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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华也不傻,望了望妹妹,眼神有些严厉,像是警告,又转头对王秀珍道:“以后玉华要是没空,你就搁着吧,等我休息的时候再说。”
“哎,好的。”王秀珍应得很甜蜜。
只要有这话,她心里就满足了。
晚上,何小曼在洗澡间洗漱。房间里,何立华检查何小曼的作业,很是赞赏:“今天的数学题有难度,小曼倒全做出来了,有进步。”
“立华……”王秀珍轻声道,“那个顶替的名额,要不要去退了?”
何立华有些懵:“为什么?”
“之前看小曼学习那么累,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才想着让她顶替。可是最近……她好像开窍了。”
何立华眼神有些黯然:“上了高中要是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早点工作。”
“不!”王秀珍按住何立华的手,“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其实一直盼着小曼能上大学。”
以何立华当年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大学,只是……生不逢时,他被耽误了。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让自己的孩子去完成大学梦。
可是,这个家庭还供得起吗?
望着何立华痛苦的神情,王秀珍心如刀割:“为什么我偏偏生的这个病。不然的话,我就弄堂口摆个油条摊子也好啊。”
说罢,泪如雨下。
何立华拥住妻子:“我会想办法的,你别哭,我来想办法。只要小曼能考上高中,我们一定要让她读。”
王秀珍痛哭出声。那哭声让门外的何小曼心情沉重。
她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别说考上高中,就是考上大学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个家真的太穷了。
二娘娘出嫁了,万事不管。三叔在遥远的地方当兵,暂时不需要负担,但也帮不到家里。母亲长病假,收入非常可怜,全靠父亲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哦不,几乎是四口,因为何玉华脸皮厚,从来不交生活费。
虽说医药费单位可以报销,但母亲这个病需要补充营养,这个单位可就管不了了,何立华每个月都变着法儿托人买便宜的补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王秀珍才去厂里弄来顶替名额,也是想着何小曼早点工作,一来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二来现在工作不好安排,想顶替进来的职工子女不在少数,趁着自己办病退的机会把何小曼的工作也可以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哪知道“杨简”的到来,让何小曼变得机灵起来,于是,本已安排好的前路,出现了变数。
何小曼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了。
生财之道()
第二天一早,王秀珍在煮粥,听见门口正在刷牙的何玉华“啊——”一声尖叫。
“怎么了?”王秀珍拎着勺子就冲了出去。
只见何小曼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拎着一只……死老鼠!
没错,是死老鼠,血淋淋的死老鼠,一看就是被捕鼠夹子给弄死的。
“臭丫头你疯了吧!”何玉华满嘴泡沫,惊恐地往旁边闪了闪,避开何小曼。
何小曼很淡定将左手篮子递给王秀珍,里面装着刚刚去弄堂口排队买的麻糕。这年头塑料袋还不普及,挎个买菜篮子出街,就跟后世挎个珑骧包一样自然。
“妈,帮我拿把剪刀过来。”
何小曼面不改色地将死老鼠往水池前一扔,吓得何玉华又往旁边挪了挪。
王秀珍战战兢兢地递过剪刀,又瞪大眼睛看着何小曼“卡察”一下,极快地将老鼠尾巴剪了下来,然后一脚将死老鼠踢进下水道。
“你要老鼠尾巴干什么?”王秀珍不解。
何小曼环顾四周,然后低声道:“街道在除四害,上交一条老鼠尾巴可以换一毛钱。”
一条尾巴一毛钱,每天逮一只死老鼠,一个月就是三块钱啊!王秀珍掐指一算,差点仰天长叹。自己长病假工资一个月不到三十块,一天也不过就是十条老鼠尾巴啊!
这生财之道,可以!
正要拿纸去包老鼠尾巴,何小曼拦住了:“妈,我来。老鼠病菌太多,你是病人,还是别碰了。等下我会把剪刀消毒的。”
何玉华简直咋舌:“那你的手也消消毒啊,别在家乱摸。”
何小曼横她一眼:“四娘娘,这事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别到时候人家捉了老鼠都不往外扔了。”
“切。这么恶心的事,逼我都不愿意说。”何玉华将何小曼往旁边挤了挤,继续她的牙齿美白大业。
王秀珍还是有些疑惑,一直等到何立华骑车出了门,才拦住背书包的何小曼。
“小曼,你哪儿听来的老鼠尾巴可以换钱?怎么就觉得不靠谱呢?”
何小曼微微一笑:“史培军妈妈不是在街道嘛。他告诉我的,还说不能外传,否则大家都行动起来,老鼠都成香饽饽了。”
说得有道理啊。王秀珍赶紧点头:“知道了,这真的不能说,一毛钱一条啊!以后妈在家没事,也四处转转去,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你妈总比瞎猫强吧。”
“哈哈,妈,你还蛮幽默的嘛!”
