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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忍下去,活着的话,一切都有希望呢。
可是真的没有想到,根本忍不下去。
在那些匪夷所思的专业拷问下,痛楚是这样一种陌生的东西,和以前尝试过的鞭打和骨折比起来,它华丽变身,露出完全不同的姿态和形状,侵入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
痛得想发疯,想卑微地求饶,想求他们让自己死可是偏偏不行,连昏迷都不被允许。
他从来都不知道,痛到昏迷居然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求的福利!
死了就死了吧。
是那些人弄坏他了啊,又不是他真的想死。
老爹对不起,弗恩殿下对不起。不是我不坚持,真的是那些联邦人失去了耐心。他模模糊糊地昏过去。
啊啊啊!又开始痛!为什么又开始了?
渐渐清晰的痛楚撕扯着他,他忍无可忍地强撑着睁开眼,几乎想发狂。
身边的环境变了,就算再恍惚再失神,他也能看出来身边是一间整洁干净的病房。手掌上裹着绷带,身边是输液仪,嘴边有宽大的透明罩,似乎在向他输送氧气。
不远处,几名身穿白袍的医生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他们又要救好他了,他们舍不得让他死。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澈苏胸口一阵裂痛,激愤夹杂着一丝恐惧,他猛然咳嗽起来,带动了身边的输液针管一阵乱晃。
飞快地转身,两名男医生跑过来,看着他,神色似乎极其焦虑。
“傅院长,病人醒了,在咳血!”一名医生飞快地打开胸口的微型通话器,小声地叫。
另一名医生则迅速地跑到澈苏身边,帮他擦去了嘴角的血沫,开始检视他的心跳监视仪。
门快速打开,一位面容古板、眼神却温和的中年医生疾步来到床边,眉间一颗黑痣清晰可见。极富经验地看了看澈苏吐出的血沫浓度,他眉头紧皱:“准备抽胸腔积液,好像开始有化脓。”
认真地看着澈苏那漆黑幽深的眼神,第二军医院院长傅家盛沉声安抚:“别害怕,我们在尽力治疗你,你不会有事的。”
是的,他们会让他恢复痛觉,然后一根根地毁掉他的手指身子慢慢地战栗起来,澈苏死死咬住了牙齿。
有点诧异地察觉了他的战栗,傅家盛误会他是惧怕接下来的胸腔抽液,不由得尽量柔和地开口:“不会很疼,忍一忍。”
没有回应他,直直地盯着他微动的嘴唇,床上的少年慢慢向后倾倒,再次昏迷了过去。
“院长,要不要再给他打一针?”旁边的医师推了推厚厚的近视眼镜,小声道,“他手术后的伤口应该很痛。现在再抽胸腔积水,恐怕是雪上加霜。”
点了点头,傅家盛无奈地同意了他的提议:“可以。不过等他醒了以后,千万不能再给他用止痛针。”
“知道的。他的身体用了太多醒神剂,那鬼东西副作用大得很,和很多药物有冲突。”另一名男医师愤愤不平地冷哼,“军情四处那帮人搞什么鬼!这么狠的东西也敢大剂量地用!”
看他一眼,傅家盛院长目光冷静:“这是军部,不是地方社区医院,你明白?”
“明白!这是帝国俘虏嘛。”男医师不忿地嘀咕了一句。
傅院长淡淡地道,“你只要治病救人就好,哪来这么多牢骚?”
“可我敢保证,这种事要是被媒体和公众知道,吐沫星子也能淹死军情四处那帮人!这严重违反战俘条约,也超过了底限!”指着手中的诊疗详细记录,从没看过这种事的年轻内科主治医生有点愤怒,“就算是对待超级战犯杀人狂魔,也不该滥用私刑。这何止是不人道,简直是变态!”
“注意你的言辞。”傅家盛严肃地道,“军方做事自有军方的道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首先是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其次才是一名悲天悯人的医生。”
强忍住不适,那主治军医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抽液器械,开始沉默地工作。
盯着他手法完美地帮助病人穿刺排掉了胸腔积液,傅家盛一直没松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上一次抽出的积液尚且清亮微黄,这一次已经带了微微的浑浊红色,静脉血样已经析出。
在诊疗单上写下最新的给药量,他递给身边的医师:“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静脉给药,马上。”
走出那间隐秘的房间,傅家盛径直走向了军情四处的主管办公室。
出于某些他无法知道的原因,这次接手的病人——又或者是犯人——依然滞留在军情四处的办公楼内,专门辟出了一件专用医务室。紧急调配了足够精良的各种医疗设备,他也被专门请来负责这位病人的一切诊断和救治。
推开主管办公室时,他看见了一老一少两位主管。
简单地和齐波老主管打了个招呼,他取下耳边的口罩,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打开了原碧海桌上的瓶装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老熟人,“原碧海,我很厌烦你。”
原碧海重重哼了一声:“有本事你跟上级打报告去,跟我发什么脾气!”
“下次我知道是你们军情四处的破事儿,就算违抗军命我也抗到底。”傅家盛转过头,温和的书生面庞上露出少见的轻怒,“我治了十几年的病,有被病菌侵蚀的,有被炮火子弹弄伤的——我没治过被人活生生弄坏的。”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齐波老主管终于开口:“小傅,别怪碧海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真的不了解他?”
