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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了,失而复得的儿子的声音。
无声地看着林夫人悄然爆发出一声极为压抑而痛楚的啜泣,肩头在压抑万分地颤动,澈苏踉跄起身,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晚归的澈安回到家时,已经是邻近午夜。看着已经陷入绝对静寂的小洋楼,他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向着二楼走去。
他的房间就在澈苏的隔壁,为了就近照料,林夫人亲自腾空了原本作为书房的那间屋子,迅速地改造成了另一间舒适的客房。
皱着眉头,澈安路过了儿子的门前时,不知怎么停下了脚步。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似乎就有那么一点十几年来的父子连心,他的心中一阵不安,轻轻地推开了澈苏的房门。
没有开灯,也怕惊醒或许在熟睡的澈苏,他异常小心地放轻脚步,走到了床前。
身子侧向了里面,澈苏单薄的身影并没有动弹,好像睡得极熟。安静地看了他一小会,澈安轻轻俯下身,非常温柔地伸出手,想试一试澈苏的额头温度。最近还有会有一些小小的发烧反复,他放不下心来。
这微微一碰,他终于敏锐地感觉出了一丝异样!慌忙按亮了床头的小夜灯,他急忙将澈苏的身体轻轻扳了过来,看着澈苏那满面的狼藉泪痕,他呼吸一窒,一向沉稳冷静的心狂跳起来!
最多只见过儿子偶有撒娇、委屈含泪,就算是在受尽拷打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乖巧懂事的澈苏也只是落了几滴泪就迅速换上了豁达的笑意,这样疯狂流着眼泪的澈苏,他竟然是第一次看见。
“小苏,你怎么了?!”他慌乱地就要去掏电话,“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你忍一忍,我这就打给傅医生!”
一把拉住他,澈苏慢慢摇头:“没有,没有啊,爹我没有事。不要打电话。”
惊疑地放下电话,澈安焦虑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倒也没有发烧,可是
“小苏,你怎么了?”看着澈苏那被悲伤浸染得一片死寂的眼睛,他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慌乱地伸手握住澈苏的手掌,“有什么事,说给爹听一听,行不行?”
无声地看着他,澈苏的眼泪没有停下,却似乎更加汹涌。怔怔地看着澈安,他慢慢地开口:“爹你今天去了哪里?”
愕然地僵住,澈安沉默了一下,决定不想隐瞒什么。“我去了军部,做一个详细的报告。”
“他们在催你,对不对?”澈苏定定地问。
窒了一下,澈安没有正面回答,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道:“我是联邦军情四处的军人,蛰伏帝国二十年,很多具体的行动需要做汇报,并不是只为了你的事。”小心地看着澈苏,他微笑,“别想太多,你要安心养病才好。”
看着他,澈苏漆黑的眼睛像是浸泡在深海里的黑色宝石,绝望的泪光闪动。
“爹,我心口难受得厉害。”他呆呆地道,声音嘶哑得厉害,“今天南卓来看我了,我看到他偷偷在门口临时拆掉了石膏我知道的,他怕我看到那石膏,想到是我带着他跳下摩天轮。可是我没有见他。”
安慰地握紧了他的手,澈安柔声道:“讨厌他就不见,我也不喜欢那个年轻人。”
从军情四处那里得知了详细的情形,他对于这个亲手将澈苏掳来联邦的飞行营营长,和林夫人一样,虽然理解他的行为,可心底同样有着同样抵触和不快的心情。
微微摇了摇头,有水渍落在了他的手边:“不不,不是的。我没有恨他、讨厌他,真的爹你记得吗,他就是我八岁那年,要带我回联邦的大哥哥啊。”
震惊无比地听着,澈安几乎失声叫起来。
“是的,就是他。”澈苏摇了摇头,眼中一片空洞,“我以前偶尔偷偷地想,爹既然一直悄悄告诉我,联邦有多么多么好,为什么当年不同意我们去联邦呢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可是,爹假如那一年,南卓就把我带回联邦,该多好呢。”
澈安的手,微微一紧。
“小苏,是我的错。”艰难地看着澈苏一直未能丰润起来的消瘦脸颊,他的心针扎一般地痛。
轻轻摇了摇头,澈苏唇边浮起一丝凄凉的笑,看在澈安眼中,是无比的陌生。
“然后,刚才我在”怔然住了口,他依然不知该怎么称呼林夫人似的,艰难地低语,“在她的房间外听到她在放我的录音”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他绝望地看着澈安:“我这几天一直在告诉自己,我不能认他们。无论是她,还是薇安姐姐,认了她们的话,我就是认了自己联邦人的身份,是不是?可是看到她她那样,我的心好疼。疼得像裂开了一样。”
终于抑制不住无边无际的伤悲,他沉痛地小声啜泣:“爹,我本来以为他们拷打我已经很疼了,可现在觉得,还有一种疼,不一样。”
笨拙地紧紧把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澈安的喉头哽住。
“小苏,我们没有人逼你,你自己也别逼自己!”他混乱而焦急地颤抖了声音。强行镇定住心神,他极力平抑下忽然失控的情绪,半晌才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
温柔地抬起了儿子那尖尖的下巴,他的语气无比坚定:“小苏,你听着爹的话——顺从自己的心就好,再没有什么事比你自己问心无愧更加要紧。”
看着澈苏那黑漆漆含泪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小苏这么好,这么善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从来都没想过伤害别人。”
怔怔地看着爹爹那温和明亮的眼睛,澈苏无声地沉默了很久。
“爹?”
