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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活的憋屈死的风光()
来劝架的那人对涛哥说:“我是这个村的会计,刚才镇长打电话来说,要请你去镇政府谈谈。”
“我也不认识什么镇长啊,他找我做啥?”涛哥说。
村会计说:“村长今早给镇长打电话,说村里来了位北京的亿万富翁。眼下各级政府都为招商引资伤脑筋,所以当然想跟您谈谈,看有无投资的可能嘛。”
原来如此。想必是永浩回家后,跟他村长老子说了我顺嘴开河的那些话。
哈哈,涛哥成亿万富翁了?真是太戏剧了,那得赶紧拿出富翁的样子呀,我急忙冲涛哥使眼色。
涛哥对会计说:“噢,是这个问题呀,好说。我这次来呢,一是陪小英回家奔丧,更主要的,就是来农村考察一下,毕竟现在城里的生意已不好做了,我们集团公司正准备把经营重点往农村转移呢你回去跟你们镇长说,这事没问题,等我将小英家的丧事办理妥当后,就会去镇上找他详谈。”
会计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去复命去了。我忍不住想乐。
白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糊纸扎”,请来扎纸活的纸张匠,“纸扎”用麻杆做骨架,用五彩纸糊出王有财升天所需要的东西。要糊一匹马、两个武士、两个童男女、一个马夫、车、轿、金斗、银斗、摇钱树、聚宝盆等,还要糊开路神、打路鬼、四季花盆,裱糊亭台楼阁,宅院禽畜,阳间有啥给糊啥。
我看过后说:“糊这些王有财都用不上,就给他多糊几副麻将,再多弄些酒,让他到那边好好练习一下如何打醉麻将吧。”
纸张匠很巧,不一会儿就糊了几盒麻将牌,还有茅台五粮液啥的名酒。
外面的流水席一直开着,大人小孩都吃得满嘴流油,撑得恨不能走不动道。也有人吃饱喝得后出门溜达一圈,稍微消化些后,回来坐在那儿头不抬眼不睁接着吃
估计王有财生前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死后会如此风光,会福泽乡里村党,让大家天天都能大鱼大肉,跟过年差不多。
晚上我二叔请来戏班子,搭台唱二人转,唱完本冯奎卖妻,台上演员哭着唱,声情并茂,台下唏嘘一片,真是别有一番风景和情调。
都得花钱。我刚开始坚决不掏钱,我妈也没有别的办法,只会哭。最可恨的是我的几个叔叔,讲排场讲得超乎你想像,他们也不再跟我商量要钱了,说砸锅卖铁也要把他们哥哥的丧事办圆满,钱不钱的没问题,那栋小楼怎么也够他们折腾了
我阻止不了几位叔叔,一点办法都没有。
涛哥劝我说:“别再硬扛着了,该花多少拿钱就是,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
“涛哥啊,哪有钱了呀。”我愁眉苦脸。
“咱不是带十万回来的嘛,咋说没钱呢?”涛哥说。
“那是准备堵上咱爸给你那十万窟窿的,不能动的。”
涛哥说:“樱桃别想那么多了,钱藏在兜子里,分量重不说,还得总惦记,花出去才叫个钱嘛。”
“我不太会算账,涛哥你多费心,盯死那些花钱的地方,我就不信他们几个对王有财会有那般好心。”
于是涛哥就多留了个心眼。还真让他给查出来了一些问题。比如戏班子来唱二人转时,他特意找到班主,先是上烟,然后攀谈,夸赞这演出真是太牛逼了。
等班主放松警惕以后,涛哥询问说:“这么精彩的演出,你们肯定得挣不少钱吧。”
班主说:“挣个屁,总共才给八百块,我只拿一百。”
探得实情就好办。流水席上的鸡鸭鱼肉水分也特别大。反正叔叔姑姑们看上去都紧着忙活,实际上都在抓紧时间搂钱。
涛哥跟我汇报后,我将牙齿咬得咯嘣响。
晚上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开始对账结算。
三叔的流水席是大份,先算。我拿出个计算器交给涛哥,说:“涛哥你好好算计一下。这一百只鸡每只十七块,从冷库送来的,他给算二十,多要了咱们多少?还有头天的,今天一并算出来。鲤鱼是五块六一斤,他报价是六块五,两百八十斤他又多报了多少钱,同样还有昨天的,多报的都扣回来。还有排骨和肘子”
涛哥噼里啪啦一会儿就算好了,两天下来,三叔净赚我一千四百六十块。
我也不多说什么:“涛哥,今天的费用刨去这一千多,看看是多少,给他!”
