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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五间正方,青瓦盖顶,乌漆锃亮。金砖铺地,檀木流香,极尽清幽之美。他登上殿基,只见屋檐下站着一簇青衣文吏,正交头接耳。殿前一群男女已围在刘靖身旁,七嘴八舌,似不知如何下手。细看刘靖,已是面如烙铁,鲜血正自嘴角涌出。气若游丝,神采涣散,心头微拧:“他竟受了如此重伤……”也不敢妄动。
“孽障,孽障……”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老埋怨。语声苍劲,直入心扉。循声只见石台东侧奔上一个锦衣老者,齐齐退到一边。
老者头戴云巾,身披锦斓鹤氅,手提下摆,仰头小跑,看见沈时飞,开口就骂:“你,你以为这里是的‘海河元君府’?这么大的人,成天还只知道斗鸡熬鹰,目无法纪。还有你……”有看向容辉,沉声训斥:“你也算是他们半个长辈,怎么也跟着没大没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是该找个女人管管!”说话间跑上石台,看见刘靖,一颗心直往下沉。
容辉莫名其妙,眼见老者神光内敛,气如止水,顿知是个“踏天”老怪,也不敢强辩,拱手见礼。又见老者面沉如水,试探着说:“看刘师兄的伤势,只怕要一颗‘七转护心丹’……”
“他修为尚浅,受不住的!”老者摇头苦笑,又看向沈时飞,伸手训斥:“怎么,你的彩头呢?还不拿出来!”
“是是是……”沈时飞如遇克星,满口答应,连忙奉上胆瓶。
众少年环绕中,老者看也没看,右手拇指拨开瓶塞,轻轻一抖。丹丸滑出,直入刘靖口中。左手隔空引气,在他身前一晃,将丹丸带入腹中。
药力化开,刘靖精神一振。缓缓睁眼,目中神采渐复。老者看见,沉声嘱咐:“起来,盘膝坐好!”说着伸右手拍上刘靖肩膀,一提一送,使他盘膝坐定。左手拍刘靖顶门,运气提起。
真力所及,刘靖双目中精光暴射,气势陡增,恍如一轮太阳。气息渐长,精光渐亮,呼吸间已是神完气足。老者适时收手,舒出口气:“好了,你内伤已愈,只亏了些气血,休息几天就好了!”
刘靖深深呼吸,张口喷出一股淤血,才顺过一口气来:“多谢前辈!”站起身拱手行礼,脸色惨白,有气无力。
众人见刘靖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回想起鼎中紫焰,方知是真正的九鼎禁法。刘靖鼓劲挥砍,气势虽足,不过是副花架子,其实不堪一击。再看容辉,更加佩服,纷纷点头示好。
“没事就好了……”老者摆手婉拒,又招呼众人:“既然来了,就各回住处歇下吧!傍晚会餐,明晨点卯,老夫另有安排!散了吧,都散了吧……”拂袖转身,迈开方步,摆手而去。
廊下青衣文吏听讯,应声招呼:“各位大人,请排个队,小的们给您安排住处。”容辉听言,凭高远望,见殿下绿荫丛中,楼阁错落,恍如星罗棋布。稍着一眼,默默记住,转身排队。
平房三间五架,乌瓦白墙。绿荫丛中,分外显眼。容辉走到门外,见屋前有湾水塘,更加满意,欣然招呼:“夯货,出来!”猫熊凭空钻出,睡眼惺忪,一阵哆嗦,张开口直打哈欠。雏鸟看见此间景致,很是激动,“叽叽喳喳”,展翅鼓动猫熊快跑。
容辉以神破阵,也累得不行。自忖刚才所得,需要及时整理,于是招呼猫熊:“我进去打个盹!你们两个就在门口,别乱跑啊!”说着摸出腰牌,摁上屋门。结界如澜,荡漾开去,木门顺势对开。