对着威望甚高的老主管,傅家盛摘下雪白的手套冷笑:“我认识一个叫原碧海的朋友,不认识一个叫原碧海的杂碎。”
“说什么你!”原碧海终于眯起狭长的丹凤眼,脸色同样郁沉,“傅家盛我告诉你,不要”
“闭嘴,你给我闭嘴。”齐波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看向了傅家盛,“小傅,先说说看,病人情况怎么样?”
“当然不乐观。”傅家盛对着合作过多年的老主管终于也开始忍不住怨气,“军情四处用了多少手段,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那是个人,他身上长的是和你我一样的肌肉和脏器,不是钢筋和水泥。”
看着原碧海依旧冷漠和无情的脸,他冷冷道:“我知道说这些没用。那我就只说你们想听的。病人被注射了过多的违禁药物,他的肌体中现在各种生物酶含量都异常,有的还严重超标。”
顿了顿,他接着道:“至于脏器的病理改变,最严重的是胸肺隔膜的损害,肺部有血肿,积液开始有化脓。另外,肋骨因为有断裂旧伤,又在拷问中没有得到任何救治,所以恢复起来也会非常缓慢。”
沉默地听着,对面两位军情四处的新旧主管面无表情。
傅家盛院长缓缓摘下雪白的手套,看着自己那拿惯手术刀的手:“还有,病人的左手小尾指和无名指粉碎性骨折我看了他的手指,除了肌肉撕裂伤以外,还有黑色灼伤。”紧紧盯着原碧海,他胸口有点起伏,“你们到底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对手指行刑时,通了电。”原碧海看着书桌前的植物,简单地道。
室内一阵沉默,压抑和暗沉的气氛环伺四周。
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傅家盛眉宇间是强忍不住的失望。
“鉴于这种状况,我不敢保证他的手指能恢复如常。虽然应该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不过会长成比较粗大的骨痂。”
“影响精细动作吗?”原碧海低声问。
“那两根手指,本来也不会做什么精细动作吧?”傅家盛冷冰冷地反问道。
没有再说话,对面的两个人同时闭上了嘴巴,神情奇异。
脑海里闪过刚刚匆忙浏览的澈苏的档案,原碧海心里像是灌满了沉沉的铅。皇家工程学院机甲技能大赛的第一名,帝国皇太子殿下的专属机修师。
对于这样的一个灵慧的天才少年来说,在作出那些精妙而迅捷灵巧的机修或者操控动作时,没有哪根手指真的是完全空闲的吧。
头脑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浑身像是泡在熔浆中,一阵阵得热。
有什么人总是在不停地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每一次都带来各种各样的痛。身体的痛觉依旧灵敏,一个小小的针头刺入也会觉得钻心
有的时候,好像会昏昏地睡上很久,不过也许那也就是一瞬间而已。有时候又完全无法入睡,却没有睁眼的力气。
澈苏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境地。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恍惚和混沌死死压制住他,他却可以感受到清晰的疼,可以清晰感觉到滚烫的血液在四肢流淌。
眼睛却总是睁不开,偶尔费尽了力气掀开眼帘时,视线也总是有点模糊。
以往近二十年的人生里,那种轻快奔跑,灵活控制身体的思维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好像已经不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病人高烧不退这可有点糟糕。”耳边那些人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像是在窃窃私语,语气却焦灼。
开始有人越来越频繁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更多的药剂被送进身体,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冰冷的药液从手背上像小蛇一样,阴冷地爬上手背,再钻进胳膊,最后流向心脏,带来无比的凉意。
他一定是快要死掉了
他微闭着眼睛,心里有点隐约的明白。
刚刚一阵身体火热没过多久,全身就开始发冷。艰难地张开嘴巴,他轻轻地吸气。还是不想死就算这么痛,他还是不想死啊。
眼前恍恍惚惚看见一些人,面孔或熟悉或陌生。熟悉的是帝国的亲人和朋友,陌生的啊,是那些联邦人。
不不,他不要在临死前还看见这些对他不好的联邦人。用尽心力,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想那些熟悉的脸。
安迪少爷那嬉皮笑脸的神情是那么清晰,他半是恼怒半是威胁地把培根蔬菜卷塞到自己嘴里;珊历大婶这些年越来越胖了,可是宠溺的笑容还是那么洋溢;霍尔老爷一看到他就皱眉,可是从小到大,其实也就体罚过他那么一次而已
温润如玉的兰斯学长他离得那么近,笑吟吟地举起叉着戚风蛋糕的叉子,送到了他嘴边。而他旁边那俊美傲慢的青年是谁?一脸质疑的冷淡,皱着眉看着自己,满眼都是热烈的战意。啊,是梵重队长
心里一阵忽如其来的刺痛,他看着那俊美逼人的贵族青年,无法言语。
“你给我活下去。”那张脸上全是傲慢和不屑,贵族青年仰着方正的凌厉下巴,“我救了你,不是要看你躺在这里要死不活的!帝国的军人,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张了张嘴,澈苏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有点真幻不辨的恍惚。
“澈苏,澈苏不要死。”梵重的脸忽然变了形,另一张阳光而洒脱的脸出现在那里,联邦最优秀的飞行营营长眼中全是痛苦和自责,“你坚持下来我还等着你重新飞上天,驾驶着机甲真正打败我的那一天!”
看着他,澈苏有点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纷乱的褐色头发。那人眼中的悲伤是如此沉痛,以至于他的心,也有些疼痛。
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依旧嘶哑得不能发声。
可是没等他伸出手去,南卓的脸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