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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一挤也好。
这无疑是冒险的做法。凤族根基深,杀敌一千得自损八百,想全身而退不可能。尤其当秽土出了事;九天便是一团的,内部战争影响一致对外。
不是沧笙想得自私,而是九天现在的十三位大帝;没几个见识过真正的秽土;又失了锐气,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当初那几位大帝帮天帝摆平白灵瑾是这个态度;五位大帝;围剿一个新帝;结果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还迟迟不肯出手。
现有的史册将那里的人和兽妖魔化;谁都不想直面其锋芒;到时候的情况只能更糟。
危难的时候指望其他人来救太被动;说不定石族死光了,他们才意识得到问题的严重性。
沧笙轻吁了一口气,倒也不必将境况料想得太糟。秽土被封印了数万年一直没有动静;极盛的时候尚且安稳;过了万年的消耗,不至于反倒还会出差错的。
隔日就是正式拜堂的日子,沧笙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头紧锣密鼓响彻起来的热闹,懵懵睁了眼。眼光往门口一扫,有人披戴着暖橘的朝阳,缓步朝屋内行来。光影濛濛然陪衬在他周遭,眼波流转都是叫人沉沦的美景。沧笙半懵着,大饱眼福,不适时宜地感慨,他这肤质可真好,白得通透,一时间竟想不起什么可拿来比拟的。
“一会你要出席婚宴吗?”虞淮自然而然为她挑起轻纱床帐在一旁系好。
“你怎么来了。”沧笙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随意拿手一抓,没想到发尾打了结,扯到头皮,痛得她嗷了一声。
虞淮看人重新倒进了被窝里,一副生无可恋的形容,晓得她这定是睡昏头了。从前也这样,只要夜里心事想多了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必定像是霜打的茄子,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坐在床沿,给她解开打结的发:“人都到了青丘,不去喜宴露个脸说不出去。青丘的人我不熟,便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可以一起。”手中的发结得厉害,失笑,“你昨夜想什么了?”
沧笙进入一种无我的混沌境界,脸贴在被褥上,歪头着眼看了他许久:“你是不是看过我的一日三秋手札?它是不是还在你的十方镜呢?”
虞淮默了良久,“沧宁把它带走了。”一顿,“带走之前,我俩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东西,所以一并看过,确认是你的,才给他带走的。”
还有这么桩事,宁儿也是够能忍话的,至今居然提都没提。沧笙想起来那个手札,脸上辣得疼:“你俩都真够狠的,一本手札要分这么清楚!”
所谓一日三秋手札,是虞淮当年勉强点头同她在一起,两人刚刚好上的那阵子,沧笙经历过他忽冷忽热的对待,时不时起了感时伤春的慨叹,无处发泄,憋着难受便乱写一通,留下来的黑历史。
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回她去找虞淮一齐出去逛集会,吃了闭门羹之后心里头难过,写了这么一段:
“想吃糖葫芦,想吃烤串串,银耳莲子、桂花糕哇,越想越难受。往后要告诫我女儿,找夫君要找平易近人的,能拉着小手一起逛街的。戚玄那样就很不错,凡去哪都乐意带上我一起。再不济,实在没空,亲我一下,就能美滋滋了。嗳,总不理我。”
虞淮性子冷清惯了,曾经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感,从来都是沧笙找他。后来沧笙觉得委屈,问为何找他的时候他就闭关,他出关的时候也独来独往,向来不会知会她。
虞淮那时道,他生来就不喜欢与人为伍,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将她带在身边。
沧笙将这句话记在心里很久,她是容易寂寞的人,为彼此性格上的不合难过不已,后来都不太敢招惹他。
所以他今日来找她一起去参加宴会,沧笙本能地觉得奇怪。就算他是为了求婚,一个感情一片空白的人也不至于刹那就变成了情场高手,晓得她就吃这一套,专门对她对症下药。
没法子,沧笙慢悠悠爬起床穿戴。
虞淮垂首坐在一边逗弄雪球,等得很是耐心。
沧笙给自己梳头,透过桌面的铜镜可以看到软榻上坐着的人,低垂的睫像扇子一般,离得这样远都瞧得一清二楚,简直是妖孽。
“你就不问我吗?”沧笙将发束拢在手里,“当年的菩提子是我给你的,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会让你修为大减吗?”
既然都被揭发了,虞淮不再遮掩,直截了当道:“我瞧过你的昭雪镜,知晓你并没有在菩提子上动过手脚。”抬眸,眼底有深邃的暗光,“我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沧笙坐实了虞淮已经察觉父神在里头掺和的猜想,也不去解释什么,将发髻梳好,挑了支最朴素的木簪戴上。
“今个是晚辈大喜的日子,你不换一套鲜艳些的装束吗?”虞淮抱着小奶猫,那画面伤害太高。
沧笙瞥了他一眼:“恩,不换。”
虞淮稍抿了抿唇。
沧笙是个爱美的姑娘,穿上华丽的嫁衣便开心地直转圈圈的人如今素衣木簪成了习惯。偶尔衣着素净也就罢了,虞淮自打在仙界再见着她,她一直是这个模样。她为了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不难猜想,原以为由他来劝会更有立场一些,谁想她根本不买他的帐。
沧笙低头将木梳收进妆匣之中,再一抬头,额角便是牵扯般的一跳。
虞淮仍是在原处未动,只不过清冷的银发改换成了缠绵的墨黑,连带染得那一双瞳都沁入了温柔,点缀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沧笙有点笑不出来了:“你这样做,不觉得是揪住人家的弱处,趁人之危吗?”
