出一张银票,正色嘱咐:“拿着,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委屈自己。”说着递给容辉。
容辉束手无策,瞥眼见潇璇点头,才双手接过,起身作揖:“多谢夫人厚赠,我定不负她。”
田夫人送了一串珍珠项链,韩夫人送了一只宝石头钗,又各抽出一张银票当贺礼。容辉作揖道谢,低头才见一张银票竟是一千两白银。顿时受宠若惊,又连作三个大揖,才缓缓坐下。
众人又坐片刻,潇璇起身告辞,田、韩二位夫人应声相随。陈夫人见要宵禁,亲自送四人出垂花门。临上马车,又嘱咐潇璇:“定了吉期,你再给我带个信。我纵然不能亲去,也一定有份厚礼。”
容辉待马车出了府门,才悄声询问:“我瞧陈夫人是真关心你,你不会是她的私生女吧!”
“呸!”潇璇抬手就打,蹙眉轻嗔:“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诚心待人,旁人自然诚心待我!”
容辉又掏出银票,低声说:“这些钱,你收着吧!”径直塞到潇璇手上。
“给你的,你就拿着。”潇璇不接,反而笑他:“花钱的地方还多,我也不缺这点。”轻描淡写,不急不躁。
娶妻纳征,每岁一石。平常人下聘,超不过十两纹银。潇璇又岂是平常女子?容辉嘴里发苦,低头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潇璇闻音知雅,轻声说:“你家不是有间小院吗?往西十丈,辟个花园,花园旁再起我们的院子。正房三间五架,外加一对耳房。后面三间罩房,前面三对厢房,都是三间三架。再起一座后院,也是三间五架,并一对耳房。”
容辉默默记住,又问她:“家具呢,怎么打,你给我画个样子。”
“还是老规矩吧!”潇璇正色说:“你起院子,请工买料,花不过一百两。那里的田地,不过三两银子一亩,你再置三百亩良田,这样每年也有几十两利息。家具由我出,加上‘三里湾’那个田庄,也是一千两嫁妆。”两个人窃窃私语,一直回到别院。
次日朝阳初起,玉钗跟着端来早点。两个花卷,一碗豆浆,香气扑鼻。容辉开窗眺望,见院中空空荡荡,不由轻疑:“你的姐妹们呢?”
“小姐领着她们出去了!”玉钗笑语盈盈:“小姐还嘱咐公子,上午歇息半日,下午还有事做。”
容辉点头应诺,也乐得偷闲半日。他和潇璇吃完中饭,喝过一盏热茶,又去了景泰茶庄。
茶庄开在前门大街,二人临窗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