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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小宁宁每天都和华不石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位大少爷的一个小尾巴。华不石要去怀庆,她也闹着要一起去,但此行是要攻城打仗,带着她这么一个小女孩自是有诸多不便,华不石和杨绛衣连哄带劝,费了不少气力才让她答应和父母一起留在碧萝寨,等着石哥哥和石姐姐回来再陪她玩。
从崤山出发五日之后,义军的大队人马开到了怀庆城外,立刻把城池团团围住,而华不石及“恶狗门”的马队一天后也抵达了庆阳镇,却正好遇上丁祖泰一家准备外出避祸。
这个鹊巢鸠占的办法,是华不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现下怀庆城的攻城大战在即,“恶狗门”是白道门派,为避免造反的嫌疑,自是不能和义军人马一起在怀庆城外驻扎。在距离怀庆仅二十六里的庆阳镇落脚,既可以掩人耳目,又能随时了解怀庆城的战事。而“借宿”在丁府,就更加不会引人注意,还省下了在野外扎营的麻烦。
丁祖泰吩咐家仆把一行人引进门,随即爬上了门外的马车,忙不迭地吩咐车夫赶车出镇。先前已经虚惊了一场,这位丁员外心中实是有些发毛,生怕再来一队义军,当真把他们堵在镇内。
而“恶狗门”的众人则大摇大摆地进了丁府,这座庆阳镇大财主的府邸果然房屋院落甚多,两百余人住下来也绰绰有余。西门瞳和厉虎开始安排布设霹雳营的弟子在宅院的四周围巡逻防卫,把这里当成了临时的据点。
大致安顿好之后,华不石叫上了杨绛衣、楚依依和孟欢,一行四人骑上骏马,朝着怀庆城的方向驰去。
如今的怀庆城外,与几日前西门瞳来的时候已大不相同。距离城墙数里之外,近五万义军人马营寨相连,旗帜飘舞,声势极大,把整个怀庆城围得水泄不通。
华不石并未急于靠近义军营寨,而是带着三人,纵马在连营之外绕了一大圈,这才朝高挂着大红色“闯”字旗号的一处营寨驰了过去。
对于大队人马的行军扎营杨绛衣所知不多,一路上她只瞧着义军的连营重重叠叠,旗号繁多,显得颇有声势,只是又见华不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义军的营寨,你可是觉得不妥么?”
第六百一十九章 散沙()
杨绛衣对于大队人马的行军扎营所知不多,一路上只瞧着义军的连营重重叠叠,旗号繁多,显得颇有声势,只是她又见华不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义军的营寨,你可是觉得不妥么?”
华不石皱眉道:“不仅是不妥,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哎,这连营看上去重叠交错,其实却安扎得全无章法,有不少营寨不仅未能借助地势之利,反是扎在了最不适当之处,而且各个分寨之间连接亦是不好,有许多破绽会被敌人所乘,一旦打起仗来定成大患。”
楚依依道:“这次统领义军的大帅是绰号‘紫金梁’的王自用,他的‘金梁寨’乃是晋境最大的义军营寨,麾下有上万人马,应当不至于如此无能才是。”
华不石想了想,说道:“依依夫人言之有理,或许其中另有内情。”
说话之间,四人已驰到了营寨门口,却见营门旁边站着一名白袍小将,正是李过。
见华不石到来,李过迎上前拱手道:“鸿基叔父吩咐小侄在此迎候石公子,公子一路上辛苦了!”
华不石还礼道:“刚才我们在城外四处察看了一下,倒是叫李将军久候啦!”
李过道:“石公子何须与小侄客气,我们一起进营吧!”
当下几人尽皆下马,与李过一同走进了营寨。
碧萝寨的三千步兵,混在义军近五万人马之中实在不算显眼,这处营寨也扎在东南城墙外面的一处高地上,正处在连营的边角之地,距离怀庆的东、南两座城门均是甚远,虽然出兵不便,倒也甚是安全,不必担心敌人前来突袭截营。
李自成就在离寨门不远处的一座偏帐之中,当李过领着华不石一行人走进门时,他正与田见秀、郝摇旗三人围坐在桌前,却都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见礼之后,众人重新在桌边坐下,却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李自成等人既不开口,华不石亦不说话,杨绛衣和楚依依就更加不便言语,帐中竟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直过了半晌,郝摇旗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道:“他奶奶的!在这里干坐着实是气闷,老子去找两口酒喝,回帐篷睡觉去!”
李自成一瞪眼,喝道:“摇旗,给我坐下!”
郝摇旗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粗鲁脾气,却是极听李自成的话,当下只哼哼叽叽了几声,在帐中走了两圈,又在桌前坐了下来。
李自成向华不石道:“石兄弟莫要见怪,日间吃了败仗,是以大家伙都有些气闷。”
华不石神色一动,问道:“义军开到怀庆城才不过一日,营寨刚刚扎下,怎生就打了败仗呢?”
“恶狗门”的一行人跟在义军的大队人马之后,相距一日的行程,比义军晚到一天,今天午后才刚到庆阳镇,华不石自不知道义军抵达以后的情形。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一时尚未答话,郝摇旗却是口无遮拦,道:“还不是王自用那个大草包,尽他娘的瞎指挥,说甚么要攻其不备,才害得咱们刚来就吃了个大败仗!”
