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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不及救援华不石,杨绛衣已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岳寒山跌进阵来,她哪里还会放过这等杀敌致胜的好机会!
鲜血飞溅中,岳寒山身体僵直,站在当地。他面如死灰,想不到他习剑数十载,剑术湘境无敌,今日竟然要死在一群少年的剑下!
“且慢!”突然间有人高声呼喊,却正是华不石的声音。
杨绛衣的巨剑“赤雪”已刺入了岳寒山的前胸,只差毫厘就要刺入心脏,听得华不石的喊叫,却硬生生地顿住了剑势!她乃是剑阵的主持,巨剑一停,其余的六名少年也立时停住长剑,总算没有让岳寒山当场利刃穿身而死。
华不石上前两步,道:“岳掌门,你输了,可认输么?”
岳寒山瞪着眼睛,紧握着手中的剑柄,紧咬着牙关却不出声。
七柄剑都刺入他身体寸许,伤处鲜血直流,只须再刺进一分,他便难逃一死。到了现在,他的生命已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全然没有了抗拒之力。
可是,他又怎能就此认输?堂堂的剑法宗师,败在几名少年的手下,他又怎么能甘心?身为一派掌门,他若是就这般承认失败,立时就要名声扫地,今后只怕再难在江湖上立足!
认输的话,岳寒山就算死是说不出口!
华不石又道:“岳先生,你可知道今夜为何会输?”
岳寒山瞪着眼前的华大少爷,却不出声。
华不石微微一笑,道:“杨姑娘乃是‘华山派’的高徒,‘青云剑阵’是其师尊华清真人多年的心血,虽然略有瑕疵,却足以称得上天下少有的精妙阵法,而布阵的四十九名少年,也是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精英。小可先前所说,即便七大门派掌门人亲至,也未必能破此剑阵,实非妄言。”
他略一停顿,接着道:“不过这些,仍是胜不了岳先生。衡山‘雁断三百式’实是世间无双的法,我等这许多人,即使不断修正剑阵的弱点,加强剑阵的攻势,最多也只能与岳先生战成平手,若到久战不下之时,就更加没有什么胜算。”
“岳先生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不肯承认我等的实力,足以与你一战,过于轻敌,又骄燥太甚所致。岳先生难道不想一想,‘湘境第一’的虚名,难道真的比自家的性命还重要?先生为了死守这虚名,就要让贵门派弟子尽数命丧于此,令衡山一派从此灰飞烟灭么?”
岳寒山嘴唇颤抖,却没有说出一句言语。
华不石所说的话,他实在是无可反驳。他确实是过于骄傲了,对于华不石,杨绛衣,和一众“青云卫”的实力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不把他们放在眼中,才会急于求胜,结果终有此败。
即使到了最后的关头,他若不冒险偷袭华不石,而是稳固防守,谨慎应敌,至少也可保一个均势局面,不致于败得如此之惨!
岳寒山随即想到,自从他拥有了“湘境剑法第一”的名声之后,就再没有专心一意地练剑,反倒自命不凡,眼界越来越高,心中的欲念也更盛,所想的都是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他本是习武天赋极高之人,近些年来剑法却没有半点长进。
名利累人,才酿成了今日之败!
如今的情势之下,如果不肯认输,他固然必死无疑,门下的弟子也将被围杀,难以逃得性命,“衡山派”当真就要覆灭于此,祖师爷创下数百年的基业将要毁在自己手中。他岳寒山就算死了,到九泉之下还哪有脸面去见“衡山派”的历代先师!
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名声可保,还有什么利益可贪图呢!
想到此处,岳寒山终于长叹一声,手掌一松,“噹”地一声,长剑已坠落在了地上。
当秋日的太阳爬到城门楼高的时候,严震北跨出了“五虎镖局”的大门。
守门的趟子手黄三见总镖头走来,连忙迎上来,点头哈腰,道:“严爷您早!要出门去吃早点么?”
严震北也不答话,只是挥了挥手,黄三立刻乖觉得闪到了一旁。日出三杆,都已快到晌午了,还早个屁!这个时候才吃早点,岂不饿坏了肚子?
只是这也怪不得黄三。镖局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接到一桩生意了,没事可做,镖师们当然不会那么早起身,过了晌午还在呼呼大睡的也大有人在。
想起这些,严震北就头疼不已,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不用出镖,镖师和趟子手们自是乐得清闲,他这个总镖头的日子却是最为难过。偌大一个“五虎镖局”,上下数十口人都要吃饭,光工钱的开销每月就有数百两,要是再没有生意可做,镖局的这点家底就快要赔光了!
乱世之中,保镖本是个不错的营生。只可惜舞阳城实在太小了,近来年景又不好,买卖不大的商家赚不到多少钱,也就请不起保镖押货看场。
当然,这城里也并不是没有大财主。当今舞阳城最大的财主,就要数三大帮派。
数月之前,“三大恶”联手开采城西的精铁矿脉,之后各家打造和贩卖兵器的生意就做得红红火火,货进货出,财源广进,银子大把地赚。只不过这三家全都是家大势大的江湖门派,门下的帮众弟子成群,护院打手更是不缺,要聘请镖局帮着运送货物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铁剑宗”和“神猴帮”连想都不用去想,唯有帮众最少的“恶狗门”,或许还有一点希望。而严震北听人说起,月许前华天雄和师爷莫问天,带着大半的帮众弟子赶去了长沙城,如今“恶狗门”内定是人手不足,华家在城里开的买卖那么多,说不准就会要请人押镖运货。
想清楚了这点生意经,严震北辨明方向,龙行虎步,朝着华家大宅的所在走去。镖局生意不好,在局里坐等是不行的,要多多上门才能寻找到机会,所谓“腿开钱来”,这个道理严总镖头也是懂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牛弹琴()
来到华家大宅门前,只见门边和院墙顶上零零落落的站着三两名帮众,果然比起往常的守卫人数要少得多。严震北走上前去,让门房小厮进去通禀,过不多时,就有帮众出来,将他引进大门,请到了客厅之中。
在客厅里接待严震北的,是华家大宅的大管家珍娘。
“哎呀,是什么风把严总镖头吹来啦,真是稀客呀!快快坐下,让妾身为总镖头沏壶好茶!”珍娘一脸笑容,把严震北让到椅子前坐下。
严震门亦是满脸堆笑,抱拳道:“夫人客气了,严震北可不敢当。在下有些日子未曾见到红珠侄女,这才登门探望,实是有些冒昧了!”