因为发现了一条不算宽广的生财之道,母女俩心情都不错。何小曼背着书包出门,走了一段,发现自己哼的竟然是“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
奇了怪了,自己对这个年代竟然还蛮融入的嘛。
年轻人,适应能力就是强,哈哈。
不过,快活归快活,何小曼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史培军是她同桌,成绩比她还差,家里已经给安排好了工作,就等拿到初中毕业证书。他说的话,还是挺可靠的。所以街道在收购老鼠尾巴,这是真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何小曼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街道收购自己的老鼠尾巴。
路上,她认真地想了事情的原委。
以她对街道的粗浅了解,除四害这种事一定有评比任务,街道那帮人哪里交得出那么多老鼠尾巴,便暗绰绰搞收购,一来可以完成任务,二来也能给街道那帮人暗中增加点收入。所以何小曼想要去插一脚,也没那么容易,还得从史培军这儿入手。
史培军是“特困生”,不知道他晚上忙什么,堂堂课都困。今天算是很辛苦地熬了一堂课,第二堂英语课,终于睡着了。
其实,英语教师那口音……何小曼觉得自己也是睡着比较好,免得被她带偏。但想想这年代,连外国影视剧都只能见到译制版,谁都不知道纯正的英语应该怎么说,大家都洋溢着一种“来是亢母去是够”的欢乐,何小曼怎么也得共襄盛举吧。
所以她不止认真听课,还顺便将史培军流到桌面上的口水给擦了。
英语课代表向丽娜发作业本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何小曼的小动作。
只见她手腕一扭,史培军的作业本就直接削了过去,不偏不倚,撞在何小曼手上。
别看作业本轻巧,但书脊这么猝不及防地削过来,还是挺疼的。
“丝……”何小曼倒吸一口凉气。
史培军被惊醒,茫然四顾:“什么情况?”
向丽娜一脸不屑:“一个睡觉,一个掩护,真要好啊。”
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尤其喜欢说哪个男生和女生“要好”,尤其是指责何小曼和史培军这样的学渣“要好”,最容易让人滋生出一种优越感。
但事实上,这优越感的背后,也有向丽娜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
“八婆,说什么呢!”史培军破口大骂。
向丽娜怕挨揍,立刻往后退一步,大声道:“昨天的回家作业又是不及格,老师说了,不及格的罚抄一百遍!”
史培军是个现实的人,当即就开始用胶带绑圆珠笔。
学渣都干过这种事,五支笔绑一起抄,就只要抄二十遍了。虽然字迹难看,但省事啊。
何小曼微微一笑,将史培军的本子拿了过来:“别绑了,不就是一百遍嘛,我帮你抄。”
史培军有些懵:“你有时间?你不要罚抄?”要知道何小曼以前可是罚抄专业户,经常抄到眼泪汪汪。
“不要。我及格了。”何小曼摇摇头。
史培军不信,一把扯过她的本子,大叫:“我靠,一百分!”
向丽娜怨恨的眼神从教室的角落扫了过来,右手不由自由地按住了自己的本子。
她只有90分。
她竟然都不如何小曼!
何小曼要不动声色地拍史培军的马屁,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道:“别吵,还想不想我帮你抄了?”
“想想想。”史培军忙不迭点头。
“那好,呆会儿数学课,你别睡觉,帮我打掩护。”
史培军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数学课都不敢眨眼睛的何小曼吗?
“你竟然敢在数学课抄英语作业,你不要听课啦……不是吃了聪明丸吧?”史培军盯着她。
“想什么呢。是我爸教了我预习的方法,我在练习呢,好像还挺管用的。”
“哦,我说呢。”史培军这下放心了,咧开嘴笑道,“那你帮我抄吧。最好帮我把数学作业也做了。”
懒成这样!连抄作业都想省!不过也好,这样的渣渣,不用担心他追问预习方法。
何小曼故意没提老鼠尾巴的事,眨眨眼睛,做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
史培军心花怒放:“何小曼,以后你就是我铁哥们!”
友谊天长地久()
一起“为非作歹”的友谊,最牢不可破。
接下来何小曼就要努力和史培军建立这样的友谊。
这个年代读书还不算太辛苦,作业也重基础,并不像后世的教育那样拼命上难度。何小曼数学课做英语,历史课做数学,英语课做语文……紧赶慢赶,赶在晚饭前把作业全做完了。
然后给史培军送去。
史培军将作业快速翻了一遍,小眼睛嘀溜溜转了三圈,一脸谄媚:“还要麻烦您老亲自送过来,这怎么好意思。”
“太赶了,手都要断了。”何小曼甩着右手,回想自己奋笔疾书的样子,“下回,我晚饭过后送来给你,早上你提前十分钟去学校,这样好交接。”
“好好,你要是不方便,我去你家拿也行。”
这怎么行,何小曼万万不能答应。
史培军这人嘴快,可不能让他来珍珠弄,何立华虽然没指望女儿当个大文豪,但对她的品质还是很看重的,抄作业可不是光彩事,何小曼不想让父亲看轻了自己。
“没事,晚饭后也该走动走动,还是我过来。”
虽然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表现到脸上,还是文文静静的样子。不着痕迹。
告别的时候,史培军眉开眼笑,对着何小曼的背影直挥手:“路上当心啊。咱友谊天长地久啊!”
何小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脚步轻快地走远了。友谊要真能“天长地久”,这是件好事。刚刚给史培军送作业,何小曼绝口不提老鼠尾巴这事儿,她深信铺垫到位了,事情就自然水道渠成。
她做事,从不急于求成。
第二天作业本发下来,史培军喜滋滋的向何小曼挤眉弄眼。何小曼一看,呵,不错啊,全部过关,没有一样要罚抄的。
向丽娜还没走远,一直出溜着一双大圆眼睛盯着这边。看到二人使眼色,立刻一个箭步过来:“