正厅里摆着一套方桌交椅,西厅里摆了板床,东厅里放了一张书案,一把圈椅。容辉走进堂屋,见陈设简约,窗明几净,又想起殿中搜检,心里一阵得意:“幸好没多带东西……那帮公子哥,这回可破财了……”走进西厅,见榻上只垫了一床棉被。被上一张羊毛方毯,叠得和豆腐块般周正。
他想起当酒保时住的小屋,倍觉亲切。上前躺下,又想起被收走的音晷,不由头疼:“这算不算被人下了大狱?”蹬下鞋摆正睡姿,放松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心念神功。
“我以神炼体,看来还只流于皮毛……”容辉想起“九鼎阵”中所见,不由暗叹:“我既有三重‘本源’,是不是就能将一粒‘灵气’剖析三层?我以神炼骨,是不是也能入骨三分?我既要修‘火’之法则,索性以‘神火’为网。若只流于表面,骨骼只会越炼越脆。可若有网贯穿宏微,那么一即是全,全即是一,骨骼非但无损,还能激发我的潜力,弥补功力之不足……”打定主意,深深呼吸,潜运神功。
他心知时间有限,只敢以脊柱浅尝。将二十四节脊椎捋过一遍,已颇有所得。深深呼吸,睁开眼来,天色已黑。坐起身轻伸懒腰,忽觉房屋震颤,似被猛击,才想起猫熊还在门外,连忙招呼:“别撞了,房子塌了你赔呀!”穿鞋下床,出厅开门,只见弦月当空,星辉朗朗。歌风台上,华灯璀璨。
猫熊顶着雏鸟,围着容辉打转,嗅来嗅去,哼哼唧唧。容辉知它饿了,蹲下身伸右手托住熊下巴,左手轻抚熊头,微笑安慰:“等等,再等等……一会有大餐,保证撑死你!”只觉熊头直往前窜,一条粉嫩粉嫩地舌头顺势舔来,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雏鸟蹲在猫熊头上,仰头叫唤,“叽叽喳喳”,颇具嘲弄。
容辉走出屋门,忽间塘边树旁站着条青影,是个大汉,竟是陆大海,连忙上前招呼:“是要开饭了吗?”
“二爷!”陆大海微笑见礼,点头答应:“是啊,大伙正往台上去呢!”抿了抿嘴,慎重商量:“下午又来了批军中的将领,真正的行伍出身。我和他们见过,都是爽快人,一会儿我想和他喝几杯酒,多听听军中的事!”
“好事啊!”容辉觉得有戏,欣然赞同:“行伍出生的不比公卿子弟,都是吃过苦的。能爬到‘指挥金事’‘同知’这个位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这样的朋友,越多越好!”翻手取出一方锦盒,微笑递出:“这是三十六枚‘培元丹’,我用水晶胆瓶分好了,你拿去当见面礼。”
“这……这可是大姑娘和夫人给您的呀!”陆大海感激莫名,摆手婉拒:“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大家都是直爽人,用不着这个!”
“这又不是给你的,你客气什么!”容辉不由好笑,推出锦匣,微笑解释:“谁还拿它当饭吃?可在他们手中就不一样,大战在即,一枚‘培元丹’或许就能救一条性命。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现在送这个,正合适!”
陆大海会过意来,点头赞同,伸手捧住,却听有人招呼:“李兄,李兄在吗?”当即收起,循声望去,只见塘边路上,转出一个锦衣少年,不是沈时飞是谁?
容辉眼睛一亮,微笑招呼:“公子路过,是要去正殿赴宴?”
“刻意路过,刻意路过……”沈时飞手摇折扇,淡然微笑,迈步间抬手托出一只水晶胆瓶,递给容辉:“还请李兄收下。”珠圆玉润,温凉如水。
“培元丹?”容辉微愣,摇头婉拒:“无功不受禄,在下怎能收此重礼!”
“李兄能破九鼎大阵,中午有目共睹。”沈时飞信誓旦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下说出口的话,怎能反悔?”