沧笙的夫君虞淮与帝君待人的神态是有本质差别的,一个冷清若月,一个温润如玉。
奈何帝君有好本领,模仿起一个人来可以做到分毫不差,连眸中的温柔都像是真的。
他刻意伪装,沧笙明明知晓,极力冷静也挑不出理由来判定这是两个人。因为原本他们就是一个人,拥有同一个灵魂。
就像天宫的那一夜,思念的情绪突然决堤,便势不可挡。他的亲吻带给她的颤栗无比真实,那是如今的帝君给不了的,就连身体与契约也承认他就是她的夫君。
虞淮并不冒进,拿手轻轻抚弄着怀中的雪球,低声道:“此话怎讲呢?同你在凡间成婚的人本就是我,你忘不了这段记忆又不想提及,所以我也不能触碰吗?我足足等了你三生,整整三世孤独终老,这件事,我也不能对你提吗?”
有些陷阱简直玄妙,你明知道它是个坑,理智拖着你不要往那去,结果冲动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铁了心要往里钻。
他提到他三生孤寂,那是她的痛点。倏忽之间红了眼眶,双手老实牵在身前,眨眨眼,似乎都有泪意:“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你早恢复了记忆,是在骗我。我被你骗了太多次,都怕了。”
虞淮能感觉得到她态度的变化,她在喜欢的人面前,言辞与神态都会乖巧许多,不像平常对他时平平淡淡的,虽然含笑,却总隔着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
心中失笑,他竟嫉妒起做凡人时的自己:“我那时是凡胎,倘或恢复了全部记忆,早就该归帝位了。”
沧笙嘟嘟囔囔:“那个时候凤琴的分神寄在人偶身上要杀我,是你的部下救了我。他说是你招他去的。”
虞淮神色微动,略迟疑了片刻,淡淡道:“你该知道大帝手里都会捏一道保命的底牌,所有人的底牌都不尽相同。我的骨骼上铭刻了四十九个空间阵,七道召唤阵,若被强力击中可以被动开启。足以保证便是在凡间历劫那样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有人能伤得到我。我同你在一起后,渐渐恢复了一些仙界的记忆,但是太杂且大多都是无用的。直到偶尔记忆起仙界的一件小事,推测到体内可能有召唤阵的存在,为想帮你度过仙力贫瘠的难关,便自个试了试。尚来不及同你说,等人真被召唤来了,你已经留话离开了。”
他稍缓了一阵,“不过得亏有你,叫我留有念想,一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心中只有期盼再没有其他的杂念。我下凡渡劫是因心魔有卷土重来的迹象,若含怨而死,助长心魔,重归帝位之后,便无力回天了。”
沧笙听到心魔这个词微微一惊,下意识抬头朝天看了一眼。得亏当年沧宁未能在第一时间将她的记忆解除,倘或那个时候她将虞淮抛下了,便等同是杀了他。于是这后来一切都不会真相大白,石族与他仍是世仇。
顺着这思路想下去,虞淮若应心魔而死,或许便能平衡秽土的动乱,她的仙法不会大增,白灵瑾更不会称帝,万事都趋于平稳。
而打破这一平稳的,竟然是当年沧宁对她与虞淮旧事的避而不谈?
第七十一章()
言辞坦诚;将自己的底牌都抖落出来了;沧笙没有理由怀疑。
虞淮本就兼修铭刻;空间阵和召唤阵都是消耗类型的铭刻;没点底蕴的人都玩不起。举个例子;将白灵瑾及其族落传送到第四天的那个大阵;所要消耗的灵石足够堆积一间屋子那么多了。
铭刻直接打在骨上;这个沧笙还真没听说过。常识上,需要传送的一方才会消耗大量的灵石,镌刻在体内怎么供给灵石?难道直接用自身的灵力;就不怕远距离传送消耗太高,反而把自己玩脱了么?
这种技术上的难怪沧笙内心纠结过一阵就放开了,她对铭刻追求地并不深入;无须班门弄斧。只不过凡间的那些阴差阳错却给了她一丝感悟。
父神曾道;虞淮非创世神所造,无根无基;是一个异数。凭借这一点;沧笙曾经放手一搏;决定违背天意救他。好在虞淮没让她失望;一次又一次地逃出了父神的布控。这还是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倘若他知情;是否也能帮助她逃脱出自己的宿命呢?
沧笙内心计较了许多,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怕被影响心境,不敢再看他;垂下眸只凝着地面:“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喜宴吧。”
两人结伴同行,纵然身遭没有奴仆前呼后拥,排场气势一样都不会少,足够震慑四方。青丘内忙碌的小仙见着两人皆远远的便停下了,叩首行了礼,绝不会往前一步,等人经过后才爬起身又小跑着忙碌去了,像是一道无形的结界,屏退了众人。
实则在“结界”中心走着的两人之间的谈话全不似小仙们想象中的晦涩高深,反倒是闲话家常。
“筠儿呢?昨个起就不见他露面,不是你带着他吗?”
青丘景致好,走到哪里都有散步的闲适:“事迹败露,他怕你不开心不敢露面,在我那睡了一晚,早上去沧宁那了。”
沧笙摇摇头,不很乐意,眸光直勾勾看着前头,瞟都不往身旁人瞟:“一个男孩,遇事不知道出来承担,躲起来像什么样子?”
虞淮没想到她关注点是这个,好歹沧筠是为了他蹚的浑水,忍不住好言几句:“他尚年幼,自小都跟着你,从来都是以你为先的。对己方倒戈的事,在他这个年龄段似乎还不太能轻易接受吧。”
沧笙说也对:“唯有帝君你魅力无边,能勾得我家娃儿倒戈了,他这阵子的小心心必然很是煎熬啊。”
明赞暗讽,她话里有刺。虞淮被怼了一记,心知自己是理亏的那一方,默默然不吭声了。
随意帮衬一位帝君埋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