李自成道:“摇旗莫要胡说!见秀,还是你讲给石公子听吧。”
田见秀答应了一声,向华不石述说起其中的详情。
原来昨日义军的大队人马行近至怀庆城西三十里时,有探马报告说怀庆城的城门未关,吊桥也未拉起,城里的官军似乎毫无所觉,并不知道义军前来。
当时有人便向大帅王自用献计,应当趁机强攻,说不定可以直接冲进城去。王自用深以为然,便传令叫义军中的骑兵,立时集结起来准备攻城。
在兵器装备普遍十分简陋的义军当中,骑兵可算是最精锐的部队,且人数不多,总共也只有两千左右。而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王自用又安排了六千战力较强的步兵跟随其后,李自成的部队也在其中。
按照王自用的想法,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城中,后面的步兵再掩杀过去,官兵来不及防范必定遭受重创,义军便可以一举攻下怀庆城。仅用一日就拿下坚城,这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胜。
只可惜实际的战况与这位王大帅的预想却相去甚远。怀庆城毫不设防的模样,原来全都是假象,这本就是怀庆总兵余爵设下的诱敌之计,其目的便是引义军来攻。
当大队骑兵冲到城墙前五十丈内,城门才忽然关闭,吊桥也被拉起,此时有一半的骑兵已经冲过护城河,立时就被阻断了去路,进退不得。而城墙上涌出大量的官军的弓箭手,一时间箭如雨下,弩车和投石器等远程军器也大发神威。
骑兵本就没有进攻城墙的能力,冲到城下立时就成了活靶子,立时就被射倒了一片。没过多久,冲过了护城河被困住的骑兵就已尽数被消灭,而尚未过河的骑兵调头退逃,亦被射死了不少。
义军六千步兵队伍本是跟在骑兵的后面,也已经冲到了距离城墙百丈之地,前方骑兵仓惶败退,也来不及避开,顿时人马相撞,自相践踏,一片大乱。李自成立刻下令变为楔阵,把奔逃回来的骑兵硬挤向两侧,兵士平举大盾缓慢后撤,才算是稳定下局势。
这一战下来,义军两千骑兵几乎全部覆没,只剩下不到三成,大多数还受了伤,已形不成战力,而六千步兵也伤损了数百人,可谓是一场惨败!碧萝寨的人马虽训练有素,且李自成应变迅速,却也被撞伤了四五十人。
幸好城中的官兵只是放箭和投射巨驽石块,没有直接冲杀出来,否则义军骑兵败退之时乱成一团,根本无力抵御,再要被追杀只怕还得伤亡得更多。
田见秀说完战况,又道:“昨日首战就大败,王大帅也是灰头土脸,义军之中有不少弟兄都抱怨他指挥不力,不愿服从他的管束,便是在城外扎营时,也有好些路人马未听从他的号令。”
听了此话,华不石才明白为何城外的连营会如此散乱不堪,原来是多路义军都未遵号令,各行其是的缘故。
他沉默了片刻,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怀庆府的总兵余爵也可算是官军中的名将,不慎中了他的计谋,一时失利倒也用不着过于沮丧,况且只损失了千余人马而已,并没有伤到筋骨。”
李自成摇头道:“五万大军前来攻城,伤损千余自不算甚么大事,只不过现下各营的兄弟士气大损,许多人对王自用都失了信心,不愿服从,这般一盘散沙的部队,还怎么打仗?”
战场之上,只有令行禁止方能成军,与千余骑兵的损失相比,各路义军不遵守号令才是更加严重的问题。听到李自成此言,华不石自是知道他所言是实。
这五万义军之中,大部分都是未经过正规操练的农民,就是三十六营的各营首领,其实也多是农户出身,真正懂得统兵作战没有几个,要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并不为过。如今唯一所能依仗的,只有人数多这一点优势,而如果各营尽皆各行其是,不能服从统一指挥,兵力再多亦无用处,想在十日之内攻下怀庆城实是毫无希望。
华不石问道:“不知王大帅对攻城可做了安排么?”
田见秀道:“王大帅下过了命令,今日各营休整一天,明天开始大举攻城。他已分派了十八营的兄弟,分别攻打四座城门。”
华不石道:“首战失利,略做休整确是应该,分出兵马齐攻四门,应当也算是合理。”
郝摇旗却“呸”了一声,道:“合个甚么理!王没用那草包分派的十八营,尽是一些装备差,又没甚战力的队伍,叫他们拿几根竹竿去攻城,能攻下怀庆来才叫活见鬼!我看明日又得大败一场,大概还得死不少人!”
华不石凝眉道:“这又是什么道理,他为何要做如此安排?”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道:“王大帅败了一仗,现在大伙儿人心浮动,那几路大队义军他都支使不动,却又舍不得派他自家‘金梁寨’的兵马,也就只能调用一些小股的队伍去攻城了。若明日再败上一阵,义军兄弟的心只怕就更要散了。”
三十六营的五万人马,与其说是一整支队伍,其实是由许多路义军组成的联盟,“紫金梁”王自用,准确地说应当称作盟主才是。攻打怀庆城获取粮草固然与所有义军的生存相关,可若是接连吃败仗,各路人马也难免要生出异心,为自家的后路着想,再想团结起来协同作战就更加困难。
华不石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问道:“眼下情势不利,不知鸿基兄有何打算?”
李自成道:“我也没甚么其它的打算。看眼前这般形势,要在十日之内攻下此城只怕是不成,但高闯王待我李鸿基恩重如山,我却是不能负他,也不能辜负碧萝山的兄弟们,就算要战死在城下,我也无遗憾!”
第六百二十章 仁心()
李自成道:“我也没甚么其它的打算。看眼前这般形势,要在十日之内攻下此城只怕是不成,但高闯王待我李鸿基恩重如山,我却是不能负他,也不能辜负碧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