“嗯,我听着呢。”澈安柔声道。
“我想好了。”澈苏轻轻道,眼睛中没有什么如释重任,只有浓重的疲惫和茫然,“我是一个联邦人,这一点,就算我不承认,也没有意义。”
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澈安静静地听着。
“爹是联邦人,在帝国的二十年,不过是在执行任务联邦才是您的归宿,对不对?”
“当然。”澈安静静回答,眼中光芒一闪,“在帝国的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联邦,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国。”
“联邦这边,有我的亲生父母,有我的姐姐,还有爹爹你可是,这不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在帝国。”颤声说出这样的话,澈苏的眼神里是深沉如海的悲伤,“我活着的十九年中,一直在那里度过除了您之外,我所有的朋友、熟人,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快乐和伤心,都是在那里。”
看着澈安张了张嘴巴似乎要反驳什么,他轻轻摇头,喃喃道:“爹您听我说完我知道您想说,我在帝国一直在霍尔庄园待着,又能有多少熟人和朋友呢?是的,是不多。可是他们对我来说,都重要得很。”
陷入了某些记忆似的,他眼中有微微的光亮闪过,给一直空洞的眼神添了抹极淡的光彩:“帝国那边,有对我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假如知道我活着,会很希望看到我回去。”
心中忽然一动,澈安想起了下午在军情四处的电脑上看到的那则惊天新闻。帝国皇太子殿下那冷漠高傲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忽然浮现在眼前,配着澈苏眼中微微的光彩,竟似有种默契的辉映。
“小苏假如你愿意配合,几年之后,你重新回到伦赛尔星并不是梦。”他试探地道,留心观察着澈苏的神色,“安迪少爷,珊历婶婶,对了,还有对你很好的萨尔教授,都不是偏激固执的人。就算伦赛尔星球被联邦征服,他们都会过得很好。”
澈苏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看着澈安,他痴痴道:“可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们会很不好。”
“谁?他们是谁?”澈安温和地追问,心中却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弗恩殿下,还有兰斯殿下。”澈苏静静回答,并不逃避,“就算伦赛尔皇族的其他人会降服,可是他们一定会血战而死,我知道的
“还有,爹,你还记得萨尔教授吗?弗恩殿下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因为怀疑我的身份而要杀我,萨尔教授曾经用他的性命来为我担保呢。”澈苏怔怔地道,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个竞技场上的一幕幕场景。
第121章 他是叛徒吗?()
“假如没有从萨尔教授那里学到的宇宙空间定位理论;我是回不来的。那份星际航行地图,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我怎么能把它交给联邦,用战火摧毁帝国的根基?”
他定定地看着澈安,神情平静而漠然;看上去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无论谁来逼我,我都不会把那份星际地图交出去的。”
“好的,我明白了。”理解地点点头;澈安没有再说什么。
“爹,联邦军方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建议吗?”澈苏艰涩地开口;眼睛中透着巨大的渴望;“把南苏星的秘密公开;让联邦和帝国均分利益,就像过去的费舍星一样,和平共处、共同开采;不行吗?那上面的能源;明明足够很多年的富足应用啊”
静静地看着他;澈安长长叹了口气。
“小苏;你太幼稚了。”他苦笑道,“你应该看得到;费舍星上发生的事。绝对的平衡不可能永存,总会有什么突发的意外来打破。面对彻底打垮帝国人的诱惑;你觉得,我们联邦会轻易放弃?”
摸了摸澈苏的头,他并不讳言:“你是一个联邦人;所有人都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看清楚这一点。只要等到你完全认同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联邦就会独自得到最大的利益,永远远离被帝国人攻击甚至统治的危机——十年,二十年,大家都愿意等。”
呆呆地看着爹爹,澈苏眼中的渴望渐渐黯淡下去。
转头看着窗外明亮而冰冷的月光,他一字字道:“我明白了。那么就让他们等吧。”
点了点头,澈安终于还是淡淡加了一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逼你。可是你也要想清楚一件事,你的亲生父亲和姐姐,都在前线——你的坚持,有可能会带来什么,你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浑身猛然巨颤,澈苏看着面前的爹爹,熟悉的面容下,是他不熟悉的冷静压力。死死看着澈安,他心底的绝望如江海潮水,呼吸蓦然急促。
半晌后,他深深吸气,声音嘶哑到了极点:“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我可以把帝国双人机甲的全部设计细节和军事机密,全部说出来。”
“小苏?”澈安有点怔然。
“帝国的新式双人机甲,我参与了很多处的重要设计。那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我有权利处置。”澈苏没有看父亲,声音里没有了哽咽,只有喑哑的清冷,“我交出这个,起码可以让联邦的空军机甲部队,不会因为一个联邦人设计的东西,而落在空战的下风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愕然地听着,澈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至于那份星际地图,我还是这句话——我无能为力。”澈苏唇边笑意依稀,萧瑟浮起,“假如军情四处的人不甘心,就请他们把我带走,试试看再关我几个月。”
“不不,绝不会。”澈安的心揪住。
不置可否,床边的少年默默看着天空,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月色凉薄如水,清冷逼人。
“爹,你在伦赛尔星上想着联邦时,会觉得心里一直有个盼头吧?因为就算再艰难、再长久,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