容辉忽觉面前青年有点意思,也正差一枚“培元丹”,索性厚着脸皮附和:“既然沈兄弟有意当君子,在下焉能不成人之美?”伸手接过,慎重收入怀中,看向正殿,伸手相请:“那我们这边走?”迈步带路。
猫熊饿得不行,精神一振,随后紧跟,熊鼻子直往前拱。陆大海不便插口,自觉跟在最后,凝神警戒。抬眼看见一禽一兽,更乐得瞧其憨态。
第五十一章 安得猛士()
星光下,花树间,青石小路上,容辉没话找话:“不知沈兄弟和当今‘丽江真王’世子怎么称呼!”
“正是表哥呀!弘孝十五年,舅伯改封至丽江,回京谢恩时,我们还见过!”沈时飞目光锃亮,欣然询问:“怎么,李兄也认识世子爷?”
容辉微微一笑,迈开方步,边走边说:“弘孝十三年,我奉命去金城,暗中保护世子,曾见过他出手。没想到,他竟然是位剑修,果然是人中龙凤!”
“啊!”沈时飞失声低呼,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弘孝十三年,那不正是蛮子打金城和宁夏那会?竟然连他都出手了,当时的情况定然十分危急。想必若非李兄出手……”拱手一拜,欣然邀请:“既然有这番缘故,兄弟一定要和李兄干一杯。我来的时候,特地带了两箱‘霸王别姬’,一会喝它!”
“霸王别姬?那可是贡酒……”容辉听着耳熟,顺着话问:“可真能让霸王醉得,连虞姬也不认识?”
沈时飞听言大笑:“别说是霸王不认得虞姬,男人醉的得不认识女人,都不稀奇!”伸手相请:“上回我一个表弟,就是泃河元君的公子成亲,就是喝的‘霸王别姬’。结果三杯烈酒下肚,被抬进洞房后就睡着了,新娘子怎么都喊不醒,闹了个大笑话……”直上高台。
歌风台上,灯火辉煌。东厅宽足四丈,深达十丈。漆木矮几前,老者端坐上手。容辉和沈时飞东西对列,斜几侧坐。刘靖、柳飞絮、张珣、魏无枝对坐下手,再往下是公卿子弟,最后才是各处都司选上的将领。众女子在西厅就坐,猫熊得了一盆春笋,趴在容辉身后享用。
灯盏辉映间,美酒佳肴前,老者自持身份,微笑不语。容辉此刻方知,其他仙门所派,竟多是女弟子。索性大饱口福,只待明天点完卯后,向老者告假,四处走走。或在屋中潜心修炼,结业再来,以免和那黄霁景纠缠不清。
沈时飞长袖善舞,举起酒坛,欣然招呼:“大家别客气,过了今晚,大伙可就得勒紧裤腰带受苦了。来来来,我们先敬上位一杯!”当先撕开坛封,醇香四溢。“咚咚咚”倒下一盅,端碗吆喝:“昔年高祖击缶高歌,问‘安得猛士守四方’,何其壮哉!时过千年,仍当秦时月下,歌风台上,却有列英豪环顾。此情此景,不该痛饮一杯吗?”
老者见他说得抑扬顿挫,不由好笑。微笑举杯,轻抿一口,细细品味。众人见了,连忙举杯,欣然附和:“说得好”“干!”“干了!”……双手捧杯,低头敬向上位,仰头喝下,不住赞叹:“好酒,好酒……”
沈时飞分三口喝下,长长舒出口气,已是面如霞飞。连忙举筷夹起一簇酸笋咽下,压住酒气,又招呼众人:“有宴焉能无酒,有酒焉能无令?我先说个规矩,大伙依律行事……”
他说话间环顾四周,见众人看向自己,洒然一笑,索性站起身来,朗声招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物生灵,受之天地,人存世间,岂能无感恩之心?大家相聚于此,岂能无缘?不如先为‘先天地君亲师’,平推五杯。然后我再报幕,大伙一出一出地来……”举坛倒酒,端起一只玉杯招呼:“来,若非天地造化,焉有如此好酒,我们先慕天恩……”
众人初来乍到,亦非等闲之辈。一杯烈酒下肚,已是热血沸腾,更不想在人前示弱,纷纷举杯附和:“干……”又喝一杯,酒量差的飘飘欲仙,纷纷放开芥蒂,开始和邻座报起“家门”,说起“平生”。
沈时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