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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海红珠这种娇弱的小女孩来说,本就背负不起真正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外表倔强,但内心却十分软弱,这正是她和杨绛衣最大的不同之处。
华不石轻拍着海红珠的后背,也正象是在抚慰一个迷途的小孩。
当日华不石和杨绛衣在锦溪河畔紧紧拥抱之时,曾几难控制男性的欲望,海红珠的姿色并不在杨绛衣之下,二人相拥之时,华不石的心里却连一点香艳旖旎之念也没有。尽管他也仅仅比海红珠大了几岁,但在华不石的眼中,海红珠只是一个需要被人关心照顾的孩子而已。
过了良久,他才松开了搂抱着海红珠的双臂,道:“乖,不要哭了,这件事情,你根本不须担心的,全都交给本少爷处置就行了。”
他的语气,亦象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海红珠哽咽道:“可是他们他们都那么厉害”
华不石扶着海红珠的双肩,将她从自己怀中拉了出来,双目与她对视,道:“他们虽然厉害,我们却不必害怕,只因为我有办法,会让他们绝不敢动你,你尽可以相信我便是。”
海红珠望着华不石的双眸,却见他的目光十分坚定,充满了自信,心中亦是觉得他定然没有说谎,才默然点了点头。
看着海红珠已停止了哭泣,心情也似乎镇定了下来,华不石轻舒了一口气,道:“你瞧,只要你肯相信我,没有甚么事情不能解决。”
他又抓起了海红珠的右手,而这一次,海红珠没有再做挣扎,只是任由这大少爷握着。
华不石道:“马大先生被刺之时,你也在古家祠堂中,当时可有看到或听到什么,能告诉我么?”
海红珠轻“嗯”了一声,却又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那时我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和马大先生隔着一张桌子,只是突然听见他大叫了一声,胸口衣衫上就有血流了出来,然后然后他就死了”
华不石道:“听到他的呼叫,你必定会扭头望去,难道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么?”
海红珠咬着嘴唇道:“我是看了过去,可是真的什么也没瞧见后来我还听到了墙角有一声响动,又过去察看,只看见那把剑掉落在地上,也没有看见人影。”
马大先生被杀之时乃是晌午进分,天光甚亮。虽然古家祠堂四面无窗,只有前后两个门户,但亦是有光线透入,不会过于阴暗,以至于连人影都瞧不见。
华不石又问道:“马大先生中剑之后,你可有环视屋内,难道也全无所见么?”
海红珠道:“我那时候害怕极了,也向屋里看了几眼,也没有瞧见甚么人,那时我心中在想,难道难道是有鬼怪前来”
华不石当然不相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
他又详细问及了凶剑掉落的位置,呼喊声和之后的响动相隔的时间,以及闻讯而来的“静慈林庵”众人冲入古家祠堂的情形等等。
海红珠一一回答,只是当时在极度的惊慌之下,一些细节她并未能观察得十分清楚。不过,在华不石的温言抚慰和耐心询问之下,她还是将所能记起的事情,断断续续告诉了这位大少爷。
听完海红珠的描述,在华不石的头脑之中,对当时古家祠堂中的情形已有所判断:
刺客从背后欺近马大先生,倏然出剑杀人。海红珠虽是听到了呼声便扭头瞧看,但就在这瞬时的间隙之内,刺客已疾纵退开,随后立时把那柄凶剑扔向了墙角。此举也正是为了吸引海红珠的注意,使她听到响动去察看那柄凶剑,刺客则趁此机会取走了海红珠留在椅上的长剑,并且从另一侧逃之夭夭。
这是华不石所能想唯一合理的猜测,可即便是这个猜测,他也并不能十分肯定。
只因为刺客若要这么做,不仅须得对时机把握计算极为精确,而且此人的轻功,必须高强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才行。要知道祠堂之中甚是空敞,除了几张桌椅之外别无它物,在光线充足之时,根本不足以隐藏身形。海红珠的反应即使不算很快,但在她闻声查看时瞬时间纵跃离开不被瞧见,若无绝顶的轻功,根本想也别想。
即便是吴正道和袁公义等人,都未见得能做得到。
而此人是如何能避开祠堂门外妙真师太和伊若瑛等人的守卫进入房间,华不石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那根本不是高强武功或轻功身法所能解释的事情,除非具有能够隐身的妖法才行。
海红珠对所见的事情叙述,对寻找出杀人凶手,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凶手剑法和轻功十分高强,华不石先前在查看马大先生身上的伤口的状况,以及在那张椅子周围找不到一点足印,他便已经有此判断。
找不到更有价值的线索,让他略微有些失望。
一个时辰之后,华不石才从海红珠的房中走了出来。他掩好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此时的海红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离开之时,华不石望着海红珠仍然残留的泪痕的脸,心中涌起一阵爱怜之意。
这当然不是男女间的情爱,至于到底是什么情感,连这位大少爷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粤境之中,南澳港本是一个颇为优良的海港。
南澳镇位于粤东蓬州府境内,却也是连接粤、闽、赣三境的枢纽之地。大明朝东南沿海各省的商坊贸易已十分发达,象南澳这等天然良港,自是十分适宜水路上的商贸。因此,海港之内长年有远洋而来的货船在此停靠,而镇子里也时时都有不少各色的商人,船主,乃至水手船夫,甚是繁荣。