虽然严震北此行的目的是为“五虎镖局”拉生意,但总也得找一个合适的说辞才不显突兀。海红珠嫁进华家大宅已近半年,海老拳师死后,严震北这个叔叔就成了她唯一的娘家长辈,也算得上华家的半个亲家,用探望侄女当做借口,倒是恰当无比。
珍娘听了此话,果然连连点头,道:“总镖头就应当常常来,哪有什么冒昧!少奶奶的娘家人少,嫁到了我们华家就没有几个亲戚前来看望,少爷又总不在家里陪她,她整天一个人待在后院,我瞧着都怪可怜呢!前些日子她还总问我严总镖头何时会来,如今严爷来了,正好去见见她!”
严震北笑道:“她是乡下孩子,怕是不懂规矩,要让夫人多操心了!”
海红珠和华不石刚成婚之时,严震北也曾前来看望过一回,那一次海红珠一见面,就缠着他这个干叔叔教她习练“五虎断门刀”。严震北虽觉得她一个女孩儿家,嫁了人之后就该好好相夫教子,再练功夫实在没什么用处,但终是被缠不过,也就随便教了她起手的几招。
听珍娘说海红珠前些日子还问及自己,严震北料想定是这丫头等着他前来教她刀法之故。
喝了几口茶,又与珍娘客套了几句,严震北便顺势提起镖局生意之事。
珍娘却皱起了眉头,道:“总镖头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老爷和莫师爷急匆匆地赶去了长沙府,舞阳城中的生意无人照看,大部分都已歇了业,现下实在没有什么货物需要押运,怕是照顾不到贵局的生意。”
她美目一转,又道:“不过严总镖头也不须着急,等日后生意重新开张,需要运送货物之时,妾身自会去请贵镖局帮忙的。”
严震北道:“那就多谢夫人关照了!却不知华掌门和莫师爷几时回舞阳?”
珍娘道:“老爷他们今日一早就已回来啦,铺面的生意最多再过三五日便会开张,总镖头尽管放心就是。”
严震北面露喜色,道:“那可太好了,近日镖局没事可做,那些镖师都闲出鸟来,若再接不到活,我那小小的‘五虎镖局’都快要养不起他们了!”
珍娘抿嘴一笑道:“总镖头可是过谦了!‘五虎镖局’名震舞阳城,哪能算小?红珠姑娘嫁进我们华家,我们两家可算是儿女亲家,彼此照应一下也属应该。”
虽然还没有确实的着落,不过既有了珍娘的承诺,严震北也不算是白来。又与珍娘聊了一会儿天,他便起身告辞出来。
尽管只是借口,可既然来了,严震北当然还是要去瞧一瞧海红珠。珍娘将严震北送到后花园中,说道:“少奶奶就住在前面的小院中,严总镖头进去见她就是,妾身还有些事情,就不陪总镖头啦。”
严震北忙道:“严震北自己进去就行,不敢劳动夫人相陪!”
珍娘走了。
那座小院的院门未关,门额之上挂着一块红木牌匾,题写着“羡仙苑”三个字,严震北看了一眼,便抬步走了进去。
刚进院门,就听见一阵“叮咚”声传来,却是有人正在屋里抚琴,而琴声悠扬,意境颇深。严震北暗自点头,忖道:红珠这丫头嫁进华家这么久,终于有了一点长进,能够学会弹琴实属不易,不再象以往那般,整日尽想着舞刀练剑,打拳踢腿,那都不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该做的事。
又走了两步,刚来到窗下,屋内的琴声却已停了,只听得有人吟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吟诗之声抑扬顿挫,却是一个男人的嗓音。严震北心头一震,却立时就听出了,正是那位华家大少爷的声音,原来华不石也已从长沙回到了舞阳城,在屋里弹琴的原来是他。
却听得屋内华不石道:“这‘凤求凰’乃是晋朝的古曲,实是抒怀咏志的绝唱,不知娘子可喜欢听么?”
严震头是保镖出身的武人,从来就不知道甚么前朝古曲,不过听华不石所说的名字,却也猜得出定是有关男欢女爱的曲目,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人家一对小夫妻在屋里谈情说爱,严震北虽身为长辈,却也不方便冒然打扰。
早先舞阳城中有人传说,这位华大少爷和新婚妻子不甚和睦,所以才刚结婚就抛下海红珠独自去了长沙城,对此严震北却不太相信。当日华不石找上门来,请严震北去向海老拳师说媒,还撂下了“一定要成”的狠话,是他自已看上了海红珠,就算这花花少爷喜新厌旧,想来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
想到海长青,严震北心中却颇多感慨。红珠如今嫁进了有钱人家,他这位义兄劳碌了一辈子,本是已经苦尽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