三叔的大萝卜脸红一阵白一阵,众位亲戚都冲他撇嘴侧目。
然后是二叔过来报账,说付给戏班子一千二。真够黑的了!
我让涛哥拿出八百给他。二叔说:“这也不够啊,还差四百呢。”
“你还要不要脸?”我说,“你们几个,把账单都拿出来吧,要是有一人没有贪下黑心钱,我就喊你们一声叔叔姑姑。你们的大哥王有财还在门外躺着呢,你们真不怕他晚上趴你们家窗户?死人的钱亲哥哥的丧葬费你们也贪,人心是让猫叼去了还是让狗给啃了?”
几位叔叔姑姑都闷头不再吭声。
后来三叔说话了:“我们也不能白忙活啊,总得有些辛苦费吧?”
“我谢谢您几位了。从明天开始,你们愿意上哪儿忙活上哪儿挣钱去,在我这儿,窗户都没有。你们也不用垫付什么钱,直接跟涛哥结算好了。如果还贪,那咱就去你们各自的村子说道说道,看看你们还够不够人字那一撇一捺。”
后来的几天,开销一下子少了近乎一半。
第二天镇长来了,冲王有财遗体鞠躬后,跟涛哥好一通寒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有财多有面子呢。涛哥很会装腔作势,啥都好说,等出殡过后再谈,镇长满怀希望回去了。
出殡头一天晚上,阴阳先生左手握一面镜子,右手拿一个新针,用镜子照着,把糊的纸人、纸牛、纸马等的五官和所有关节都扎了一下,这叫“开光”,说如不这样,这些东西就成了走不了是死物。
“开光”完了就开始“送三”和“报庙”了,鼓匠班走在最前边,吹吹打打,我弟弟背着“灵牌”,即用黄纸写的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供奉王有财之位”,边走边喊:“爸爸,上西天了。”
在我弟弟身后,是雇来的哭丧队伍,有二十多人,还有村里小年轻的拿着纸扎跟着。在“鼓匠”前边,还有两个撒“路灯”的人,“路灯”是用锯沫或马粪和一些煤油搅拌成,走几步,用铲子铲点儿油沫,用火点着能燃烧很长时间,在漆黑的夜晚,“灯火”煞是好看。
一行人在村子的主要街道走一圈,往返不能走回头路,最后到村外十字路口把那些纸扎全部烧掉。
交单仪式也很有意思。在十字路口烧纸扎前,我弟弟把事先写好的交单(物品名)拿在手中,一手拿着擀面杖指向前方,站在凳上,高声宣读:
“东圣神州黑龙江省xx市双福村,王公讳有财阳寿已尽,于x年x月x日x时,与世长辞,享年xx岁。我秉教沙门以普度众生为本,引渡驾鹤西去,途经西牛贺州,奔赴南瞻部洲极乐世界丰都境内加入冥籍。沿途冥官冥吏不得敲诈勒索,穷神恶鬼不得拦路抢劫。有吾大成三宝护法为证。英魂随身携带冥宝冥器,均系生前亲友馈赠及孝子贤孙备办,来路明确。所有一切,计开如下”
第二天清早就要出殡了,所以丧事更加忙乎,一直到很晚才算消停。
等人都散去后,我拉着涛哥来到院子里:“涛哥我求你办件事。”
“你想干嘛呀樱桃?”