而南澳镇虽是富庶,地处却较为避远,又位于海边,距离蓬州府百里之遥,并不为大明朝廷所重视,连城墙也无,绝非兵家争夺的要塞。如今天大乱,大明朝各境义军纷起,皆是攻城夺县,烽火四处蔓延,只是那些战火却从未波及到这座南澳小镇。
在乱世之中能够有一隅远离战祸,可以安居乐业的净土,自是非常难得。也难怪近年来不少内陆的流民百姓纷纷举家迁徙而来,使得原本这一个并不算大的海岸小镇,数年之内就已扩充了数倍,如今的人口规模已不在龙川城那种内陆的小城镇之下。
在南澳镇上,最大的名人,无疑便是镇东柴园之中所住的柴大善人。
柴家世代经商,在各地开设有多间钱庄银号,门下产业遍及粤境,而这一代的家主柴林,早年间曾中过举人,京试时还上过金榜,一度在京师为官,四十五岁才辞官还乡。他不仅在官面上人缘精熟,更喜爱结交江湖好汉,就连“粤境黑道盟”的盟主冷连山,与他也有几分交情。
柴家虽然算不得江湖门派,但据说在镇东柴园中供养有上百贤士,个个身负绝艺,武功高强,就算是一般的江湖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南澳镇这些年能保得平安,未曾受到各次战乱波及,与柴家的坐镇亦是不无关系。
而柴家如此有钱有势,却难得并不欺压地方,反而乐善好施,在这镇上修桥补路,又经常舍米施粥,救济穷人,因此家主柴林便博得一个“柴大善人”的称谓。
“柴大善人”之名,在南澳镇上固然无人不晓,不过如今又有一个人的名字,也迅速在镇上百姓的口中传扬开来,其名气竟有直追“柴大善人”之势,短短数日之间,整个镇子上的大人小孩,已经没有人不知道的。
这个新出炉的大名人,便是“恶狗公子”华不石。
今天已是正月十六。
大年刚过,这几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气温已开始转暖,南澳镇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也热闹了起来。这座海滨半岛之上的小镇四季如春,空气清新而湿润,前日里粤北的大雪全然无法影响到此处。
在这里,本就没有不适宜出行的时候。
华不石就站在街边的一大片屋檐之下,头戴浩然巾,手里拿着折扇,一身白衣如雪,看上去象是一个又斯文又有礼的读书人。
只不过他站在那儿,街道上的路人见了,全都远远地绕行而走,竟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而且每个人的眼里都露出畏惧的目光,就象是看见了一头随时都会咬人的恶狗。
白奕灵一身丫环的装束,跟在华不石的身后,在这位大少爷的身边,还有四个人,正是“粤境四大派”首脑,吴正道,袁公义,黄莲大师和钟不老。
而不远处,“南海”和“丹霞”两派的数十名弟子也悄然而立。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画乌龟()
华大少爷在南澳镇出名,是从前日开始。他刚来到镇上,就叫人拆掉了镇前大街上题写有“七重天”几个大字的牌楼。他只是指了一指,几十名彪形大汉就旋即冲上,三下五除二,数丈高的一座好端端牌楼就被拆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碎木片。
如果说那座牌楼只不过是街角一景,拆掉也没有所谓,那么随后他又叫人打塌了潮南河上那一座七孔石桥,让许多人都过不了河,却叫大家受累不浅,怨声不断。
牌楼和石桥,都是无主之物,损毁了也没人敢去阻拦。而到了黄昏时分,这位大少爷到镇上最大的酒楼“迎宾楼”吃饭,又叫人砸掉酒楼的七根柱子时,被酒楼聘佣来看场的数名武师自是要上前阻止。
谁知这恶少爷身后随行的二三十名佩刀持剑的凶徒倏然冲出,对那几名护院武师大打出手,可怜那几人尚未弄清情况,片刻间就被揍得鼻青脸肿,骨断筋折,而“迎宾楼”的七根柱子,自还是免不了被砸毁的命运。
如果这些事情,尚不足以让“恶狗公子”华不石在南澳镇如此出名,到第二天早上,他又闹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迎宾楼”既是当地最大的酒楼,被人无端砸毁,又伤了许多人,老板自是不肯就此罢休,第二天一早,就捧着状纸告上了知县衙门。
南澳知县黄廷楷是为民做主的好官,一听说竟有外来的凶徒在镇上捣乱生事,立时就传下命令,叫县衙的班头捕快去捉拿犯人。然而捕快还没有出门,要揖捕的人犯却已经带着一众人等找上了门来。
华不石到知县衙门来的目的,竟是要找黄大人的第七房姨太!
天下间竟会有这等无法无天的刁民!黄大人一听说这恶狗少爷的来意,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喝叫衙吏捕头拿人。
结果可想而知,县衙的公人捕快们的下场,比“迎宾楼”的护院武师也强不了多少,数息之间就全被打得爬不起来。而黄廷楷本人亦是被拖到堂下,捱了不少拳脚,差一点就没有了小命。
而华大少爷则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知县衙门的后院,在黄大人的第七房小妾的房中,待了大半天才出来。
县衙就位于南澳镇最为热闹的中心街口,华不石一行人大闹公堂,殴打官员的事情,被许多人瞧见,很快就传遍了全镇,也传到了驻守在镇上的七品把总徐大人的耳朵里。
身为拥兵驻守此地的武官,徐大人比黄知县处事沉稳得多,他并未急于下令捉拿凶徒,而是先派人去查探打听这一帮强人的来历。
很快派出探察之人就回来了。听得报告之后,徐把总大吃一惊。原来那领头的凶徒,便是在湘境之中恶名召彰的“恶狗公子”,而与他同来的,竟是粤境之中四大门派的高手,共有一百多名弟子。
一获悉此情,徐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