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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笙眼底有隐约的笑意,淡淡:“好得不能再好了。”
第五十一章()
天宫。
从天空倒灌下来的海水几乎填平了原本层峦叠嶂的山脉;放眼望去已然看不见建筑的痕迹;蛟龙巨蛇在海水之中翻腾;有人在水面挣扎;没喊两下又被拖入了水底。
就算是大帝也没有那个乾坤之力;能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精准地挑出己方的人。
天将结阵;凌厉的箭雨从天儿降;无差别扫射,海水极快地染成骇人的猩红,血气冲天。
天帝面色骇人;且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天族的象征天宫被眨眼间毁去大半,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未久;又有人上前禀报;雪上加霜:“天帝,海啸的第一波浪潮就要漫过来了。”
当初划分九重天;天帝主要提防着石族;将天宫定址在距石族更远的东方;与极海相去不远。这回两方的海水将要遥相呼应;连接一片;大量的海兽也会一拥而上;情况只能更糟。天帝等不下去了,起身,一派谦恭对座上的几人举例:“我先入水揪出白灵瑾;还望诸位大帝适时出手留下他。”
从前是他太过于爱惜羽毛;以为自己耐心等得下去,总可以等来一个万无一失,结果等来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猛攻,他的天宫都要被水泡烂了。
天帝一口气堵在胸中,等到凤昱率先的点头,便迫不及待挥袖迎了出去。步入启明殿的空间之外,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整个人仿佛又清醒了许多,紧接着不确定起来。
若他们缔结的同盟稳固,早在白灵瑾逆转海水的结界刚成之时,几位大帝便可以一同出手,从根源起阻止这场灾难。
但是那一刹,没有一人有挺身而出的欲望。若是天帝一人直直迎上去,或许能够拦截,但受伤是免不了的,又如何迎接接下来的硬仗?
这样由利益组建的队伍本就是不牢靠的,天帝多年没有求过人,忽而经历人情冷暖,忍不住起了对比。
如今的帝君虞淮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从来都是作壁上观的模样,没人能奈何他如何,只有人求他的。油盐不进,纵然人是留在了九重天,但从头到尾没有表过一句态,任谁也摸不准他心里头想什么。
想当年沧笙做这上界第一人的时候,但凡她应了一句好,便决不同你玩弄起虚虚实实。
心中思绪千转,手上的动作未停,天帝在虚空之中捏出法决,无声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散开来去,定要追溯到白灵瑾的所在。
沧笙站在沧宁的结界里,远远地看见了天帝走出启明殿,又见他捏出法决,咦了一声:“他怕是要去找白灵瑾拼命了,我眼力不好,宁儿你多注意着些。白灵瑾是我废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可不能让他们想杀就杀了。”
这口气忒大,与在天宫之中的截然相反。葡萄暗暗诧异,沧宁却不觉有什么,应允下来:“好。”
葡萄看他们谋划,生怕被卷进那血海之中,也怕战争升级,紧张不已:“咱们不是只来瞧瞧的吗?”
沧笙笑着说是,“看看过后,若是需要出手的自然要出手。”回过头,“一会打起来我不能保证能护着你,沧宁那有一方可容人的法宝,你且先进去避避风头。”
葡萄还要说话,沧宁一挥袖便将她敛了进去。不是谁都有像沧笙的脾性,同一个小仙好声好气交流感情。
“那沧筠呢?”
沧筠适时望过来,乌黑的瞳水汪汪的。
“他不是想见他父君么?”沧笙在沧筠脸上捏了一把,“你把咱娘俩往那一放,准安全。”
沧宁万万没想到沧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刚道了一个“可”字。沧筠便扒住了他的袖管子,哀哀道,“舅舅要说什么?要阻止我们一家人团圆相聚吗?筠儿就不能有父君了吗?”他的眼中无泪胜似有泪,能谴责地人无地自容。
沧宁无话可说。帝君的态度他尚且不清楚,身边更有凤帝等人,万一沧笙是羊入虎口,皆时才棘手。
沧笙从背后一手托住沧筠的下巴和脸蛋,捏了捏。深知对阵萌娃,不看才是最好的防范,笑起来:“沧筠宝宝,请停止你的表演,不要对友军开火。舅舅会带咱们去的。”
沧宁轻吸了一口气:“阿姐想清楚了就好。”
他从小到大都是跟着沧笙的,对于她的决策,惯来都会无异议遵从。
启明殿。
自打天帝离开以后,寂静才被打破,几位大帝讨论开来,借由白灵瑾这一击之力来揣度人的深浅。
正论及天宫的防护多有疏忽懈怠之际,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卑不亢,规规矩矩地响起:“拜见诸位大帝,请问我的父君,虞淮帝君在吗?”
殿内倏尔寂静下来。
主座上的人一僵,面容之上的倦怠与漫不经心被不易觉察的紧绷代替,不敢置信抬起头来。
启明殿的结界之外,沧笙抱着一个娃娃,正哈哈笑着,歪过头,“你是不是紧张了?这会儿还问人家在不在,不是该敲敲门,请人家让咱们先进去吗?”
凤昱尤为震惊,脸色刷地白了,茫然询问身侧的人:“这小娃娃,他刚刚说什么?”
息帝起初亦是惊诧,转而见她脸色骤变,心中钝钝一痛,面上却不声张:“先请笙帝进来吧,外面血雨腥风的,吓着孩子。”
他这一句,警醒了虞淮。整个人仿佛从浑浑噩噩的缠梦中惊醒,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强行越过启明殿的主人——天帝的意愿,解开了空间封印。
见人迈入了空间,仿佛一瞬间不知道回应什么才好,干涩地道了句:“你来了。”
将人拒绝了,照理来说是没脸又自发找上去的,可沧笙不是一般人,面皮云云的,在虞淮这早丢光了,不妨找些实际点的好处。
她尚且未答,娃娃自个激动起来,双手在袖子里头绞着,感动不已:“父君也在等着与我相认的这一天吗?”