“你去撒泡尿。”我说。
“啊?”
“你去往王有财脸上撒泡尿。”
“扯什么淡啊樱桃。”涛哥被我吓了一跳。
“帮我出口恶气。”我说,“要不然我就尿桶里,然后浇他一脸。”
“怎么能这样呢,千万不可啊樱桃,这属大不敬,会遭报应的。”
“哼!”我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想了一下我说,“那,要不这样,咱俩在这儿45吧,开心一把给他看看。”
涛哥更是惊讶得不行。“樱桃呀,”涛哥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呢?在这儿45?亏你想得出啊,告诉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要不然以后我会阳痿的。”
涛哥现编的谎话起了作用,我不再坚持,但我又不肯善罢甘休,就开唱。
“阿哥阿妹钻进被窝,顺着那肚脐往下摸,阿哥问她摸什么,阿妹说,爱情正在进行着”
我就那么面对着王有财,旁若无人地引吭高歌,一遍遍地唱。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过来荡过去。低一声高一声,我也是哭一阵笑一阵。
面对王有财,面对王有财所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真的都能唱出来吗?
我是在气王有财,可我为什么还要哭呢?
一大早,主事儿的人开始安排出殡事宜。一伙人去打坑,也就是在我们老王家祖坟那儿,给王有财踅摸好一处容身之地,现在不许土葬了,但骨灰还是要进祖坟的。王家这边,亲友、邻里汇集过来,祭送奠仪。
镇上有家殡仪馆,派来灵车拉王有财。阴阳先生好一通忙活,上蹿下跳唾沫星子翻飞,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比比划划叨叨咕咕不胜其烦。
棺椁抬起之前,我弟小军双膝跪倒,手捧烧纸钱的瓦盆,哇哇大哭,没有泪也要干嚎,动静小了会被视为不孝,然后把瓦盆在地上摔破。
摔破丧盆,王有财就可以把所有烧化的纸钱带到阴间去享用了,包括那纸做的几副麻将还有成箱的好酒。
摔过“丧子盆”,出殡便正式开始。村主任忙前忙后大声吆喝着,他让村民们各自想法都去镇上殡仪馆参加王有财的告别仪式,说镇长今天要参加呢,还要亲自为王有财念悼词,村民都得去听。后来见大家由于路远交通不便都有些犹豫,又赶紧联系来几辆跑客运的面包车,拉上一干村民,热热闹闹风风火火奔往镇上。
这回王有财因病光荣牺牲,除了村长老妈去世那次,在村里也算得上非常风光了。
告别厅里站了一帮人,镇长能出席葬礼,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不但出席,他还要亲自为王有财致悼词,哎呀呀,真是了不得。
第118章 牛逼吹得震天响()
镇长是见过世面的人。走上前来,先是冲王有财深鞠一躬,然后缓缓来到话筒那儿,掏出一张纸,开始缓慢而深沉地朗读悼文。
我心想此时的王有财,但凡有一口气,也一定会蹦起来忙不迭地跟镇长握手,磕一个都能成吧,他这辈子或许还没如此受重视过呢。
实际上镇长念的悼词极具讽刺意味,不妨摘录几句
“王有财同志为人忠厚,襟怀坦白,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生活节俭,艰苦朴素,家庭和睦,邻里团结,他和千千万万普通父亲一样伟大,用无私的父爱尽心养育两个孩子。他对子女从严管教,严格要求,子女个个遵纪守法,好学上进。女儿小英从事服务行业,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儿子小军学习成绩优异,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
我站在那儿,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我身后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我竖着耳朵努力倾听。
“没想到啊,王有财窝囊了一辈子,到死还挺风光呢,这丧事,办得有模有样。”
“可不是咋的,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