他感情丰沛,过早的投入,引来沧笙的怜意。生怕他爹一个出乎意料的高冷甩过来,他年纪太小,接受不了。
虞淮神情微微一滞,奇妙于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有除沧笙以外的第二个人,如他一般,每一个字仿佛都能牵动他的情绪,敏感而柔软。
这是他的孩子。
他与沧笙的孩子。
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这个现实,不再是一个摸不到的名字。人生生站在他面前,竟至于忽然给他一种近乎虚幻的狂喜。
高高在上的人走下云梯,眨眼之间便到眼前,俯身将高兴地脸颊红彤彤、伸出双手的沧筠抱进怀里,头回在人前显出了温柔的一面,轻轻笑起来:“恩,我也在等你。”
言罢,忍不住望向身旁的沧笙,欢喜太胜,止都止不住,温温道:“筠儿的唇果然很像你。”低头细瞧,喃喃般,“眉眼像我,是我们的儿子。”
他这个模样,沧笙忽而有些笑不出来。
他浑不介意的模样,像是忘了她从前对他说过的狠话。
感情原本可以是最好的资源,不会背叛,不会怨怼,就像当初他对她做的那般。
可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展就在眼前,叫她犹豫动摇。突然想不透到底是怎样冷血的人,才能对喜欢自己喜欢到魔怔的人百般利用。
混到大帝这个级别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只不过沧笙和虞淮终成眷属,这件事原可论得是上世界三大绝无可能之首,如今堂堂发生在了眼前,诸位大帝面面相觑,怕里头还有什么误会,不知如何开口应对。
这一失语,便错过了最佳的插话时机。这会儿奶娃正对他爹炫耀起自己学了首称赞父亲的歌谣,双手负背后,一板一眼开嗓子唱起来了。
沧笙蹲在他身边,给人正正经经拍手打起节拍来。
沧筠唱到兴起摆起头来,她也跟着摆头,浑似不知这事给堂堂一介大帝做起来有多幼稚尴尬,尤其旁边还有一票瞪大眼睛的大帝看着,足够丢光了老脸。
可她不在乎,没有什么比让沧筠开心更重要的事。好在娃娃还有一名认真的听众,他爹全程含笑凝望,偶尔看她一眼,温情脉脉。
一曲毕了,满室都是尴尬。
唯有娃娃的父母真心实意拍手称赞起来,你一句宝宝真乖,我一句筠儿真棒。
末了,帝君觉得气氛不够热烈,眼风扫过来,带了丝莫名地冷清,朝人发话:“我孩儿唱歌不好听么?”
当了大半生的大帝,辰帝万没有想到还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小辈的表演,被上头镇压着鼓掌。谁家的孩子能宠出这个境界?看看天帝家的白沉,严厉地宛如上下级!
不过眼下想不透和吃惊都得放一放,他缅起尽量不那么尴尬的笑,啪啪鼓起掌来,第一个开口道:“殿下的歌喉非同一般啊,甚妙,甚妙。”
第五十二章()
沧笙沧筠的出现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眼下天族海族正打得不可开交;大帝们答应了帮衬天帝;自然会更注意那边的情况;其他震惊的事件也得放在利益的战争之后再去捋清。
沧笙心知他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当下便只做是来避风头的;带着娃在启明殿中四下看看。
她领着娃;娃牵着他父君;她跟沧筠介绍点什么,他扭头又说给他爹听,多数的时候笑容都是向着虞淮的;颇有些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沧笙有些吃味了,筠儿向来都只黏着她一个人,现在多了个人;还是她不乐意接纳的;晃起来没了趣味,重新回到议事的殿内。
走入殿内;看几位都在商议;笑了笑;漫不经心提起:”看你们讨论来讨论去的;就没一个人想起来;海族人族这一战;打到最后也不会有结果么?”
几位大帝朝这边看了一眼,复瞄了眼跟在后头,领着儿子迈进大殿虞淮;久久无人搭话。
还是辰帝顾念着情分开口:“笙帝有什么指教吗?”
“我自成了归隐之后;便不再理会九天的事,也不晓得当年父神的遗训,如今还有几个人知道。”她敛袖拨弄了一番堂前的香炉,“这天下间大帝的数量是该有限的。总数有限,各天分别长期供养的大帝也有限,若坏了平衡,引来了恶鬼,谁也承担不起。”
辰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袖中隐匿着的手不安地交叠在一起。
凤昱眯起眼,指尖在椅背上敲了敲,方道:“我等不比笙帝得父神垂爱,天地法则全靠自己摸索领悟,这一条警告闻所未闻。若是误入歧途,还望笙帝明说,不晓得你口说的恶鬼,是指谁?”不是她胆子小,不想将话回得硬气一些,而是因为沧笙的人品众所周知,从不无的放矢,做些无所谓的吓唬与虚张声势。
但这回沧笙摇了摇头:“恶鬼不是一个人,是你们忌惮的很多人。“她在炉中添香,”秽土第十一天诸位还记得吧?九重天再打下去,那里的封印很快就可以被破了。届时的局面可以预见,秽土十一天,如今恰好也还剩十三位大帝。“
这消息是爆炸性的,连只是来凑热闹的息帝都侧目,颦眉之后:”事关如此重大,为何上次笙帝并未言明?“
沧笙摊手,笑着:“我一个废帝,难道有义务同你们一起胸怀天下?我管好自己门前一亩三分地,安分守己就好,不是么?”
这一句将息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